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长安侯府的马车已经到了府外,南其琛忙阔步走出去。
“姐姐,你身子不便,我来扶……”他一边说话,一边去撩帘子。
但目光落在那握住自己的手上时,南其琛的话顿时被卡在了喉口。
这手,怎么这么大?
抬头,瞪眼,南其琛惊道:“姐夫,你怎么没骑马?”
“你姐姐靠着我舒服些。”苏瑾瑜答道。他亲手在马车下方放好小凳子,回身牵了南宛宛下车。
南宛宛手放在腹部的位置,对着苏瑾瑜笑得明媚如春日。
两人右手互牵着,苏瑾瑜的左手又揽住南宛宛的腰部。他低声问道:“等会想吃什么?”
“甜一点。”南宛宛的主意变得很快,又道,“还是酸一点。”
“我都做一些。”苏瑾瑜宠溺地看向南宛宛,答道,“你平日爱吃的那几样,我都带上了。”
“平日吃得多,也有些腻了。”南宛宛却一点也不领情,她仰头不悦地看向苏瑾瑜,质问道,“是觉得我麻烦?”
“我不会这样想的。”苏瑾瑜真心实意地回答道。但他这句话听得身后的南其琛直皱眉。
姐夫就是太过拘板。活该被姐姐踢了一脚。
这种时候,就该回答一句“我喜欢你这样麻烦”。
“不会这样想,所以你的意思是,事实上就是这样?”南宛宛挑眉,又发起了新一轮的质问。
南其琛在心中替他姐夫回答:“这不是麻烦,这是荣幸。你需要为夫,为夫无时无刻不喜悦。”
当然,事实上,苏瑾瑜回答的是:“没关系的。宛宛不用内疚,为夫已经习惯了。”
“哼!”南宛宛一声冷哼,疾步向前。
南其琛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摇了摇头,叹道:“这个姐夫,比起兄长差远了。还好,我像兄长。”
不对。自己可不想这样早成婚。南其琛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除夕前与同僚在外饮酒的时候就听说了。但凡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最要害怕的就是姑母姐妹回门拜节的日子。
这一日,家里的嫂嫂和外面回来的姐妹同聚一堂,谈资就全集中在自己这种未成亲的少年身上。
他今日可做足了准备,定然不要被她们说服了去。
南其琛默念了一遍与几个友人总结出来的迎战之策,迈步追了上去。
内厅里,苏昭宁和南宛宛已经并排坐下了。
两人互相摸了摸腹部,脸上都是同样的笑容。
“宛宛食欲可还好?”苏昭宁仔细瞧了瞧南宛宛的面颊,笑道,“脸色看着还不错。”
南宛宛以手掩唇,附到苏昭宁耳侧答道:“我们另设了个小厨房。”
“与正院隔开的?”苏昭宁看着南宛宛有些惊诧,但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又为其开心道,“大哥哥历来迂腐,愿意为你设个厨房亲做羹汤,想来是爱之极深。”
南宛宛轻点了点头,眸中满是笑意。
她看到苏昭宁手腕处的镯子,又羡艳道:“还是昭宁你好,哥哥这一年带着你在各城转了一圈,看过的风景要比我这十几年都多。”
“他说,想让走过的每一处,都有我。”苏昭宁拍了拍南宛宛的手,抚慰道,“待你生了,也可四处去看看的。我瞧着,大哥哥在你面前绝对是口硬心软的。”
南宛宛正要回答,门口却来了一个人。
“其琛不进去在这做什么?”南怀信好奇地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弟弟。
南其琛苦笑了一下,他原是担心嫂嫂和姐姐联手对自己开展劝婚,却没有想到这两位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正要回答兄长,却被南怀信一把推进厅中。
那厢南其琛才站稳,南怀信已经挨着苏昭宁坐下。
他看一眼妹妹,又看向苏昭宁,问道:“上次在荆城的时候,你就说极其喜欢那道瓦缸鸽子。今日想不想尝尝?”
苏昭宁看着南怀信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她取笑道:“你自己做不出来,厨子也做得不正宗,竟是把主意打到了我大哥哥身上。怪不得这般早带我去娘家拜了节。同大哥哥早就说了这菜吧?”
“宛宛不是也想尝尝外面的口味吗?”南怀信将手中的锦盒打开,把里面的镯子拿出来,递与南宛宛,“这镯子也是荆城带回来的,可不要羡慕你嫂嫂了。”
南宛宛将镯子一把夺过去,她确实甚为喜爱这镯子上的花纹。只不过,哥哥这般狡猾,她却不想如他的意。
南宛宛故意道:“哥哥这般关爱我,想来是爱屋及乌,也心疼我夫君的。他素来拘板,为了我到定远侯府都亲自下厨已甚难得。所以,夫君做的那几样,哥哥就都省下来给我和嫂嫂吃吧?”
“嫁出去的妹妹,可真是泼出去的水啊。”南怀信摇了摇头,将苏昭宁的手握起,放在自己颊边轻轻摩擦了下,答道,“只要你嫂嫂在我身边,我吃糠菜馒头也是人家绝味。”
“毕竟,有她秀色可餐。”南怀信一双桃花眼落在苏昭宁的脸上,眸中似有万千柔光。
站在旁边的南其琛觉得自己好像再次成为了透明。说好的,他才是姑嫂话题的重心呢?
“怎让瑾瑜亲自料理食物,宛宛也是太任性了。”定远侯府老夫人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南其琛背后一寒,只感觉自己的危机就在眼前。有了他祖母加入,这饭桌上的谈资定是自己了。
只见苏瑾瑜搀着吴老太君走入厅中,丫鬟们将菜肴摆满全桌。
苏瑾瑜恭敬答道:“孙女婿未能时时侍孝于祖母您身前,还请祖母不要见怪。”
吴老太君甚为满意地看了苏瑾瑜一眼,笑道:“宛宛这丫头,嫁了瑾瑜,可比在娘家还不要让我操心了。”
苏瑾瑜又行礼道:“祖母盛誉了。”
南其琛在一旁横眼看自己姐夫,他分明觉得这姐夫是个榆木疙瘩。怎么哄起老太太来,那可真是一套套的呢。
“祖母,您坐这。”
南其琛正想要去扶住吴老太君另一边,却被南怀信抢先一步了:“祖母,让昭宁和宛宛挨着您坐吧。”
苏昭宁和南宛宛也一同起身来迎,吴老太君忙道:“你们两个,赶紧坐着。”
苏昭宁和南宛宛便笑着坐了。苏昭宁唤南其琛道:“其琛也坐下吧。”
南宛宛则毫不留情地取笑道:“这孩子,才新春第二天,就一副傻兮兮的样子。”
谈资,果然要成自己了吧!
南其琛在心中认真回忆了一遍那三招:两耳不闻——任由地方说得天花乱坠,自己只当是黄鹂翠鸣。声东击西——在提到自己婚事的时候,迅速转移到其他事情上。绝地反击——将谈资主动移转到对方的身上。
南其琛回以姐姐一个笑容,准备先用第一招。
但这笑容只送出去了一半,因为南宛宛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别处。
“这就是瓦罐鸽子吗?那一道呢,也是荆城买回的食谱?”南宛宛好奇地问道。
南怀信先是替吴老太君添了菜到小碟子里,又给苏昭宁夹上,他满是深意地答道:“这是珏城的。为兄这里其实还有不少食谱,若是宛宛喜欢,全部赠与瑾瑜也不是不行。”
苏瑾瑜忙起身行礼道:“那就谢过怀信兄了。”
“瑾瑜兄见外了。只是这些食谱我只有一份,昭宁也喜欢得紧。若是瑾瑜兄得闲,不如……”南怀信的狐狸尾巴刚要露出来,就护夫心切的南宛宛打断了。
“不要!我就喜欢我夫君做的!外面的那些菜肴,其实我一定也不喜欢。瑾瑜平日做的那几样,就很好。我百吃不腻!”南宛宛冲着自家兄长得意的一昂头,完全是洞悉了对方意图的表情。
南怀信握拳锤头,一脸恳切:“昭宁也是瑾瑜兄的妹妹。爱妹之心,想来瑾瑜兄,与我无二。”
“我已经跟厨子说过,为什么这瓦罐鸽子过去做得始终味道不正的原因。其余菜肴,自然也要同他说的。”苏瑾瑜实诚地答道。
不等妹妹再插言,南怀信忙拱手道谢。
两兄妹战了两个来回,做兄长的还是略胜了一筹。
苏昭宁瞧两人都仍是不服输的模样,就提议道:“不如饭后玩一圈投壶?”
“投壶我们参与不了,还是我俩都能玩的吧。”南宛宛偏头苦想。
南其琛看他们这一桌兴致勃勃的模样,伸出筷子空转了一圈,把话题主动引到了自己身上:“要不你们围绕我,来比个高低?”
话才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他这是干什么,不是绝地反击,是引火*啊!
“其琛说得好!”南宛宛立下就应了。
南其琛顿时更悔,忙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姐姐还是另想一个吧。”
“昭宁,我们就拿其琛开比吧,这样最是公平。”南宛宛看了一眼南怀信,不怀好意地道,“我们每轮准备一些物品,不告诉其琛是谁准备的,他挑谁的挑的多,谁就赢了。如何?”
南怀信虽然是长兄,但其实与幼弟的相处,远不如妹妹南宛宛。这个比法,他是要吃亏了。
南怀信正想拒绝,却被苏昭宁握住了手。苏昭宁笑吟吟地对自家夫君道:“就依宛宛的主意。”
“要彩头。”南宛宛自觉胜券在握,便狮子大开口道,“我要昭宁去过的地方,每一城一个画卷。”
“若怕昭宁辛苦,哥哥你的画,我也是能勉强接受的。”南宛宛坏笑着补充,“只是哥哥下笔,那就十天为期。还请哥哥点灯熬夜。”
“你真是个好妹妹。”南怀信皮笑肉不笑地赞誉道。
南宛宛则笑意满满:“哥哥盛誉。”
与苏瑾瑜先前极其类似的一句话,但南怀信却不是舒心,而是憋气。
他紧握了苏昭宁的手放于自己胸前,炫耀道:“妹妹的愿望,我这做哥哥的定会满足。到时候把昭宁与我如何携手共游,全要画进去。”
“明年,咱们还要去关外看看呢。只是这就不属于要画给妹妹的内容了。”南怀信故意说道。
南宛宛别过脸,催促南其琛道:“你快回房待着去,我要瞒着你准备呢!”
南其琛看着那一桌根本没能尝两口的佳肴,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说好的谈资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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