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有余,姬十三的眼疾还是不见好转,这件事外人不知晓,但是姬氏的亲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已经渐渐丧失了希望。 在众位亲信的焦躁中,姬十三本人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就像每一个正常的病人一样,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除了不能出现在人前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接受御医们的诊治,以及……搜集桃
夭儿的消息。
前朝,有初一扮作他的模样,后宫,也有暗卫假扮成桃夭儿的样子,作为后宫之主。
在晋人乃至天下人的眼中,姬氏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知道,姬十三这座靠山出了问题,在所有人知情人的心中,到底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王上的眼睛,还是没有起色吗?”
姬大守在华清宫门前,远远的就瞧见总管斥退手下,一步一挪地走到自己面前,紧接着像是躲着瘟疫似的,用极小的音量问道。
提起这个话题,姬大额上情景微鼓,有心想让总管滚远点!
但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眼帘接触到总管欲哭无泪的眼睛,又顿住了。
“没有!”忍了又忍,姬大从嘴里憋出两个字,语气还算和缓。
下一刻,在总管失望的目光中,姬大想了想,还是告诫道:
“你得了空,别老是朝这里跑,王上的伤势是绝密!谁都知道总管要服侍王上的贴身起居,白天的时候,‘王上’不是正好好的待在御书房吗?你老跑到华清宫,被有心人注意到怎么办?”
“……下、下官知错!”
倒抽一口冷气,总管也从慌神中清醒过来,后怕一下子袭上心头。
是啊!
王上如今抱恙在身,本就处于不利地位,要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被什么人摸到线索,那自己就真的是千古罪人!
“是是!下官这就离开!”
有些着慌的,总管正了正衣冠,脚一溜就走远了。
“看什么,跟本大人去服侍王上!”
见几个宫人偷觑自己,总管把脸一扳,掩饰性地呵斥了几声,便轻轻放过,朝御书房走去。
“……”
姬大站在华清宫门口,目送总管走远,暗自松了口气。
主公不在,什么都乱套了,真的是……让人无奈。
须臾,姬大仍旧在华清宫门前站岗,就连站姿都没有变一下。
总管却又来了。
注视着总管越来越近的身影,姬大的眉头悄悄皱了起来。
刚才不是才警告过,难道这么快就忘了?
“护卫长!护卫长!下官有事要找您!”总管一路小跑过来,见了姬大的黑脸,身子瑟缩了一下,脚步却不停,一会儿就来到姬大面前。
“什么事?”姬大盯着总管,言简意赅地问。
“就在刚才,有个道观的人对王宫的侍卫说,想要进宫面圣!”
“道观的人,想面圣?”似是没想到这个回答,饶是姬大镇定过人,此时也不由得怔松一瞬。
“是啊!他们说自己会卜卦算命,还拉了侍卫到隐蔽处,亲身示范了呢!”
说起那个道士,总管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股精气神,顿时显得容光焕发。
道观。
——青云观?
姬大深深拧着眉,不期而遇地想起了当初那个叫刘青云的道士,以及他身后的青云观。
“一个道士,为什么要进宫面圣?”
把心底的警戒线陡然拉高,姬大神色不改,细究到底。
“这个啊……”总管张张口,突然想到什么,又闭上嘴巴,上前几步贴到姬大的耳畔,才低声说:“他说自己算到了帝抱恙,后假凰。”
什么?
那不就是算到了王上受伤中毒,王后不在宫中了吗?
在总管早有预料的目光中,姬大神色一凛,头皮上每根头发都在战栗。
“人在哪里?有没有把他单独‘请’进来?还有……那个道士是不是出自青云观?”
问这话的时候,姬大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对方来得出其不意,不知是敌是友,又恰逢这个时机,真的是……
“是啊,大人您是怎么知道那位道长出自青云观的?哈哈,下官已经将那道长请进宫了,此时他正坐在敬事厅中,等我等的回音呢!”
说着说着,总管不见姬大的回应,收起激动的表情,朝上一看,正对上姬大复杂难辨的眼神。
“怎、怎么了?”心猛地一跳,总管顺畅的说辞登时卡壳,神色也陡然变得小心翼翼。
“……没事。”姬大想到当初那个投靠四皇子的刘青云,迟疑了会,终于还是摇摇头。
“我去禀告王上。”
留下一句话,他转身进了华清宫。
***
“傅戈,房子里什么都不缺了,你还做家具干什么?”
又是一个晴朗的白天,桃夭儿坐在庭院中,有些无聊地望着天边的云。
这个地方,隐蔽又安全,且没有俗人打扰,是个难得地清净地。但是隐蔽的另一个形容词,就是偏僻。
在这里住了一月有余,几十米见方的地盘上,眼前所见之景除了枯枝败叶,就只有地上的泥土。
这让桃夭儿安心的同时,也渐生百无聊赖的感觉。
此时,见傅戈还在那边哼哧哼哧地摆弄枯树,桃夭儿想找人说说话,便随意挑起一个话题。
“缺啊,怎么不缺了?”
戈复在一旁忙得热火朝天,听到桃夭儿的喊声,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回道。
“哎,桌子,椅子,床,都换成新的了,你还要换什么新家具啊?”
抚摸着自己三月有余的小腹,桃夭儿躺在躺椅中,颇为无语地问。
“我现在做的是你的梳妆台,那一堆木材要做你的衣柜,过几天我再建个厨房,把明火和屋子隔开……”
傅戈回视着桃夭儿,将自己的打算一件件说给她听,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认真了。
“唔,一个屋子而已……”
听傅戈规划得甚是有模有样,桃夭儿也没有在意,她伸了一个懒腰,随后继续望着天上的云,有些犯困。
一个屋子?
不,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
怎么能用“一个屋子”来称呼呢?
除非,在她的潜意识里,这里还算不得一个家。
在桃夭儿漫不经心的口气中,傅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低落。
但是那抹低落来的快,一眨眼的时间又被他收了起来,再抬头看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外面风大,你——”回去休息吧。
说到一半,傅戈猛地住嘴,他看着已经闭上眼睛,头微微侧偏的桃夭儿,收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静静地放下手里的圆木,傅戈凝视着桃夭儿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他走回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床又厚又软的狐毛被,细致地盖在桃夭儿身上,把她裹得一丝不落。
“你要多久才能放下?”做完这一切,傅戈靠在木屋的门上,有些疲惫地自言自语道。
静谧的空庭中,风吹过不留一丝声响,傅戈安静地听着桃夭儿的呼吸声,慢慢的,也闭上了眼睛。
“算了,不管多久,我等着就是了。”
闭眼的同时,傅戈默念这这句话,不知不觉中,心底渐渐安稳了下来。
反正她就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能守着人也是一件幸事。
等吧,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
就在傅戈满心满意地为那座木屋添砖加瓦,打算将之布置成一个世外桃源般的舒适地时,晋王宫中,姬十三正在接见那名道士。
那位道士名叫刘青霄,从踏进华清宫的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了房间里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停顿了一下,他扬起笑脸,若无其事地对坐在正首的姬十三,行了一个叩拜的大礼。
“草民刘青霄,叩见王上!”
姬十三看不见刘青霄,但是听到他的声音以及悉悉索索的响动,倒也能清楚他所做的动作。
“王上,草民出自青云观,此番前来,就是为您而来!”
自我介绍过后,刘青霄等了又等,见房间里所有人都没有出声,有些尴尬地再次重申来意。
“平身吧。”
姬十三眼波微微流转,“看”着刘青霄的位置,语气冷静又平淡。
“是!”
刘青霄也知道青云观与姬氏,曾经出过“刘青云”的事,在来之前就预料到了姬十三可能有的反应。此时见姬十三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自己捉拿起来,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喜色。
“草民夜观天象,又以龟甲卜卦,算出了帝有恙后假凰,寻思了一月有余,才痛下决心,赶来面圣!”
一月有余?
他是怎么知道的?
注意到这个时间节点,姬十三周清的神色巍然不动,姬大与初五的眼神瞬间变了!
“哈哈,各位不必这么看我,真的是草民算出来的!”
敏锐地感受到屋里的气氛多了一份肃杀,刘青霄擦擦汗,忙不迭点头哈腰,态度之恭敬,比之宫里那些见风使舵的狗腿子也不逞多让。
“可有破解之法?”
沉默片刻,姬十三出声,淡淡的嗓音登时使刘青霄从尴尬紧张中解脱了出来。
“有!当然有!”
站在原地,刘青霄等得几欲抓耳挠腮,此时听到姬十三的话,头点得像小鸡似的。 “只是,草民有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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