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与尘埃

    
    在意识中交代完毕后，露娜猛地跃入高空，口中发出响彻整个长城的清啸声。
    长城外，正在行进的恶魔大军都听到了这一声长啸，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
    打头阵的深渊领主抬起头。
    它愕然地发现，在长城的上空，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轮明亮的银月，弯如弓弦，光华如水。
    银色的月华氤氲在战场上，如雾似幻，所到之处，恶魔大军释放而出的混沌气息悉数被一扫而空。
    深渊领主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暗影地狱”，在月华的侵蚀下，范围竟然在不断缩小着，从原来的千米缩小到了百米左右。
    露娜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月面中央，高举着长剑，神色冰冷如霜。
    长剑之上涌动着澎湃的弦月之力。
    露娜一剑斩向城塞下方。
    银色的月光瞬间漫过大半个战场，恍如刀锋般，硬生生楔入深渊领主已成强弩之末的暗黑领域之中。
    在这片纯洁无暇的月之光华映照下，“暗影地狱”所营造出来的魔法结界就像脆弱的镜子般裂开。
    领域溢出的能量滴落在荒芜的原野，不少恶魔在惨叫声中纷纷燃烧起来，化为一地的灰烬。
    露娜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下一瞬间，她的身影，已经掠到了深渊领主的头顶，全身笼罩在亮丽的月华之中，仿佛镀了一层水银。
    在露娜冰冷的注视下，深渊大领主感受到了久违的危险。
    它猛地发出一声古怪的吼叫，身上多只暗红眼球绽开道道青色的血丝，足足有柱子粗细的光束从瞳孔中齐齐射出，其中每一道光束的能量都相当于一个完整的高阶魔法。
    但是在降临的“月光之女”面前，它的反击却显得格外苍白。
    露娜在空中轻盈地跃动，银色的倩影在高空中自如地穿梭，完全不受重力的影响，划出闪亮的银色轨迹，轻而易举地躲开了集群的光束雨。
    在高速穿行的过程中，她手里的长剑飞速挥舞，伴随着身体的移动，踏出致命的月光之舞。
    短短十秒钟的时间，露娜一共挥出了一百零六剑，每一剑都会给眼前的对手添上一道醒目的伤口。
    一道道银色的光弧斩在深渊领主身上，深渊领主高大的魔躯上瞬间就多出了一百零六剑痕，血雨飞溅而出。
    深渊领主暴躁地怒吼着。
    身为传奇生物的它，此刻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来反击。
    恶魔的眼部不停地射出毁灭的射线，口中黑色烈焰翻腾而出，并将一个个强大的魔法和诅咒施加过去，并不停地挥动着粗大的手臂，试图将露娜从空中拍下来，
    露娜不为所动。
    全身处于“月光化”状态下的她，对一切黑暗和混沌属性的力量都具有极为强大的抵抗力，并且可以将她在空间中的移动速度提升到无与伦比的高速。
    在名列破晓圣碑的所有试炼者中，“月光之女”的速度公认第一，以强大的突进和击杀能力冠绝绝境战场。
    只要她想走，哪怕是排名在她之上的“天罚者”和“深渊王爵”也不可能留住她。
    至于深渊领主本能的身体反击，在露娜眼里，更是和静止的木头没什么区别。
    无数道月痕状的光芒从露娜手中挥舞而出，重重斩在深渊领主身上。
    于是，绝境平原上，所有的恶魔都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它们眼中无比强大的深渊领主，居然被那个体积只有它三十分之一左右的人类女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至于深渊领主的各类魔法和技能，则根本无法命中露娜的身体。
    因为她实在太快了。
    而她手里那把沾染着弦月之力的长剑，挥出的剑芒，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开恶魔们掌握的绝大多数防御法术。
    月华闪烁间，深渊领主踉跄着不住后退。
    大片的血肉与魔躯分离，坠入下方的原野，它的上半身腾起猩红如火焰的般的血雾，看上去分外狰狞。
    看到这一幕，远处的萨麦尔皱起了眉头。
    数百剑斩过后，露娜再度发出一声清啸，身后的银月绽放出璀璨如秘银的耀眼光芒，在恶魔们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那轮银月，居然正朝着平原坠落。
    平原上，无数恶魔惊恐不已，四散逃窜，乱作一团。
    银月坠入平原，化为一片光之潮水，笼罩向魔群。
    血肉模糊的深渊领主发出狂暴的精神波动，身为传奇生物的它，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恐怖的潜力，再次激发了“暗影地狱”。
    可是，暗黑空间刚刚出现，便像滴入清澈河流历代墨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芒淹没了深渊领主的伤痕累累的身体，那高耸的身躯一点点分解成细碎的黑色粉末，随风消散。
    月光浩浩荡荡的刷过平原上的恶魔大军，被银色月光照耀的恶魔们纷纷发出痛苦的哀嚎，炸成了满地灰烬。
    萨麦尔的周身浮起一层血红色的屏障，挡住了射向祂的弦月之光。
    魔王冷冷地抬起头，凝视着傲然屹立在空中的露娜。
    露娜也在望着祂。
    直觉告诉她，这个模样俊美的青年才是恶魔大军中最危险的一个。
    ………
    山谷里，尊者面对着传送大殿，吟诵起咒文，向天空伸出一只手臂。
    他的声音很十分独特且矛盾，有一种异样的魔力，仿佛是微风的低吟，当中却又透着苍天般的高远。
    同时，无数道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魔力，如同汇入大海的江流般，向着天穹深处的阴云进发。
    山谷下方，罗德里格斯和安德森等人都感受到了天空中流淌的的澎湃能量。
    那是可以毁灭一切，吞噬一切的力量。
    “他不光想毁灭传送阵，还想直接毁了长城。”罗德里格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和这个家伙拼了！”半兽人战士揉着发酸的手臂，咬着牙挤出了这句话。
    长城的法师们再也不敢吝惜魔力，以一种近乎发疯的速度将生平所习的一切魔法朝天空中的尊者丢去。
    身为法师的他们，都很清楚，一旦让尊者发出这一击，传送阵乃至整个长城，都将毁于一旦。
    惊人的魔力在天空中激发道道雷霆和火焰，甚至开始撕裂空间。
    一道道威力惊人的剑气破空而起，残余的守卫军战士不顾一切地向尊者发起进攻。
    可是，依旧没能突破尊者的防壁。
    环绕在他身边“绝对守护结界”完美地将所有攻击截下，弹回。
    不愧是上古龙族掌握的最强魔法之一。
    处于坚壁下的尊者云淡风轻地吟诵着毁灭的咒文，对攻向他的法术和剑气毫不理会。
    剧烈的爆鸣声在山谷中不断响起，还有几声惨呼，偶有长城法师和战士被从护罩上飞溅回来的能量击中，瞬间灰飞烟灭，或是重伤倒地。
    罗德里格斯喷出一口鲜血。
    作为长城实力第二的守卫者，剑皇此刻的面容前所未有的苍白，握剑的手不停颤抖。
    数十道黑色剑痕在空中黯然消散。
    他的符文剑没能突破“绝对防御”，反馈回来的力量在他的灵魂内部留下了沉重的伤势。
    安德森一次次跃入高空，重剑和盾牌撕裂空气，狠狠地撞在在无形的护壁上。
    声声爆响发出，
    先前屠戮了整一支混沌种族部队的巨剑，终于经受不住两股力量的压迫，崩裂开来。
    那面传奇盾牌的表面也多出了几道显眼的裂纹。
    半兽人将军双目赤红，舍生忘死地发起突击，哪怕每一次都注定无功而返。
    淡漠而缥缈的声音传入安德森的脑海中，那是尊者的精神波动。
    “尘埃就算漂浮得再高，又怎么可能触及星空呢？”
    一道电光劈下。
    炼金坛打造的传奇盾牌发出悲鸣，瞬间零落成无数铁块。
    安德森闷哼一声，身上的白光迅速暗淡，身体摇摇欲坠。
    尊者随手发出的一道魔法，不仅毁了传奇盾牌，连带着的余威还险些击破了他的血脉防护。
    生平第一次，半兽人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不只是安德森，整个山谷里的人，都在意识里听到了尊者的那句话，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放在世俗，他们都是真正的强者，但在尊者眼里，他们的确就和随手可以打扫的尘埃差不多。
    而他们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拉近和尊者的距离，甚至连击破那层防壁都做不到。
    这是绝对力量上的显著差距，最让人无奈和绝望。
    一道万分炽烈的光芒忽然从山谷侧方升起，宛如一轮太阳，充满着神圣高洁的气息，仿佛要燃烧掉所有绝望的阴霾。
    罗兰的“天国审判”。
    圣骑士赶到了，而且一上来就拿出了自己的最强剑技。
    罗兰手持圣剑，万丈光芒从剑刃上涌出，如同旭日初升，将山谷照耀成一片金色。
    神圣的金光洒落在长城卫士们的身上。
    长城剑士们惊异地发现，他们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圣光如雨洒落，光辉涌入长城战士体内，治疗着他们的伤势，并使他们的状态回到巅峰，重新燃起战斗的信心。
    尊者望着远处那片冉冉升起的圣光，从那片圣光中，他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他见过罗兰手中那把剑，也见过它曾经的主人。
    “杜兰达尔。”
    永恒之剑怎么会在这个年轻人手上？
    尊者伸出了手，血色的雷霆从天穹中坠落，朝着山丘上的罗兰轰去。
    …
    山谷外，出现了君士坦丁的身影。
    看到少年，山谷周围残留的长城战士和法师都是一愣。
    进入长城的无一不是真正的强者，都能感知到君士坦丁的魔力只有皇冠水准。
    战斗发展到现在，局势演变到了最为恶劣的地步。
    惨烈的战况表明，在实力恐怖的尊者面前，就连一众圣域剑士和大魔导师都不够看，一个小小皇冠级法师前来，除了送死，又能做些什么？
    君士坦丁没有留意周围异样和诧异的目光，平静地缓步走向山谷内侧。
    他走的很慢，眼眸里星光闪动。
    他现在正在脑海中不断计算着各种信息，并调整自己体内的力量。
    黑暗的精神之海中，无数星光闪亮着，连缀成一道道阶梯，漂浮在无数符号、记忆和知识之中，伸向夜空之中的大门。
    他一步步拾级而上。
    见这位年轻人执意前往战场，几位看不下去的守卫者准备善意出言提醒他离开洛希尔山谷。
    但下一刻，他们都愣住了。
    因为君士坦丁周身忽然涌出了前所未有的庞大魔力，源源不绝，沛然莫御。
    每往前走一小步，他散发出来的魔力就强大一分，直至涌上天空。
    君士坦丁的脚步终于迈入了山谷之中。
    脑海里，奥丁的真名流露出古老而苍茫的意味。
    从他的意识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枷锁被打碎了。
    那扇大门轰然开启。
    “大魔导师。”一名苍老的法师震惊地望着缓步走进谷内的少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想不明白，在迈入山谷前，君士坦丁还只是个皇冠，怎么一踏进山谷，就一下子成为了大魔导师。
    君士坦丁的身体飘起，向着山谷中央的战场飞去。
    无数枚苍蓝色的星芒在他背后浮现，隐隐交织成一颗世界树的图案。
    就像很多年前，在凛冬城的上空，他的母亲所做的那样。
    群星组成浓密的枝条，大片湛蓝的星芒构成的玄奥符号从世界树的树冠上升起，像是要破开天际飞升而去。
    星光欢快地飞舞着，拦在那道毁灭一切的血色光辉之前，碰撞在一起。
    耀眼的光晕奔涌而出，将两侧的山岭夷为平地，化为一片平坦的原野。
    淡淡的星光笼罩在这片静谧的原野上，不住荡漾，分外美丽。
    准备开始一场恶战的长城军团一方全都被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
    远处的尊者微微眯起了眼睛。
    远处闪烁不定的星光，让他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阿斯加德山脉深处爆发的那场战斗，还有更久之前的那些画面。
    “终于出现了。”尊者凝视着那颗瑰丽的世界树，出神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