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姜婳成亲两载, 却无喜事传出, 许氏哪能不担忧,可见女儿这次回娘家,并无半分憔悴担忧之貌, 她就不好明面上问过这事儿。她其实同姜清禄说过这事, 姜清禄亦忧心忡忡,他深知孩子对男人意味着什么,姑爷今非昔比,如今是朝廷四品官员,往后说不定还会加官进爵, 这样的男子岂能容忍膝下无子嗣?
眼下小夫妻恩爱,可五年十年过去,婳婳若还不能生育, 姑爷当真能够如何释怀?
谈及女儿孕事,夫妻两人不免长吁短叹,如今都不知婳婳找这么个上进的女婿是好事还是坏事。
姜嫤的这顿回门宴吃的很开怀, 袁越同姜清禄喝的有些多, 好歹没喝倒, 等到申时才散场,面红耳赤的过来接姜嫤离开,袁越一喝酒便脸红,其实酒量还不错。
嫤姐儿出嫁,姜清禄也了却一桩心事,次日就打算启程去梁州见见当初在关外给他下毒之人。
姜婳特意过去寻他说些贴己话, 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多带几个护卫。
姜清禄笑眯眯道:“闺女放心,爹都省得,你好好待在家里等爹回来,袁小二打算去京城闯闯,到时应该会带上你二妹,那时候我也会去京城一趟,到时我们一块离开苏州回京城去。”
姜婳深深望爹爹一眼,“那我等爹爹回来。”
次日,姜清禄带着府中两名护卫快马加鞭赶去梁州,那会儿那人已被送往梁州官府,正关押在大牢中,姜清禄去见县太爷,说明来意,也道出当年发生的事情,“后来我便让人一直追查此人行踪,到底还是大人有本事,先行追到这贼人,如今我只是想去牢狱中问他一句,当年到底是谁想要我的性命!”
说着还让身后护卫抬个半大的箱子过来,“这些都是在下备的一些薄礼,还请大人莫要见外。”里面装着一只百年老山参和几块玉石,都是上乘品质,用来送礼既大方又不会落人口舌。
县太爷亦很可怜姜清禄遭遇,大手一挥,同意他进牢房里见过那人。
姜清禄就悄悄带着两人护卫进入县衙大牢,那里是关押犯人之地,常年不见阳光,昏暗潮湿,蛇虫鼠蚁都是常客,入口处只有几名狱卒守着,早得了信儿,恭恭敬敬把姜清禄请进来,姜清禄示意身后护卫,护卫立刻掏出些碎银子递给狱卒,笑道:“我家老爷待会儿同那贼人有些事情要问,也劳烦你们帮个忙,这些银子你们拿去买些茶水果子吃吃。”
狱卒欢喜谢过,其中一人领着几人朝着里头走去,“牢狱里不干净,还请大老爷莫要见外。”
姜清禄道:“怎会,倒是麻烦你们了。”
狱卒急忙道:“不麻烦不麻烦。”
牢狱里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臭气熏天,关押的犯人也都死气沉沉的缩在角落里。
很快到了地儿,狱卒很懂事的躲在一边,姜清禄走到铁门前,见着那人,虽已经过去三年多,可他对那人还是有影响的,身材高大,右脸下有颗大痦子,当年撞他时还算意气风发,现在竟一脸憔悴沧桑,他见着姜清禄竟笑了起来,“我识得你。”
姜清禄沉声问,“那你此刻应该知晓我为何来到此处了。”
那人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铁栅栏前跟姜清禄对视,“自然晓得,可是想要从我口中套出话来,你需答应我一个条件,到时审查案情时,我自会帮你在官老爷面前说出那桩旧事。”
姜清禄道:“你说,什么条件。”
这贼人是梁州人士,姓杨名元,自小爹娘过世,跟着哥嫂过日子,哥嫂厚道人,待他不错,给银钱供他读书,偏他小时不学好,整日与街头混子来往,把哥嫂气的不成,等他成年,又帮着他说门亲事,希望他成亲后能安定下来,莫要到处混日子,可终归让所有人都失望,他依旧不肯好生过日子,整天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后来,杨元的娘子柴氏给他育有一儿一女,他又染上赌,每日赚的银钱还不够他去赌坊玩,他输了钱,回去骂骂咧咧,日子久了,柴氏也心寒,再不肯管他。何况他在外头欠下不少赌债,每日寻柴氏要债的数不胜数,柴氏日子过的苦巴巴,带着一儿一女缩在凭租的房屋里,给人做些针线活过日子。
他有些拳脚功夫,继续混日子,什么勾当都干,只要肯给他银钱,最后竟在道上混出些名声来,天南地北的跑,可惜都不是正经生意,又在外面有个相好的,就算赚的银钱多起来,也没给家中一分,全部大手大脚花掉。这么些年,他连回去探望兄嫂,探望妻儿都甚少。
杨元长的普通,此刻面上也笼罩着悲伤,他道:“我有兄嫂和妻儿,她们日子过的不好,我想请姜老爷也照顾她们一二,也不必说富贵日子,只是帮她们买下两座普通的小院子,在帮着她们置办一间铺面做些营生就好。”他如今倒也不贪心,知晓他在外头得罪很多人,若兄嫂和妻儿富贵起来,指不定还会惹来杀身之祸,倒不如平平淡淡过小日子。
人快到中年,这也是他才悟出来的道理,悔恨当初浪荡日子,却已无法挽回。
梁州这样的地儿,还没苏州富饶,置办两个小院子两间铺面连千两银子都用不着。姜清禄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点头道:“我允了便是,眼下你可能告知我,当年让你追我到关外,费尽心思在我茶水里下毒的人是谁了?”
杨元目光奇异的望着姜清禄,忽然苦笑起来,“想你这般家财万贯的老爷日子竟也过的这般,还有至亲想要害你性命,夺你家业,也算是可怜。”
姜清禄怒目圆睁,喝道:“那人到底是谁。”
杨元笑他,“还能是谁,你想想当年你出事,谁能得利?你家当年的事儿闹的可大,我都是听说的,闹着过继,你若死了,你家两个兄弟性子软弱,可不就是你家大姐会成为把持你家业的人?”
姜清禄曾经无数次想过,他出事得利会是两个兄弟,一度怀疑是两兄弟所为,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大姐,她毕竟是出嫁女,竟也敢谋算他的家业啊,他自问待她不薄,家业田产铺子,就差直接送她金山银山,可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后果。
杨元继续说道:“当初她给我万两银票,就为让我追着你去关外在你茶盅里下药,这样出价的人可不多,我自然把她调查的清清楚楚,不过可惜的是,事已过去几年,如今没有半点证据,不过我会在官老爷面前说上一说的,若是捉拿她问话她若抵死不认,这罪证就不能成立。”
姜清禄脸色发白,那一瞬竟有些颓废之意,半晌后他才哑声道:“如此我已知晓,以后的事情就劳烦你如实告知大人吧,你家里的事情也不必担心,我都一并安排妥当。”
说罢这句话,姜清禄转身离开,他真真寒心透了,也恨透了!
如果他当年死掉,依照姜映秋给他下毒的性子,大房一屋子女眷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
他真是恨极了啊,姜映秋,姜映秋,你好歹毒的心肠!
姜清禄出到牢房外,望着浓烈的日头,刺的眼泪都落下来。他大步走出去,先去见过县太爷,失魂落魄的与县太爷把牢狱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叹气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如今已不是家丑,我大姐竟如此狠毒想害我性命,只是年代久远,到底没有证据,若不是那人道出,我还不知要被蒙到何时,自问是待家中姐弟不薄啊,可是……”他又深深叹口气。
县老爷仿佛听了场大戏,也经不住喃喃道:“果真是歹毒的心肠,姜老爷也请放心,此事上报后,定于有人捉拿你那大姐审问的,虽没证据,却也能让她脱成皮,至少能够让世间人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姜清禄叹口气,“多谢县太爷,如此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他离开县衙,并无急着赶路回苏州,在客栈逗留两日,让底下的护卫去杨家兄嫂和妻儿家中把事情办妥当了。那兄嫂和妻儿听闻是杨元托人上门来,当即就变了脸色,想要关上大门,还是两名护卫好说歹说,把事情说清楚,也没隐瞒牢狱里头那桩事情,反正老爷说过,这事儿就算不能把姜映秋定罪,也要闹的人尽皆知,让她再也无法翻身,让两家彻底断绝关系。
杨元兄嫂和妻儿惊惧不已,也渐渐相信护卫说辞,等到房契和铺面的文书到手,她们才知这事是真的,兄嫂面面相觑,柴氏捧着文书无声哭泣起来,想起这十年的苦,又仿佛是解脱,可却透着悲凉。
处理完这事儿,姜清禄启程回苏州。
快马加鞭也不过两日就到,他回到皎月院痛痛快快梳洗一番,许氏已备好热茶饭食,等他出来,犹豫问道:“事情可问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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