从九百层归来

    
    一处充满金属科技视效的大厅内，一个个身穿特殊防护服的科研人员来往串流，行色匆匆。
    大厅中心有一个连通天顶的巨大机器，看上去仿佛是浓缩版的超级计算机，其周围有着许多光脑般的屏幕影像供底下的科研人员随时操作。
    此时，其中一部光脑前围着数名脸色凝重的人。
    他们一边操作着光脑，一边轻声讨论着。
    “又来了！再一次的意识震荡！”
    左手边的一名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双眼紧紧盯着屏幕数据，眉头紧皱：“而且规模很大，至少涉及数十万个意识体！”
    右侧一名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子情绪激动地咒骂：“该死的蠹虫！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搅得天翻地覆吗？”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仨俩同僚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叹气：“在定位到目标具体位置之前，我们确实无能为力。”
    “又是这种话！！”地中海男子怒发冲冠，整个头型宛如盛开的向日葵：“我们好像永远都在这个问题上徘徊！永远得不到有用的解决！”
    金丝眼镜青年好心安慰他：“别气了，你也知道目标非常狡诈，上次定位抹除时不知如何做到让一个主意识体代替它被抹除，将一次剿灭行动转变成了一场严重的事故，自那之后我们就束手束脚极为被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现在能通过监测意识震荡缩小范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可以想象距离精确定位的时日不会太过遥远。”
    面对同僚的安慰，地中海男子的愤怒转为冷笑。
    只听他意味不明地看着金丝眼镜哼道：“不会遥远？就像古代所谓的永远的五十年吗？”
    青年咋舌。
    喉头抖动了几下，陷入沉默，没有接他的话茬。
    见到这一幕，地中海男子再次开口冷笑道：“我早说过就该快刀斩乱麻，管他主意识元意识，只要判定大概区域就通批量抹除！看那只该死的蠹虫还能躲到哪里去！何必像今天这样束手束脚有心无力？”
    “不行不行。。”周围人纷纷出声：“那样影响太恶劣了，而且抹除一个主意识已经是非常严重的事故，再来更多我们统统都会被送进监狱的！”
    “这不行那不行，难道还有什么更快更有效的办法吗？”地中海男子口水四溅舌战群雄：“你们一个个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再像这样的震荡多来几次，我们的下场只会比进监狱更惨！”
    周围人有些迟疑。
    但仍是习惯性地摇头：“不行，不行的。”
    吵闹混乱的环境下。
    正中心那位一直没出过声，脸上戴着口罩的高个男子忽然沉声呵斥：“你们今天很闲吗？有空在这里呱噪，不如多做筛查争取早日定位到目标！”
    高个口罩男的声音一响。
    刚刚还吵闹不休的一群人立马噤声。
    其中好几个双手手腕一碰一拉，扯出光脑一边敲着光影键盘一边转身离开，显得非常专注和忙碌。
    就连远处不小心路过的些许科研人员都微微加快了脚步，用更短的时间迅速通过这里。
    不多时。
    巨大的机器前，只剩下三人：高个口罩男，金丝眼镜青年，以及地中海男子。
    地中海男子似乎在刚刚的吵群架中耗尽了力气，此刻显得有些疲累，气喘吁吁的。
    金丝眼镜青年轻轻推了推眼镜，犹豫了一会儿，轻声向高个男建议道：“虽然有些偏激，但不得不承认，我们再这么放任目标肆意妄为下去，事态很可能会变得无法控制的严重，应该做一些必要的反制措施，至少拖延些时间？”
    听到这话，地中海男子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高个口罩男则是沉默地思考着。
    半晌。
    他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金丝眼镜青年：“专门培养的那批元意识怎样了？如果还没被消灭的话，给它们多开放一些权限吧。”
    不等青年回答，地中海男子急吼吼地接话：“我去办！绝对会让那只该死的蠹虫好好吃上点苦头！”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扯出光脑欢快地跑开了。
    看着地中海男子略显雀跃的背影。
    金丝眼镜青年有些担忧地问道：“就这么交给他了吗？会不会太激进了？”
    “无妨，或许过去我们就是太柔和了。”高个口罩男目光闪烁地看着眼前的巨大机器，语气平淡地说：“像你说的，能拖延些时间也挺好。”
    这句话过后，大厅内的这处位置，除了机器运转的声音之外，再无话音。
    。。。
    “好可怕！简直太恐怖了！”
    “我们还活着吗？”
    “糟糕，我的眼睛好像瞎掉了？”
    “全给老子闭嘴！吵得老子脑壳疼！”
    “大家死里逃生宣泄一下情绪，你干嘛这么凶？”
    “因为老子他吗尿裤子里了！”
    “。。。”
    “（小声）尿裤子了不起啊，我刚刚连屎都喷出来了。”
    “。。。”
    一处幽暗的防空洞内，红袍大祭司静静地靠坐在墙边，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脸色，但从不平缓的气息以及无力瘫软的坐姿可以看出，此刻的她极其虚弱。
    看着周围拼死救出的一众祭司，她没有开口说话。
    轻轻摘下面具。
    露出的面容苍白中带着憔悴。
    如果王玟或程雀依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这张脸的主人。
    赫然就是程雀依当初的那位闺蜜，眼镜女媛媛。
    同时，这位媛媛也是杜可可徐娲等姐妹团中的一员。
    更是通过米来来的队员，拉上米来来一起合开酒吧的合伙人。
    种种关系一串联。
    这位潜伏在东大陆的西大陆大祭司，实在是一位手段高明的交际大师。
    不过。
    此时此刻，这个高明的交际大师却显得很是落寞。
    她背靠着墙，无助地仰头看着防空洞的天顶，用没人听得清的声音轻声呢喃道：“无所不能的主，我该怎么办？目标实在太强大了，跟他相比，我们这么多年积攒的力量宛如皓月下的萤火，完全不堪一击。。”
    周围一直关注着她的祭司们听到模糊的声音，连忙靠近几分，恭敬地弯腰问道：“大祭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有我们能做的事请尽管吩咐。”
    大祭司没有等到“主”的回复。
    苦涩地摇了摇头。
    低下脑袋重新戴上面具。
    站起身，面对场内所有人员，轻轻开口说道：“各位同僚，这一次，不可回避地，我必须承认，我们失败了。。”
    声音传出。
    防空洞内一片寂静。
    存活下来的祭司们情绪低落，表情哀伤，放眼望去一片凋零般的士气。
    披着破破烂烂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长袍，大祭司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安慰着众人：“大家奔波多年都很辛苦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各自回家陪陪家人吧。”
    寂静的场内响起不甘心的声音：“大祭司，我们就这样认输了吗？多年大计就这样放弃啦？”
    “对方太强大，我们尽力了。”大祭司的声音颤抖，有些苦涩地笑道：“我也尽力了。”
    这句话像是勾起了众人对王玟的记忆。
    场内再也没有不甘心的声音传出。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看着周围。
    像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多年坚持的“事业”断了，人却还活着，于是迷茫得不知前路在何方。
    当第一个人发出了哽咽的哭泣声。
    场面就变得无法收拾。
    所有人原本还在压制的情绪犹如洪水泛滥。
    闷声流泪者有之。
    嚎啕大哭者有之。
    撕心裂肺以头抢地者更是处处皆是。
    站在人群最中心的大祭司，被这股哀烈的情绪包围、淹没，整个人有如风中残叶，颤抖个不停。
    戴着面具的脸颊下方终是有水滴落。
    就在这股情绪浓烈，有人几乎忍不住想要自裁以谢天下的关头。
    防空洞的天顶。
    看上去密不透风的水泥墙，突然出现了一束光芒。
    光芒凭空出现，稳稳落下，笼罩了颤抖的大祭司。
    周围人猛然惊醒。
    以为是敌人的攻击再次隔空降临。
    连忙默契地摆出练习多年的隔绝大阵试图保护大祭司。
    大祭司却突然伸出手掌阻止了众人的行动。
    她微微扬起了脑袋，看着头顶的光束。
    颤抖的身体变得稳定，连同情绪一起恢复了平静。
    许久。
    在所有人疑惑注视之下，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而这一次，声音变得无比坚定有力：“各位，我们的主，赐下了全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