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与尘埃

    
    看到这抹乌云，君士坦丁的脸色微微一变。
    因为他知道，那个意外已经发生了。
    在战场的另外一端，萨麦尔眺望着远处那朵覆盖在山脉上空的乌云，唇角微微翘起。
    ……
    绝境长城外的平原上，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狂吼。
    一头身躯高达近五十米的巨大生物出现在了恶魔军团后方。
    那是一个巨人，深黑色的皮肤，浑身长满了尖刺，身上足足有十六只眼睛，分成两排，从头部一直延伸到腹部。
    看到这只生物，恶魔们畏怯地让开，宛如分叉的潮水一般，给这只庞然大物让出道路。
    “深渊领主！”城墙上，注视着这一幕的霍金面色大变。
    深渊领主是深渊位面中仅次于魔王的存在，是混沌种族中的最顶尖的战力。
    对于任何一个秩序位面而言，出现深渊领主，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而在混乱的虚空绝境，深渊领主更是可以不受秩序位面法则的限制，可以自由地释放一切力量。
    哪怕是最弱小的大领主，实力也和人类世界里的圣域巅峰强者相当。
    此刻，高达五十米的深渊领主已经走到了恶魔大军的最前方，张开双臂，口中吟诵着古老的恶魔语。
    磅礴的黑暗力量从他的身上涌了出来，覆盖了大半个战场，不洁的黑色瞬间将周围大片的土地染成了黑色，形成一个巨大的魔法领域，漆黑如墨。
    一道道毁灭光束从城头洒下，没入深渊领主释放的领域之中，却迅速消失在那片黑色之中，没能对恶魔大军造成半点伤害。
    看到大领主挡下了那些恐怖的毁灭之光，恶魔大军发出兴奋的狂吼
    “暗影地狱。”霍金嘴唇发苦，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魔法。
    “那是什么？”露娜快速扫了深渊领主周围那片幽深的黑暗一眼，问道。
    “一种结界魔法，只有最顶级的大恶魔才能掌握。”
    霍金说道，“我在奥秘之冠的内部资料里了解过，它可以创造一个只有黑暗力量才能进入的空间，并同化一切属性的魔法能量。”
    “没有破解的办法吗？”
    “除非有人能正面突破结界，攻击到深渊领主的本体，就能打断它的施法。”霍金苦笑着摇头，“不过，一般的试炼者这么做，那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那头深渊领主，是什么级别？”
    “我对它用过占星术，回溯结果显示，那只大领主是传奇级别的生物。”霍金毫不含糊地说道。“实力大概在中阶左右。”
    “只是个中位传奇而已。”露娜淡淡道，“我去宰了它就行了。”
    露娜的魔力水准是圣域巅峰，距离传奇强者明显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而她的目标是传奇中阶的深渊大领主。
    但她的口吻却十分确定，没有丝毫犹疑，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更让人惊异的是，霍金并没有震惊。
    在长城呆了数年，霍金对露娜的恐怖已经深有体会，“月光之女”可不是能以魔力等级来衡量的对手。
    一般的试炼着绝对不敢正面去挑战一位大领主，奈何露娜恰恰不是一般的试炼者。
    “祝您武运昌隆。”霍金郑重地说道。
    露娜深吸一口气，若有若无的月华从她的身上透出，宛如澄澈的水波，背后酝酿着的是滔天的波浪。
    就在她准备腾身而起的瞬间，一抹细微的能量波动从身后传来。
    这股能量波动并不强大，却让她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扭头向长城后望去。
    在长城背后的山脉上空，一团漆黑的云不知何时已经笼罩了整个天空。
    从那一抹乌云中，她感受到了一股极度不祥的气息，即便强大如露娜，也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寒意在背脊上蔓延。
    身旁的霍金也注意到了山脉上空的乌云，连忙施展占星法术。
    出现在精神海里的结果让霍金倒吸一口凉气。
    “洛希尔山谷外出现多名高阶混沌种族，守卫军正受到攻击。”霍金转头，声音干涩。
    蓦然间，露娜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它们真正的目标是通往破晓之城的超大型传送法阵。”露娜冷冷地说道，眼眸中寒芒闪过。
    ……
    洛希尔山谷是绝境长城山脉腹地的一个普通山谷，然而，坐落在洛希尔山谷后方的大殿却绝不普通，里面是通往破晓之城所处空间的大型传送法阵。
    它的战略价值，甚至还要超过绝境本身。
    洛希尔山谷外围修筑了一道护墙，此刻正受到攻击。
    混沌种族出现的令人猝不及防，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如何到达山谷外的。
    仿佛当黑色的阴云笼罩在山脉上空的那一刻，它们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来犯的敌人并不多，只有数百名左右，但无一不是混沌种族中真正的精锐。
    挥舞着森然刀光的高等刀锋使魔。
    生长着多只触手的曼陀罗怪。
    全身镶嵌着混沌水晶的黑晶巫师。
    包裹在厚重寒冰中的霜铠巨人。
    以及拥有四只翅膀，操纵着雷电和狂风的炼狱鸷鸟…..
    全都是让试炼者们头疼不已的敌人。
    山谷外围，组成守卫军的剑圣们奋力挥舞着长剑，与率先涌入山谷的刀锋使魔以及曼陀罗怪们拼杀。
    高等刀锋使魔有着天生的强大力量和战斗天赋，在近战上并不输给剑圣们多少。
    刀光剑影彼此相交，撞击出火树银花。
    而曼陀罗怪同样是棘手的混沌种族，它们在力量上远不如刀锋使魔，但是却能靠着灵活的触手每每干扰守卫军战士的动作。
    剑圣们的剑气斩过它们柔软的身躯，虽然能撕下一大块血肉，但是根本无济于事，曼陀罗怪身上受伤的部位很快就会涌现出新的肌肉，并无所畏惧地继续前进。
    曼陀罗怪的再生能力极强，触手和身体哪怕被剑气斩断，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完全复原。
    除非全力一击摧毁它们的心脏和大脑，否则，它们就是近乎不死的作战单位。
    因此，在绝境战场上，最让剑圣们恶心的，不是强悍的刀锋使魔，而是曼陀罗怪这种消耗能力极为恐怖的怪物。
    哪怕最终杀掉他们，也会耗费相当大的魔力。
    在绝境战场上，战士们的每一滴魔力都弥足珍贵。
    就在剑士们陷入苦战之时，海啸般的魔力波动从城头涌来。
    长城军团的魔法师终于出手了。
    护墙上，魔法师们吟唱咒文，海量的高阶攻击魔法精准地轰击向山谷外的混沌种族部队。
    绚烂的能量光华从城墙上倾泻而下，交织成暴风雨般的魔法之幕，朝混沌种族头顶洒落。
    日冕、冰霜龙卷、闪电风暴、湮灭祝福、暴风雪、重力之环、静滞结界、解离射线、群星陨落……全是清一色的高阶魔法。
    上述每一道攻击魔法放在人类国度的战场上，都有可能决定一场万人规模战争的走向，此刻却只是用来对付区区数百名混沌种族。
    华丽的魔法攻击在混沌种族中央爆开。
    刀锋使魔们发出怒吼，挥动刀锋，借着强大的魔力和惊人的魔法抗性，将一道道法术弹开或者免疫。
    但是，能踏入绝境的魔法师都不是泛泛之辈，或多或少都有各种法术穿透和增幅的手段。
    即便不考虑这些超魔技巧，高等魔法本身产生的能量叠加效应也是极为恐怖的。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进，仍有不少刀锋使魔在前进的过程中轰然倒下。
    曼陀罗怪就更加不幸了，在大量元素和奥术光芒的打击下，它们引以为傲的再生能力完全发挥不出来，在嘶鸣中纷纷化为青烟。
    曼陀罗怪和刀锋使魔成片倒下，剑士们的压力骤然减轻。
    可是没人能松一口气，所有人都清楚，混沌种族的攻势并未结束，相反，这只是开始而已。
    见进攻受阻，混沌种族中的霜铠巨人迈着坚实有力的步伐，向着护墙迈进。
    霜铠巨人的魔法防护力极为强大，是混沌种族最可怕的肉盾。
    这种高大的生物是冰元素和混沌力量的完美结合体，防御力更在刀锋使魔之上，即便是魔导师发出的高阶法术，也难以洞穿它们的天然护甲。
    可以轻易引发一场森林大火的“日冕”命中了它们冰雪铠甲之后，只是滴下几股雪水，根本无伤大雅。
    混沌大军的后方，十多位黑晶巫师们升入高空，遍布全身的魔力晶体内能量涌动。
    作为混沌种族天生的施法者，它们每一个都有媲美魔导师的精神力。
    而且它们的施法根本不受咒文的限制，镶嵌在体表的黑色混沌晶体是天然的蓄魔道具，能帮助它们记忆各种法术的结构，并在战斗中直接调用。
    一道道能量光束从巫师们的眼部、额头、甚至是腹部中射出，和从天而降的魔法光幕交织在一起，居然丝毫不落下风，甚至逐渐抵消了后者。
    战况再度陷入焦灼。
    不过，经验丰富的长城法师团早已在长年累月的战争中总结出了应对的策略。
    随着咒文的吟唱，各种高大的元素生物出现在霜铠巨人面前，和霜巨人狠狠碰撞在一起，浓郁的元素气息在山谷内升腾。
    一名来自“不朽王座”的魔导师甚至悍然召唤出了大批的死亡骑士，向着霜铠巨人发起冲锋，将霜铠巨人牢牢堵住。
    既然打不动，那就不打，这便是长城法师们的做法。
    趁着元素生物和死亡骑士拖住霜铠巨人之际，军团里的魔导师们便可以从容地和黑晶巫师展开法术对轰。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先解决头顶晃来晃去的炼狱秃鹫们。
    战斗到激烈时分，山谷的天空中，忽然雷鸣大作。
    数头鸷鸟目露凶光，双翼裹挟着风雷之势，朝护墙和山谷里守军俯冲而去。
    炼狱秃鹫的速度相当之快，拥有风之力的它们，可以最大程度的不受空气阻力影响，在绝境的天空中高速翱翔。
    它们的翅膀上则奔窜着凶猛的雷电，在下落的时候，只需轻轻一拍，便能将猎物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然后悠然回到高空中。
    秃鹫们急速俯冲，毫不掩饰眼眸里的贪婪和暴虐之意，准备击杀视野中出现的一切秩序生灵。
    鸷鸟呼啸而至，死亡的阴影盘旋在守卫军们头顶。
    但是没有人抬头，所有护卫者都专心致志的应付着眼前的敌人。
    空气里忽然传来几声嗡鸣。
    数支箭矢在天边划出优美的弧线，掠过山峰，以不逊色于狂风的速度射来，并精准地贯穿了秃鹫们的身躯。
    炼狱秃鹫们发出悲鸣
    那是瑟琳娜的箭。
    她的人还未到，但箭已经到了。
    在任何一个需要远程支援的战场，“疾风神箭”从来都没有让人失望过。
    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了洛希尔山谷上空，赫然是一头银色的巨龙。
    巨龙头顶上，是一名苍老的法师，法袍上绣着着“奥秘之冠”独有的徽记。
    “龙法师”德诺，长城法师团团长，老牌的圣碑试炼者，绝境长城资格最老的守卫者之一。
    在破晓圣碑上，他的排名是第十七位。
    隐居在绝境山脉内部的德诺一向极少现身，在长城军团的印象中，这位老团长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只出手过两次。
    但一旦他出现，对混沌种族来说，便是灾难。
    德诺面无表情地轻轻一挥手，坐骑银龙发出震天的怒吼，龙息火焰肆无忌惮地喷出，射向山谷下方。
    烈焰淹没了正在和元素生物激战的霜铠巨人，连高阶魔法也无能为力的冰雪铠甲在毁灭的龙息下渐趋崩裂。
    轰隆！
    一个霜巨人在龙息和元素生物的双重打击下再也坚持不住，身躯轰然倒下，坍塌成一座小型的冰雪山丘。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二个。
    以防御著称的霜铠巨人尚且如此，刀锋使魔和曼陀罗怪更是无法幸免，龙焰只要沾上它们的身躯，便能把它们整个化为灰烬。
    龙法师的强大，至此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到那头威风凛凛的银龙登场，长城一方的守卫军们士气为之一振，有几名剑圣更是发出兴奋的欢呼，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在他们眼里，如果曙光有颜色，那此刻一定是银色的。
    至此，混沌种族的败退似乎再也无法避免。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山谷上空夜色愈发幽暗。
    …
    距离洛希尔山谷不远处，君士坦丁和罗兰正全速飞奔。
    “既然长城一时半会攻不破，我们走那么急干嘛？”罗兰向自己的主人不解发问。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很耗费体力的举动。
    “必须快点。”君士坦丁斩钉截铁地说道。
    罗兰没有再发话，内心虽然疑惑，但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君士坦丁凝望着远处，眼眸中的忧虑之色愈发浓郁。
    仅仅瞥了天空一眼，他就知道了这次出现的敌人将会是谁。
    那个即将降临的敌人是驻守在洛希尔山谷里的守卫军们绝对无法应付的。
    连露娜也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