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制霸世界

    
    于是我请教了国内一家非常著名，而且口碑极好的 IT 公司的 CEO，他告诉我，这是一个庞氏骗局，并且讲了他的理由，于是我制止了我的朋友们加盟乐视，同时将投资的公司卖给了其他人。今天，我应该为我，也为我的朋友感谢这位业界领袖。
    很多媒体讲，乐视虽然神话破灭，但不算是“庞氏骗局”，因为它筹了钱在做正事。且不说它做的是不是正事，那些要不断靠借新债还旧债，而且永远不可能还上那些债务的游戏，其实都是庞氏骗局。
    今天高级一点的庞氏骗局当然不会傻到赤裸裸地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在那里圈钱，它们会用情怀和未来做包装。不过今天的庞氏骗局常常会有这样三个特点：
    第一，在一些奢华的场所建立人脉网，并且给投资人一个能赚钱的口碑。可以是派息，或者股票不断地上涨。
    第二，不断吸引新人进来。
    通常，好的生意是能够自我造血的，因此投资到一定程度后，就不需要新的投资了。即使需要，原有的投资人因为看到了前景，会继续提供投资，不需要每一次都找一批新人加入。
    第三，利润靠做账实现，现金流都有问题。
    一个公司的利润在短期内可以靠做假账来骗投资人，但是现金流是实打实的，缺了它公司就无法运转了。因此，不是靠经营，而是靠所谓资本运作和不断吸引投资人加码来保证公司运营的现金的做法，都是庞氏骗局。
    前一阵一些游学的学员问我，乐视所展现的这样一个生态系统蓝图是非常大的，这里面需要巨大的投资，而美国的马斯克摊子铺得也很大，但是他成功了，而乐视只是资金链断了。因此，乐视在美国是否就能成功？
    我对他讲，中国的创业环境现在可比美国好太多了，这个环境下要是都不能成功，在哪里都不行，更何况中国的股市制度已经帮了它的大忙。
    我在第 149 封信中介绍了安然公司，股价从 100 多美元跌到 1 美元以下，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美国股市没有跌停，更没有停牌一说。也就是说，如果乐视到了美国会死得更快。在中国，即便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或许“国家队”会来救，多少还有点生存的可能性。
    当然，讲到马斯克的特斯拉，就要说说它和乐视有什么不同。特斯拉可是生产出了全世界性能最好的电动汽车，而且有 20 多万辆在路上跑着呢。至今它的技术依然是电动汽车中最好的。至于马斯克搞的火箭发射，也是私营公司中技术最好的。
    那么特斯拉做到这一点一共融资多少呢？利用作为投资人的便利，我把它历年来的融资都查到了，情况如下：
    第一轮（天使轮），马斯克和几个天使人投资，金额未披露，但是非常少，在百万美元到一千万美元的量级。
    第二轮，马斯克领投，1300 万美元。
    第三轮，马斯克领投，加上了 Google 的两个创始人和几个个人投资者，共 4000 万美元。
    第四轮，4500 万美元。
    第五轮，4000 万美元。
    这中间还有些很小的投资进来。最后在 2009 年 1 月份，特斯拉第一批电动汽车 Roadster 交付时，融资一共只有 1.87 亿美元。由于遇到了金融危机，继续融资困难，于是马斯克把自己最后 1 亿个人财产中的 7000 万美元投入到特斯拉。这笔钱让特斯拉成功地将奔驰的 Smart 小型汽车改装成了电动汽车，并因此在 2009 年 5 月，获得奔驰公司 5000 万美元的投资（占股份的10% 左右）。
    也就是说，特斯拉一共只拿了投资人的三亿美元左右，加上 IPO（首次公开募股）获得的 2.26 亿美元，也就是 5 亿美元左右。此后，它可没有动不动就抵押股权找投资。
    乐视和特斯拉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前者过于投机取巧，常常讲一些可以一举颠覆世界的经济格局的神话。十多年下来，大家都看到了有没有特斯拉的世界是不同的，而今天大家也看明白了，有没有乐视，世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不过，乐视的创始人并没有失败，因为当年他创造乐视时几乎两手空空，今天依然如此，并没有什么损失，损失的是投资人和员工。
    如果在美国，乐视可能已经被破产清算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剩下来的资产该怎么分。这就要讲到公司的资本层级了。
    一个（有限责任的）上市公司，其资本被偿还的先后，从最顶层（最先偿还）到最底层分别如下：
    1. 高级债务（Senior Debts / Senior Notes）
    Debts 和 Senior Notes 在中文中都被翻译成高级债务（债券）， Debts 这种债务在借钱时，是要有不动产或者现金资产（比如政府债券）抵押的，而 Senior Notes 可以有也可以没有，只是说明先偿还。
    在美国，是不能用自己的股票抵押借款的，因为一个公司的股票随时可能跌成零。而在中国，一个上市公司可以用股票抵押借款，这其实极其危险，一旦股市出现风吹草动，银行系统可能就会崩溃。
    作为最先被偿还的高级债务，它通常的利率都比较低，因为风险和回报是成正比的。
    2. 债券（Bonds / Notes）
    这是公司发行的一般债券。在美国，通常要以非自身股票的资产作抵押。债券的利率通常取决于公司的信用评级，如果信用评级低， 是一种合约式债券，很多金融衍生品都是以 Notes 的形式出现。
    比如高盛要赌未来 12 个月石油价格上涨，它就发行基于石油价格的金融衍生品，如果上涨了，它要保证多少回报，如果不上涨，它就要保个底，这就是 Notes。如果高盛倒闭，Notes 的清算次序和一般债券相当，在高级债务之后。
    3. 优先股（Preferred Stock）
    这是定向发行的，支付股息的非流通股票，它们不能在股票交易所直接交易（当然可以私下里交易）。优先股的价格不随市场上股价的变化而变化，它的价格取决于利率、过去支付利息的情况和公司的信用评级变化。
    比如花旗银行现在的信用评级是 A＋，优先股分红 6%，如果信用被降成了 A，大家就会担心它支付利息是否可能会遇到困难，于是优先股的价格就会下跌。再比如，如果美国降息了，花旗银行优先股的分红就显得多了，于是它的价格会上涨。这些价格的变动，和股票市场的变动无关。
    风险投资给未上市公司投的资金，一般是以优先股的形式持有股份。不过这些优先股可以转化成普通股，然后进行交易。
    4. 普通股（Common Stock）
    这是市场上可以买卖的股票。
    好了，如果一个公司破产，先偿还高级债务，然后是债券。如果还有钱，则是优先股的持有者可以拿回钱。每一层级的人拿到的钱能否到 100%，就看公司还剩多少钱了。至于普通股的拥有者，通常一分钱也拿不回，因为破产的公司总是资不抵债。
    正是因为普通股最不安全，2008 年巴菲特投资高盛和 GE（美国通用电气公司）时，都拿的是优先股。我在 2008 年之前，曾经买过花旗银行的优先股。后来花旗银行快倒闭了，不得不靠政府救助，股票被稀释了四倍，也就是说价格跌掉了 75%。但是，我的优先股最终一分钱没有少地拿了回来。
    因此，大家可能已经看到了，乐视的大债主们，已经开始要查封它的资产，保护自己的利益了。因为他们拿的是高级债务，或者债券。而股民们（包括那些所谓的“散牛”）拿的可都是普通股，因此，如果乐视清盘，这些股民可能会血本无归。实际上，当年安然的股民就是如此。
    如果乐视是在美国，在偿还任何债务之前，第一个要支付的是员工的工资和福利，这是没有商量的。今天乐视以财产被冻结为由拖欠工资，在中国可能还行得通，在美国不仅行不通，而且会被告上法庭，最后很惨。
    至少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乐视应该庆幸它是一家中国公司。当然，对于股民来讲，了解了公司的资本层级，知道自己的股票是在最后被偿还的，做事或许会谨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