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余修仙者

    
    “也许黄碧云早就死了。”
    看无咎闷头在瀑布前布置阵法，姜季子说出内心疑问，无咎已在地上插了一圈晶石，各种符咒依照顺序打在相应位置，阵中繁琐的纹路渐渐生出光辉。
    无咎迅速打入最后一道符咒，从阵法中冲起一道璀璨的光柱，这光柱直冲云霄，流仙峰的人全都仰头观望。
    崇光殿内几位真人和道君看到殿后异像，皆是一惊，很快的他们想到有人要在进禁区做手脚。天心道君最先从崇光殿中飘出去，她看到光柱之后便是五彩光晕交相辉映，迷乱人眼，在这五彩光中有一五彩鸟形展翅欲飞，她听见霍然一声洪亮的叫声，五彩鸟上无咎带着姜季子冲进了瀑布。
    “他们进了进去！”天心道君大叫，扑上前抓住五彩鸟尾巴，被带入瀑布中。
    几位赶来的真人只看到鸟飞入瀑布，异象消失，后殿恢复宁静。金水真人跺脚道：“想不到他们躲在后殿，还擅闯禁区！”
    真人们在瀑布前犹豫着不敢进入，因为光影道君在时反复嘱咐他们，除了本派掌门，谁都不许私自探寻禁区，既然天心道君已经进去，他们再闯进去可能会犯了规矩。
    洞内镶满了惨碧的夜明珠，姜季子跌入洞室时感受到针刺般的寒气侵蚀身体，内心莫名的烦躁激怒，她只看了一眼洞室前摆放的贡桌，贡桌上摆放着各种颜色果实，有几根石笋似的尖物立在洞口，无咎拉着她转入一个狭窄的洞里，顺着曲折狭窄的甬道一直往前跑。
    “无咎，站住。”身后传来天心道君震怒的声音。
    越往里走，姜季子内心越加烦躁，有股怒气要爆发出来，又好像有许多冷气从毛孔里转入，让她想甩手逃离。
    两个人绕到一处洞室，看清洞室内的景象，皆惊愣在洞口。
    只见一只半人来高的大蛤蟆半睁着猩红色眼珠立在洞室中央，它的背上斜斜地插满了红色管柱，这些管柱插在洞顶阵法图中七十二个节点，这阵法图山川尽显，云雾林叶丝毫毕现，赫然是流仙峰百里地界图。
    阵法图用许多细小红色晶石布满洞顶，那插在蛤蟆身上的晶管原本不是红色，是常年汲取蛤蟆身上的血液，变成了暗红色。这只蛤蟆半睁着的眼抬高了一些，在蛤蟆的身后，还站立着两个人。
    一个人光头，袒露半肩，身披黑色袈裟，微低着头，靠在墙壁双眼紧闭，双掌合十。另一人身穿紫色道袍，墨发青丝，正面对着黑袈裟和尚，一手保持着捏决印的姿势，一手拿着剑刺在和尚眉心。
    他们的身上布满了蜘蛛丝，这一姿态好像凝聚在时间里，即使万年也不会改变。姜季子看到角落里像雕塑的两人，再看无咎苍白无色的脸色，忽然地那股狂躁情绪变成了更为难言的悲哀。
    “终于有人来了。”蛤蟆缓缓开口说出人话，声音就像一声叹息，久久回荡。
    蛤蟆又道：“可是…你们是流仙峰弟子啊。”
    无咎面色微动，蛤蟆说：“我不喜欢后面的那个人。”
    说罢，天心道君站在离无咎和姜季子一丈远的地方，再也走不过来了。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她面前，她用一股灵力试探的攻击，被反弹回去，洞内也跟着震动了一下。她不敢再用力，怕毁了洞内的布置。站在不远处叫道：“无咎，现在回去我不与你追究，但你必须要对黄碧云的死做个解释。”
    无咎站在洞口与蛤蟆对视着，对天心道君的话无任何反应，他好像被迷住了一般，整个人恍恍惚惚，姜季子拉了几下他也没反应。
    “道君，不是无咎杀了她。”姜季子趁此机会解释道：“黄碧云忽然跑到我的住所，她那时已经像个被人操控的死人，无咎没有想过杀她，是她拼尽力气要杀无咎，却又在最后的关头放弃了抵抗。她早就死了！”
    天心道君暗惊，道：“你说的可有证据？”
    姜季子道：“我们为什么要杀黄碧云？那黄碧云把我掳到洞府，也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京九珠精通蛊术，黄碧云被她控制了也说不定，只有她想我们都死。”
    天心道君道：“如你所说，你们要尽快跟我出去，莫要在里面多停留，出去之后我自会保你们安全，把此事调查清楚，绝不冤枉山中弟子。”
    无咎忽然回过神来，眼里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蛤蟆眯起眼睛，说：“既然是光影道君关门弟子，背负着流仙派的未来，本不该做有损流仙派的事，可是——也许是天意如此，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咎的脸出现悲戚之意，就在刚才，有东西强行搜索了他的记忆，他竟然看到许多被遗忘的事，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就好像又重温了一遍时光。
    无咎走进洞里，越过蛤蟆的背脊，看着角落里停止在时间里的两个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蛤蟆道：“黑僧觉知有听说过吗？”
    黑僧觉知是三千年前的人物，据说他原本是古刹一名僧人，后来周游各地，不知什么原因一身红袈裟换成了黑袈裟，还练就了一身诡异的术法，世人说他揣有逆天神术《刹那芳华》，此术用在对手身上，会偷去对手所有的寿命，让对手刹那衰老，垂暮欲死。很多人不愿意与黑僧打交道，黑僧一生行走，留下了许多恐怖的事迹。
    最骇人听闻的一次是在神域空间，为了抢夺火神果，黑僧杀了七位道君，再此之前，黑僧独自灭了一个千人左右的三流门派，当修行者看到那山峰流满了鲜血，一个浑身浴血的黑衣和尚坐在大殿屋顶合掌念经，黑僧之名由此而来。然后不知从何时起，黑僧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听说过。”无咎说。
    姜季子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不理会天心道君劝说，呆在旁边听他们交谈。
    蛤蟆道：“他是我的主人。”
    无咎轻轻点头。
    蛤蟆缓缓眨了下眼，说：“无论他做了什么，他始终是我的主人。值得我守护一生的主人。他本不该在这里，却为了一个连我都不相信的谎言，来到你们流仙峰，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蛤蟆吐出舌头，舌头上卷着一个玉简，它把玉简缩回到嘴里，说：“他的秘术在我这里，你只要拔了我身上的镇魂金，让我带着主人离开，这秘术就归你。”
    无咎淡漠的站在蛤蟆面前，说：“我能做的是杀了你，把你与黑僧葬在你们想要的地方。”
    蛤蟆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说：“我为何要坚守在此处，甘心被一次次的抽血，维持你们护山大阵，在危急关头拯救你们流仙派？”
    蛤蟆见无咎不答，说：“如果我要同归于尽，你们早就不在这里了！现在只要我愿意，你们就会随着我一起永远被埋藏在山下。我为什么不这样做啊！因为这三千年的时光，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与主人的过往，我开始相信那个谎言了。”
    “什么谎言？”姜季子太好奇了。
    蛤蟆漫不经心扫了她一眼，说：“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法子。”
    姜季子闭嘴了，暗自嘲笑这世上怎么有法子回到过去呢，然而笑过之后，不自觉露出了一丝苦笑，说：“或许吧。”
    蛤蟆道：“我能掌握回到过去的法子，就可以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