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与尘埃

    
    ，
    当狄安娜发出的【断罪】和【审判之光】对冲的一瞬间，骤然爆发出来的光芒吞没了视野中的一切。
    浩瀚的神圣波动卷过……
    四射的光芒中，陡然飞出一个流星般的翼影。
    神眷者的利刃划破几乎凝滞的空气，斩向穿着朴素教袍的老人。
    可是，足以贯穿超凡级炼金盾牌的一击，在进入老人周身十来米后，被一层缀满神圣符文的光壁所截止。
    火焰被圣光防御牢牢地拒之门外。
    德雷克斯神色淡然地扫了光壁外的狄安娜一眼，仿佛她手中那柄连圣域强者都会为之忌惮的长剑不过是把模样精巧的玩具。
    狄安娜的竭尽全力的一发【断罪】，在德雷克斯以神术凝结而成的防壁面前，完全不凑效。
    下一刻，从德雷克斯周身，再度涌出无穷无尽的圣辉。
    神谕术！
    光芒如万弩齐发，一道道十字形的乳白光华在空中绽放，如同一枚枚悬挂在空中的十字架。
    狄安娜闷哼一声，被光芒中蕴含着的无上重重地推了出去，向后倒飞出上百米，才堪堪停下。
    当能量风暴缓缓平息之后，忏悔之庭中央，大天使雕塑的伸开的手掌上，徐徐落下一个长着雪白羽翼的身影。
    狄安娜踩在大天使圣像的大理石手臂上，仰头望向漂浮在高空处的德雷克斯，“你果然和老师一样，已经超越了圣域位阶，踏入了传奇境界。”
    先前短暂的交手，让狄安娜震惊的发现，对方居然真的已经踏入了传说中那道还要在圣域强者和大魔导师之上的门槛，成为了传奇强者。
    哪怕是在光明教会的历史记载中，除却初代教宗梵思特和他座下的十二门徒，加上狄安娜的老师英诺森，达到传奇境界的人物，也只有寥寥四位而已。
    德雷克斯，不愧是前代公认的天赋最强、资质最高的神术师。
    “圣域乃至传奇，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分别，传奇不算什么，在世界树议会里，传奇法师也并不罕见。”
    审判长苍老而淡漠的声音飘落，“况且，对我和你老师来说，力量从来都不是最终的追求。”
    “我只是好奇并愤怒于一点。”
    狄安娜抹去唇畔淌下的血线，“像你这种罪孽深重，灵魂应该被丢进炼狱的家伙，为什么也能和老师一样，施展主赐予的神谕术？”
    德雷克斯只是漠然地看着狄安娜，没有回答，或者说根本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狄安娜对此十分不解，为什么呢？凭什么呢？
    这个时候，她忽然又想起了在路上，亚当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力量就是力量，和善恶从来无关，哪怕是神术也一样。
    是这样吗？
    狄安娜的身影忽然从大理石像上消失。
    下一秒，她的身影出现在了德雷克斯面前。
    在堪堪撞上神术防壁的刹那，身后的四只羽翼上闪烁出一片纯净的光辉，令她的身体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面光壁，就像穿过水面一样。
    这是光辉之主赐予神眷者的特权之一，羽翼上的光辉可以令她们短时间内进入一种奇异的状态，可以无视所有魔法的防御效果。
    只有成长到四翼阶段的天使才有资格开启这项能力，并将能力储存于羽翼之中。
    对于狄安娜而言，这个能力可以说极为珍贵。
    唯有在深渊之战中，为了洞穿那位恶魔大领主的护身法术，她才使用了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动用过。
    然而面对德雷克斯，她却毫不犹豫地用出了这个压箱底的技能，目的只是为了获得一次近身的机会。
    圣焰之剑划出一片绚丽的金色剪影……
    德雷克斯身体像破灭的气泡一般，转瞬间消失，出现在数百米开外。
    作为传奇神术师，他顷刻间就洞悉了狄安娜的意图，毫不犹豫地使用传送神术位移出狄安娜的攻击范围，同时快速咏唱圣文。
    冷厉的圣文音阶从审判长口中发出，顷刻间，惊雷薄发。
    这里的“惊雷”并不是修辞术语，而是真实存在的情景。
    站在审判所“忏悔之庭”朝上望去，会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中，无数雷电交织密布，恍若天神之手织出的道道银线。
    【裁决之雷】
    背生四只羽翼的狄安娜化为一抹白影，高速穿梭于道道雷电之间。
    以威力大、范围广而著称的高阶神术【裁决之雷】，甚至无法触及狄安娜的残影。
    因为她实在太快了。
    几乎只是眨眼的时间，狄安娜就再度逼近了德雷克斯。后者不慌不忙地使用传送术闪躲，再一次闪开狄安娜的长剑。
    两人的身形不断变幻，令人眼花缭乱。
    两位神术师的战斗，发展到现在，已经演变成了一场十分经典的剑士与法师的对战。
    狄安娜借助天使羽翼赋予的速度优势不断拉近距离发出强攻，而德雷克斯则通过传送术来调整自己的位置，并不断用魔法压缩对手的活动空间。
    天使之翼带来的高机动性，足以让狄安娜成为一切法师的杀手。
    哪怕是大魔导师，除非是像乔伊那样在空间魔法有着超凡造诣的奥术宗师，被如今的狄安娜近身突击，也会凶多吉少。
    然而，德雷克斯如今已经进入了传奇境界。
    传奇级别的神术师，举手投足都能引动光辉的力量，撕裂空间的壁垒，消耗的魔力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仅此一点，就足以形成传奇强者和传奇以下职业者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审判长从容地施展着传送法术，规避狄安娜的攻击，到目前为之，狄安娜施展的看似富丽堂皇的神圣剑术，依旧没有能打中德雷克斯，连蹭到他的袍子都做不到。
    双方的距离不仅没有拉近，反而变得比开始时更为遥远。
    而狄安娜的处境却愈发不妙。
    随着时间的推移，德雷克斯的攻击密度愈发高涨，银色的雷电充斥着天空里的每一块区域，让她越来越难以闪避，
    电光组成冷酷的银色囚笼，时不时划过羽翼的边缘，撕下几片发光的白羽…
    狄安娜咬紧牙关，光辉之主赐予座下仆丛的羽翼拥有近乎完美的魔法抗性，堪比传奇水准的炼金防具，但饶是如此，她依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痛楚，阵阵麻痹感从羽翼波及到胸口……
    好强大的攻击力！
    神赐羽翼可以让她无视防御魔法，却不能豁免传奇法术的伤害。
    狄安娜果断放弃了近身的想法，而是同样吟唱起神术咒文。
    金色的圣焰汇聚成烈焰的怒涛，与裁决的雷电狠狠碰撞，剧烈的能量爆炸中，雷电囚笼被撕开一道裂口。
    “天国审判！”狄安娜长剑高举，全身上下金光骤放，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辉煌而夺目。
    铺散开来的金色天幕散发着灼烧灵魂的光亮。
    哪怕被她的双目注视，都会让人生出如坠炼狱火海之感。
    就在狄安娜使出神圣剑式的至高剑技之时，德雷克斯也完成了施法。
    “主说，要有光。”审判长不带感情色彩地朗诵着《神典》开篇中的名句，仿佛创世的光明神一般，张开了两只手臂，拥抱广阔天空。
    教袍无风而动，在他身后，巨大的圣辉十字架同时喷射出审判的辉光，顷刻间荡涤整片天空。
    神谕术。
    凡俗创造的神圣剑式对决光辉之主赐予人类的顶尖神术，最终谁会获胜？
    答案瞬息间揭晓。
    金色的耀阳缓缓熄灭，被浩荡天河般的圣光洪流冲刷干净，变成温顺的火星四散纷飞。
    与火焰一同随风飘散的，还有一蓬蓬白色羽毛，羽毛上沾着点点金色的血…
    结束了，德雷克斯漠然地注视着向着地面坠落的狄安娜。
    亲手击败了这一代教廷中最年轻的天才，德雷克斯内心仍然没有丝毫情感起伏，平静如古井深潭。
    对这位晚辈，德雷克斯其实并没有太多厌憎的地方，甚至还有几分欣赏。
    能在这个年纪，和身为传奇强者的自己周旋到此时，已经证明了狄安娜无与伦比的天赋。
    老朋友的眼光确实独到。
    可惜，再惊艳的天赋，也注定让位于败给漫长的岁月。
    只要再补上一道审判之光，这位光辉的神眷者便不复存在了。
    狄安娜不是君士坦丁，能够借由真名召唤星域，在神谕术面前也不过和凡人一样脆弱。
    德雷克斯手中激荡起乳白色的光辉，毁灭的力量在其中酝酿。
    输了么？
    耳边风声呼啸，狄安娜眼前一片模糊。
    原来，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也还是战胜不了对方吗？
    转瞬间，无数过往的记忆在她眼前闪过……
    喋血的宫殿，手执利刃，嘶吼着向幼小的她扑来的叛军士兵，从天而降的魔法点燃了皇城……
    泉水镇的教堂里，数十位镇民躺在地板上，眼神空洞，身躯和地板一样冰凉……
    天空是一片焦灼的暗红色，她喘着气，握着法杖，艰难地跋涉在无数恶魔的尸体间，脚下是凝固的血泊，魔血的腥臭和火山的硫磺味道灌入肺叶里。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倒下。
    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敲打着她，告诉她：她还不能死，因为还有无数人等待她去拯救。
    正因如此，她才忍着恶心和伤痛，一路走到了现在。
    恍惚间，从深渊亘古燃烧的天空里，飘落一个淡漠的声音。
    “年轻的天使，你渴望力量吗？”
    “你是谁？”残存的意识让她发问道，声音嘶哑。
    “我的力量来自于主座下最强大的造物，七大天使长之首的存在，亿万位面皆有他的分身，我即是其中一个。”那个声音如是说道。“这是我的真名。”
    言罢，一段古老而耀眼的金色神文在狄安娜意识之海中浮现。
    当第一个符文出现的瞬间，那股圣洁崇高到极致的气息便深深震动了四皇女的精神。
    哪怕是在老师身上，她也不曾见到过如此超凡脱俗的神圣力量。
    真名的辉光在她的脑海中闪耀着，温暖的能量窜入她的身体，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便修复了她全部的伤势，不仅如此，还让她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到那个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名字，狄安娜强压下心头的无尽震撼和敬畏，虔敬发问道。
    “我曾去过你所在的那个位面，但是，在十年前的一场战斗中，我的凡躯受到重创，灵魂流落深渊，所以，我需要你的协助，重新返回那个位面，继续完成主交托给我的使命。”
    那个声音淡淡道：“而作为回报，你将走出深渊，去实现你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