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咱们这是去哪?”虽然被打断了聚会,还在众人面前被拖走,秦淮却是一点情绪都没有,或者说是不敢有。
“首长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国字脸双手抓着方向盘,直视前方。
“爷爷?”秦淮一惊。自他记事以来,爷爷就为了什么兰花长年累月奔波在外,顶多过年过节时见上一回,与他们这些孙辈感情不深。一般祖孙的感情都是从小培养,男孩小时候虎头虎脑的最受老年人喜欢,大了自然就不一样了。
错过了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期,再加之秦昭明观念比较传统,认为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外孙再亲也不姓秦,所以这些小辈对秦昭明一向是畏大过于敬,亲近自然更谈不上了。
所以当秦淮听到国字脸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事情败露了!李长弓肯定向爷爷告状了!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面临的残酷惩罚,秦淮面色煞白,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动,一时半会儿就连什么报复之心也都无法升起。
但车开了好一会儿,秦淮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秦叔,我们不是回家吗?”
“我们去光孝寺。”
光孝寺?秦淮自然不知道这个地方,但爷爷为什么在那等他?要自己去寺庙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一向不信佛的爷爷为什么要自己去光孝寺,但秦淮好歹算是松了半口气,想来应该不是事情败露了,即便事情已经被爷爷知晓,在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寺庙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打人吧。
到了光孝寺,忐忑不安了一路的秦淮下了车跟着国字脸入寺,门口早已有人等候。
“二位施主请随我来。”迎客的僧人看了秦淮一眼,不动声色道。
知客僧带着二人长驱直入,光孝寺随即闭门谢客,寺内也开始清场行动。
大雄宝殿内,佛祖像下,内着茶褐常服、外罩青绦和玉色袈裟,一身佛教古制穿着的真觉闭目打坐,接到消息的他已在此等待多时。
不多时,知客僧将二人带到,行了一礼后便退下。
“阿弥陀佛。”真觉起身行礼道:“二位施主,老衲真觉,这位便是秦淮秦施主吧?”
“是。”国字脸点点头,“奉首长令,现已将秦淮带至光孝寺,请方丈大师接收。”
这话听得秦淮直撇嘴,什么叫接收啊,弄得好像他是一件货物一样。不过听这老和尚的意思,似乎是找他?
“多谢施主,施主不妨留下观礼,剃度即将开始。”
“好,谢过方丈。”此举正和国字脸心意,便点头应承下来。
一旁的秦淮却嗅见一丝不祥的气息,剃度?给谁剃度?
感觉不妙的秦淮开口问道:“秦叔,我爷爷呢?我爷爷在哪?”
国字脸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首长不在这里。”
“爷爷不在这里?”秦淮愈发觉得事情不妙,强颜欢笑道:“爷爷在家吧?我还有事找爷爷呢,我先回去了。”说着秦淮就抬腿向外走去。
国字脸一伸手就揪住秦淮的领子,“事情没结束之前你哪里都不准去。”
“什么事情?”秦淮已面带几分惊惶,“爷爷在哪?我要见爷爷。”
此时光孝寺已清场完毕,大雄宝殿外陆陆续续走进一群群穿着不一,年龄各不相同的和尚,即便秦淮不懂佛教的衣饰,也明显能看出这些和尚穿得很是正式,像是要出席什么活动。
“爷爷!爷爷!”心中某个猜测似乎渐渐在向不好的方面发展,秦淮愈发惊慌起来,忍不住大声呼喊着,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雄宝殿,余音绕柱,缭缭不绝。
其声情真意切,闻之感人肺腑,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在演葫芦娃呢。
可惜这“葫芦娃”却被“蟹精”紧紧抓住,不得动弹。
“别动!不然等会有你苦头吃的!”“蟹精”恶狠狠道,寒彻心骨的煞气微微露出一丝。
秦淮面色一白,下意识地双腿一软,得亏被国字脸抓着领子,没有出丑。不过也不知秦淮哪里来的勇气,竟咬着牙坚持住,反问道:“我爷爷呢,我要见我爷爷!”
“不要再闹了,这就是首长的命令。”国字脸面无表情,压低声音道。
秦淮神情一滞,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此时大雄宝殿内已陆陆续续坐满僧人,真觉于佛祖像前盘坐,嘴中念念有词。
人群中的一名年轻僧人惊异地望着秦淮与国字脸,此人正是延智。
他也是突然接到通知,说是多年未再收徒的真觉方丈以收下一徒,要在大雄宝殿为其剃度。按理来说,真觉身为禅宗七祖,收徒这等大事应当广邀各位同道前来观礼,以昭告天下禅宗又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但由于时间关系,眼下便只能在寺内小小举行一次观礼。
本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宗教活动,但延智一瞧见国字脸心中就起了疑惑。国字脸这种人身上的气息在明眼人眼中是藏不住的,按理来说这种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审视了国字脸片刻,延智又将目光投向秦淮。
细皮嫩肉,双眼发青,一看便是整日里花天酒地的大家少爷,看其面色,似乎要剃度的是他?可是真觉大师怎么会收这种人为徒?
其中必有蹊跷,延智暗暗记下此事,准备回头将消息传给上头,让他们查查。
“施主,剃度要开始了,请随我来。”一名沙弥走向秦淮,行了一礼,没正式剃度前秦淮还算不得同门中人,只能以施主相称。秦淮剃度之后按照辈分估计就要叫小师叔祖了,能被真觉大师收为徒弟,这叫小沙弥很是羡慕。
秦淮正处于严重失神状态,听见这话以后猛然被惊醒,一边奋力想要挣脱国字脸的大手,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爷爷!快来救我!爷爷!”
声音之大引得众僧皆侧目,看起来似乎真觉大师收的这徒弟不是很情愿?许多人若有所思起来。
不过真觉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即便佛门规定出家剃度必须出于个人自愿,众人眼瞧着这违规之事也不敢说什么,倒不是畏惧真觉的权势。更多的是在于真觉境界远超他们许多,一举一动必然大有深意,哪里是他们能理解的。
一边的秦淮还在嘶吼着,立在一旁的沙弥为难地看着两人,秦淮这般闹下去,有辱佛门威严不说,这剃度也没办法进行下去啊。
见此情形,国字脸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之色,五指并拢如蛇吻般在秦淮颈侧轻轻一啄。后者正要喊出的一声活生生地断在喉咙里,不仅如此,秦淮整个身子一麻,竟是动弹不得。
“去吧。”国字脸将秦淮推给小沙弥,小沙弥正张着嘴惊讶地看着他,接到人后才反应过来,将秦淮扶走,走之前还偷偷看了一眼国字脸已恢复常态的手。
可怜秦淮口不能张嘴不能喊,只能默默流着泪,不由自主地被沙弥扶向前去,那里真觉早已等待多时。
“跪下。”真觉平静道。
沙弥赶紧帮助秦淮下跪,并将其双手做合十状。
一旁的引礼师举《炉香赞》,唱道:
“炉香乍热。法界蒙薰。诸佛海会悉遥闻。
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
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唱必,真觉上香,沙弥代秦淮随唱“香云盖菩萨摩诃萨”并轻推秦淮的背,使其向上三拜。
礼毕之后按理还有一连串的仪式,真觉却摆手喊停,从一旁僧人手上的托盘上取过剃刀,吟道:
“善哉今日大丈夫,能了苦海世无常。去尔三千烦恼丝,普愿沉溺诸众生。”
四句偈语吟必,真觉微一沉吟,朗声道:“赐汝法号如照,普度众生,如照光明!”
诸事皆毕,剃刀轻轻地在秦淮茂密的头发中刮出一小片空白,观礼者齐齐吟诵《出家偈》:“毁形守志节,割爱无所亲,弃家弘圣道,愿度一切人。”
一片缭缭不绝的吟诵声中,秦淮眼泪哗啦啦地流,头发刷刷地掉,很快脸上便沾满头发,有几分看不清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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