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警察又在屋里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遍,连带之前我发现的那些烟蒂都当做证物一起带走了。
赵传海那个混蛋,就像是个谎言一样,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那个警察让我回去等消息,还说这次一定不会再放跑他了。
我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心想着那个混蛋怎么就那么命好,三番五次的都给他跑掉呢。不过坏人终究是会有报应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汪律师送我回来的途中,我接到了赵醇发来的短信,问我到哪儿了,我告诉了他之后,他回短信说会在医院门口等我。
收起电话之后,我没好气的笑了笑,这个赵醇啊,是把我当小孩儿了吗?都到门口了还要来接我。
连汪律师都说我好福气,有认到个那么好的弟弟。
在医院门口下了车之后,刚走出两步,就看到了赵醇。幽暗的灯光下,他靠在那辆酷炫的机车旁,若不是头上罩着头盔,我真觉得画面像极了我第一次在公司楼下见到他时的场景。
那时他,一脸的青春逼人。
可是转眼间,却多了那么多沧桑无奈的变故。这人生啊,还真是让人无法预料。
见我走进,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径直将一个粉色头盔扔给了我。我一把接住了头盔,佯装生气的道,“都那么晚了,你又准备去哪儿?还有,你这机车不是卖了么,现在怎么又在这儿了?”
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的骑上了车,而后将车子轰隆隆的发动了起来,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上去。
我担忧了看了看医院里,“小九九呢?”
他对着我比了睡觉觉的手势,我笑了笑,这家伙,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现在装起哑巴来了?
想想汪律师之前也说了,已经加派了人手来看着了,医院这边无疑是安全的。再看看赵醇,今天人家似乎也真的很想骑车来着,我就陪陪他吧。
于是,在那轰隆隆的发动机声响中,我戴上了头盔,即便真的没有那个心情,但还是抱着陪一陪我这个乖弟弟的心态坐了上去。
车子即刻就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出。
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白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冷清至极。车子飞驰而过,卷起一些轻微的小塑料袋跟着飞舞起来。
丝丝屡屡的风吹打在身体上,像是将所有的苦闷和不悦一并带走了一样,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
眼前的世界,霓虹闪闪,虚虚晃晃,黑黑白白……
我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渐渐的舒展了开来。慢慢的有些开始能理解,他为什么独独爱在晚上的时候来飙车了。
那种万籁俱寂,世界皆睡我独醒的感觉,真不一般人所能体会的。
那一刻,自由酣畅,不受一丝束缚。
我忽然心酸的想到,或许,会迷恋这种感觉的人,是因为这一生有太多的羁绊和束缚吧。因为深知,在现实生活中无法摆脱那些束缚,所以,就选择在这漆黑的夜里,给身心一次痛痛快快的逃避,以换取短暂的快乐和欢愉。
我紧了紧环在他腰间的手,心里很是酸涩。
面前的这个大男孩,虽然此刻我的手正紧紧的环在他的腰上,我们之间也无比的贴近。可是,我从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他真实的内心。
以前我只觉得他是个臭脾气的混小子。后来又觉得他其实蛮懂事。再然后,觉得他很伟大。现在……
我真正明了,他其实很孤独。
记得小雅之前也跟我说过,她甚至都不介意赵醇不喜欢她,只求能陪他的身边就好。因为,她实在不忍心再看到他那么的孤独。
可见那丫头,是真的了解他啊!
一想起小雅,我就心疼不已。这孩子,是做错了什么,要遭受那么大的惩罚呢?
赵醇这小子,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有个家,就因为那个该死的爆炸,把一切都夺走了。
不过还好,再难熬也熬过来了,只要他不再想着就那么随着小雅她们母子去了就好。
我将头缓缓的靠在了赵醇的肩头,暖暖的闭上了眼。第一次,觉得坐在这一路飞奔着的车上,再也没有了恐慌和不安,反而觉得无比的踏实和宁然。
赵醇,枉我一直以你的姐姐自居,知道今天,我才感觉自己有一丁点开始了解你。从今以后,姐姐会慢慢试着走近你的内心,不再让你如此孤单。
不知道过了过久,我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来时,耳畔传来了一声模模糊糊的声音。
“姐,要是这路永远都没有尽头就好了,我就可以载着你就这样一直一直的走了。”
我浅浅一笑。这话他以前似乎说过,我一直没太当一回事儿,此刻听来,却觉得很是欢喜。
可不是么,人世有大多的烦恼和无奈,至少骑在车上的这一刻,不用去想那么多,只用静静的去感受每一缕风,每一寸光景,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分分秒秒。
我刚准备张口说话,忽然觉得刚才那一句话,声音好生奇怪,嘶哑而又虚弱,像是…
正这么想着,我的手上忽的沾上了一抹湿湿黏黏的东西。我正要把手抽回来,就被他大力的紧紧按了住。
“姐…”
我的心紧紧的揪了起来,这声音真的不对劲!像是垂死边缘的人才会喊出来的一样。
“赵醇,你快停车!你到底怎么了,快让姐姐看看,快啊!”
我趁着他手里的力气一虚,快速的将手抽了回来,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我那手上全是血。一阵撕心裂肺的哀鸣急急的涌上了咽喉,我失声痛哭道,“赵醇,你怎么了?告诉姐,你到底怎么了?”
他剧烈的咔咳了起来,整个人随之一阵接一阵的抽抽了起来。我另一支环在他腰上的手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一堵一堵的淌了下来。
我赶紧用那只手摸索了上去,在胸口处紧紧的按了住,撕声哭喊起来,“你快停车,让我好好看看,不然姐死都不瞑目啊!听到没有!赵醇!”
他咳得越来越剧烈,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他使出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将那车稳稳的停了住。
车子才一稳下来,他整个人就栽倒了下去,我也跟着整个的扑了下去。
我哭着急忙挣扎几下爬了起来,撤掉了自己的头盔后,又疯了一样扒下了他的头盔,他嘴里包着的一口乌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脸上也被之前咔出的血给然得面目全非。
我拼命的拽住他的肩膀,将他拖到了我的怀里来,三两下扒开了他那件厚厚的皮衣,这才看见他胸口上那个鲜血淋漓的大口子,真不住的往外涌出血来。
前后看了看,他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啊?前不挨村,后不着地的,我上哪儿找人救他啊!
再一想,不对啊!他接我来的地方就是在医院来着,如果他想活的话,那个时候就会去医院急救了的,可见…
这家伙是报着寻死的心故意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我一手按住了那个不断涌出血来的伤口,一手扯下了我裙子的边角,用那布条替他擦开脸上的血渍,一边大声哭喊着救命。
他又是一阵距离的咔咳之后,仰头望了望身后,声若游丝的道,“看来是到不了。”
“赵醇,你想去哪儿?跟姐说,姐带你去,说啊!”
他虚弱的笑了笑,艰难的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我的脸。
我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哭得歇斯底里,“赵醇你这个傻瓜,大笨蛋!你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来我怎么救你啊!你这个笨蛋!有什么你跟我说不行么?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个地步,你这个傻瓜啊!”
他双眼泛红,嘴唇一个劲的颤抖着,脸上却还硬挤出了一个笑容来,“你不不要难过。自从小雅离开了我以后,我就没想过要活着了。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是觉得能这样死才、才更值得。以、以后,没有人可以再骚扰到你们了。你、你要带着小九九,好好替我活、活下去……”
“不!赵醇!你自己好好活着,你听到没有!好好给我活着!赵醇!”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在了他的脸上,他笑着闭了闭眼,又勉强的撑了开来,“你别、别哭了,我死都不怕,就怕你哭…”
这句话也不是他第一次说了,可唯独这一次,听得我肝肠寸断。
说完这话之后,他的手耷拉拉的软了下去,唯独那双眼睛,还一直那么舍不得似的好好的看着我,那眼里,还隐隐的含着一汪泪。
当那一汪泪水终于顺着他的脸颊缓缓的滑落而下的时候,我的心都跟着碎了开来。
我拼命的嚎啕痛哭,哭到咽喉一阵火辣辣的疼,哭到那眼睛都快被泪水给糊得睁不开眼来,然后,我怀里的人,那双一只呆呆望着的眼,还是慢慢的……
闭了上。
我紧紧的拽住他的手,不停的晃着他的身躯,可是那无情的黑暗,还是将他身上仅有的一丝温度,都给一点点的抹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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