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泽是一个俗人,也是一个粗人,这点他向来有自知之明。论民生百工一道,无人是他的对手。可若是论起朝堂那就是他的软肋,所以一直以来李二也没指望秦泽能够任职多大的官。
如果以学问来分的话,秦泽明显是偏重百科,所以大唐学院之中最不重要的并不是明文署。
教书育人这方面秦泽不熟,也不愿意去熟悉。老先生也深知秦泽的意思,所以一直以来明文署的学问,也只停留在学识之上、官场之外。
识文断字可以教,品格操守可以育,但为官之道却从来不碰。明文署的学制是三年,三年之后经过李二的选拔之后,就可以进入国子监。而这里才是培养他们为官之道的地方。
重臣是一国之命脉,只能是掌握在帝王的手上,而这也是大唐学院从来不碰的原因。
这三年多中明文署一共只培养三十来名学生,而其中也是只有七人有机会入了国子监,至于剩下的只能是出任一些主簿之类的散官。
看似一个极低的录取率,但相对于大唐的官职来说,已经是一个天大的数字。
因此大唐学院第一次的招生就显得更加的热闹了,最受欢迎的当然还是明文署,直接就来了六百多人。这其中有落魄的书生,也有不得意的儒生,还有一些目不识丁的孩童。
大唐学院能这么受欢迎,除了是因为和国子监的合作之外,就是因为这里的学费极低,这对于寒门学子来说自然是一个不小的吸引力。
人多了就比较麻烦,大唐学院现在先生还是太少,根本没有能力教授这么多的学生。尤其是这六百人中超过四百都是目不识丁的孩童,让老先生他们来教显然是不现实的。
没有办法秦泽只好去找那些已经学满的学生商量,毕竟与其去做一个无官无职的主簿,还不如留在大唐学院教书育人。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大唐学院对先生的待遇,可以说是天下难找。
这么一来秦泽终于是说服了五六人留下来,总算是没有辜负那些孩童对大唐学院的渴望。
四百名孩童是不可能全部收下的,对于他们来说挑选起来就简单多了。只要看着机灵的就可以入学院,而秦泽也是直接让那几名愿意留下来的学生自己去挑。
而剩下的这些曾经读过书的学子,就是由秦泽和老先生一起出试卷。
“一名猎人带着一匹狼、一只羊和一筐菜菘过独木桥,猎人一次只能带一样东西,问猎人如何才能保证所有东西都要好无损地过独木桥?”
“张生的耶耶一共有三个儿子,其一叫张一,其二叫张二,请问第三个儿子叫什么?”
“粟和黍的种植时间以及成熟时间各是什么?”
“……”
当考生们打开试卷看到这稀奇古怪的题目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是不是自己拿错了试卷。可是再三询问之后才明白,不是试卷拿错了而是理应如此……
相比较明文署这些学生的考核,其它五署的学生就有些冷清,尤其是农业署今年却只有二十来名学生,而且一问之下还是因为吃不饱饭来大唐学院碰碰运气……
对于此秦泽也是只能哀叹一声,士农工商除了明文署,其它的在百姓心中终究还只是末业。
而这也是秦泽感到痛心的地方,因为整个大唐学院投入最少的明文署反而人满为患,而投入巨大的百科署和农业署反而门可罗雀,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好在工匠署这边人员还算充沛一些,毕竟手艺这东西用来混口饭吃还是不错的。
大唐学院招生唐俭也是赶了前来,只不过在看了一眼试卷之后,就彻底愣住了。
前面的四书五经倒也算是中规中矩,可是这后面又是猎人又是狼的是什么意思,是要培养什么人才?
“唐尚书可是觉得有所不妥?”秦泽见唐俭看得入迷,也是凑上去问道。
唐俭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叫周敬贤的书生的,看字迹也是写的飘逸灵动。前面的四书五经对答也是十分出色,尤其是写的一篇《论石》更是不错。可问题就出在这是唐俭在被剔除的学生中找出的。
“虽说每个先生对自己的学生都有其要求,可某观这周生无论是学问,还是敏辩都是可造之材。却为何是未通过入学考核?”唐俭拿着试卷,又是叹息了一声,脸上也是一副爱才心切的表情。
秦泽笑着示意唐俭再往后翻去,这名考生的确在老先生那里获得了甲的评定,可坏就坏在他后面的回答实在是让人失望。
第一题的猎人题目,这名考生直接写了个不会。第二道则是回答第三个儿子是张三,至于粟的成熟时间就更加不用说了,写了个一塌糊涂。
大唐学院是为了培养人才,而不是为了培养照本宣科的庸人。如果四书五经背的好也叫人才的话,那秦泽相信自己绝对是一顶一的人才。
甚至有必要的话,秦泽能把唐俭见过的所有书籍都背诵一遍。可是这样就能去做一名好官了?别人秦泽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让他独自去管理一州,他绝对会把那里弄得乌烟瘴气。
而对于这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自然也是不值得秦泽培养。
唐俭也是看到了后面的回答,最后也是叹息一声将试卷放了下来。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同意见,可是这终究是秦泽作为院长的权利。
只不过再又拿起一份试卷之后,唐俭眉头又皱了起来。
“将羊和狼打晕,而后可以随意带任意一物过桥。这……”
唐俭也是愣住了,而秦泽却是笑着说道:“偷奸耍滑的自然也是不能入明文署,不过算学署倒是挺适合他的。”
“因材施教,物尽其用。”唐俭说了八个字,也就悻悻地放下了手里的试卷。
“陛下听闻泾阳县已经修建完全,所以特意派我前来一观。”唐俭转移话题,望着秦泽说道。
泾阳县一共有千户左右的百姓,而围绕在侯府附近的只有三百来户。秦泽这一次让王道仁修建的泾阳县,就只是一个内城。
标准的对称排布,虽然离泾河有些距离。但王道仁还是特意让人修建了数条水道,这样一来整个内城也都是被水环绕着。
所有的房屋都是依水而建,地面之上也是铺上了水泥,宽敞的大道两边一栋栋房屋就林立于此。
如果以外形来看的话,内城的布局有些像长安城里的一坊。只不过因为是给百姓居住,所以房屋也根本不用修建的太大。而且因为水泥的存在,所以房屋也不用只是一层,这么一来就省去了大量的空间。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个方面,单单是做了这么一件小事,泾阳县就平白多出来了一千多亩的田地。
而这还只是一个内城,秦泽日后的打算是将整个泾阳县给集中在一起。那么只要自己不断地努力,终有一天这里会变成一座新城。
说是城但却没有城墙,甚至连坊墙都没有。一堵墙代表着什么意味可是非同小可的,秦泽不修建城墙的原因,就是不想要让李二心生芥蒂。
内城才刚修建好,百姓们也才搬来。
秦泽带着唐俭走在这里,心里也是一阵的恍惚。
不论在大唐生活了多久,钢筋水泥永远看起来都是这么的亲切。
每家的住宅都有一个小园子,秦泽和唐俭来的时候,老百姓们正在其中种植一些菜蔬。
夫唱妇随,半大的孩童正跟在大人后面,往挖好的土坑里丢种子。
“往昔百姓们但凡有一块土地,也是毫不犹豫地种上田粮,如今这泾阳县百姓却是已经开始种植蔬菜。”唐俭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唏嘘。
“米粟是粮食,菜蔬也是粮食。而且如今大唐风调雨顺,种菜蔬的收入,反而比粮食高太多。”秦泽笑着回答道。
唐俭又看了一眼,而后摇摇头道:“可多一个人种植菜蔬,就少一人种植米粟,这样大唐的粮食就少一分,长此以往怕是也不堪重负。”
这就是秦泽和这些人的最大差别,在这些人的眼里,铜钱不是钱,布匹不是钱,只有粮食才是钱。
他们忽略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只要是付出了劳动而创造出来的东西,都能称之为钱。
“只要能够将曲辕犁和农业署培养的种子进行推广,那么全天下的田地都至少能够翻一番。而现在泾阳县的百姓之所以种植菜蔬,就是因为他们的田地已经翻了一番。粮食的构成可不仅仅只有米粟,事实上想要让粮食源源不断地增加,就还需要让它们流通起来。”
泾阳县的粮食就是如此,因为连着两年高产。所以农户们只能拿到市场上去卖,而可以预料如果粮食卖不出去,那么下一年农户们肯定会减少种植。
这就是生产和消费之间的关系,供求关系向来都是辩证统一。需求决定着供应,而供应也同样反过来制约着需求。
真正的富裕天下,不单单是指农户家中有多少余粮,更是指整个大唐有多少的财富。而这才是秦泽一直的观点,也是他一直扶持商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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