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六儿其实也没有胡苏想象的那么惨,就像今天,无非也就是一路狂奔回自己寝宫换好衣服,再一路狂奔至书房。
刚坐定没多大会儿,满头大汗还没来得及擦,安静的走廊里蹒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六再也顾不得其他,胡乱用袖子将汗一抹,随便翻开本书假装认真读书的样子。
你别说,小样儿的时而锁眉深思,时而托腮远眺,装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先生好,吃了吗您?”小六儿仿佛刚看到有人进来一般,站起身来鞠躬道。
来者正是前文提到的那位大儒,杜仲!老爷子鹤发鸡皮,不苟言笑,听到小六儿打招呼起初只是微微额首,待听到下半句,脸色倏然不悦起来。
小六儿一看老头脸色,心下暗道:“坏菜,跟大哥在一起说顺溜了,这下老爷子又有的说了。”边警觉起来,随时准备应付老头接下来要出的幺蛾子。
果不其然,杜老爷子脸色黑的像锅底一般,连客套话都没有,直奔主题训斥道:“雍王殿下怎可如市井无赖一般,油嘴滑舌,有失稳重。”
小六儿闻训哪敢反驳,点头哈腰的连连称是。
老爷子一看小六儿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怒火更盛,道:“雍王殿下,身为皇子,奴颜媚骨,不觉有失皇家体面吗?”
这话可就有些严重了,不过是打招呼问个好,被训斥一顿也就算了,就连赔礼道歉都被扯上丢了皇家脸面的脑子。
别看小六儿平时被胡苏欺负的时候是个怂包,但在宫内那可也是位说一不二的主儿,再加上近日里被胡苏灌输的一些奇怪思想,颇有些被带坏的感觉,不然也不会接二连三的出错。
“怎么,雍王殿下可是不服气?”杜老头活了一把年纪,就算平时再怎么近视加老花,此刻也能从小六儿脸上看出些什么。
“先生在上,学生不敢。”小六儿悻悻道。
杜仲不敢置信的打量了小六儿一眼,心想平日里温顺懦弱的六皇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口出轻佻不说,竟然还敢当面顶撞。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行,一会得赶紧向皇上禀报去。
小六儿整堂课都在聚精凝神的提防着老头子突然来那么一出,虽然老头挺讨人厌的,但也不能眼看着他撞柱子不是。有惊无险的挨到下课,杜仲竟难得的没有拖堂,作业也顾不上留了,看了小六儿一眼后头也不回的打小报告去了。
“好险呐,幸好今天这老头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大哥说的对,有压迫的地方就得有反抗。”看着老头仓皇而逃的模样,小六儿得意的想道。
当然了,仓皇而逃只是小六儿自己臆想出来的,没办法,压抑的太久了,才赢了一个回合就忍不住的沾沾自喜。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人家那可不是怕了你,人家只是搬救兵去了。
如果胡苏在这里一定会告诉小六儿别得意的太早,事实并非如此,可惜胡苏并不在。
这不,小六儿刚洋洋自得的听完刚才身边跟着伺候的小太监的一顿马屁,正飘飘然的准备出去将这个喜人的战绩告诉胡苏,外面有人轻轻敲门道:“雍王殿下,皇上在勤政殿传您问话呢。”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用想,肯定是姓杜的老头儿告黑状去了,怪不得今天没跟我为难。
小六儿越想越气,脚下不敢怠慢,出了寝宫匆匆朝勤政殿方向赶去。
勤政殿内,满头白发的杜仲跪在大理石地面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什么,仁宗皇帝亲自搀扶也没能将老头儿扶起来,几次下来仁宗皇帝索性作罢,就静静地听着老头儿哭诉。
哭诉的内容无非就是些什么老臣无能,有负圣恩,实在无力再继续教导六皇子之类的废话。
仁宗皇帝口上劝着杜老头,心中其实也是烦不胜烦,朕的儿子贵为皇子,难道就应该随意的被你们捏圆戳扁?难道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脾气?更何况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子做父亲的心里还是有数的,那么多儿子中就属六皇子最为懂事听话,性子温和,谦谦有礼。
有时候仁宗甚至不免有些担心六皇子,这样的性格有自己的庇护还好,一旦离了自己难免容易受人欺负,这也是仁宗皇帝一直将太子位悬而未定的原因之一。
衍儿毕竟是自己的嫡子,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也最久,衣食住行向来都是自己一手安排好的,若论父子亲情,无疑对他最深。
但选太子不能只论亲情,还需要综合评估,衍儿的性格多少有些让人放心不下。剩下的几个儿子中,康王不论能力手段还是其他方面,都比衍儿更合适当太子。只是性格太过阴鹜,假若让他当了太子,衍儿和其他的皇子们恐有性命之虞。
平日里这些事情一想起来就会头疼,不料今日听杜大学士说来,一向乖巧的衍儿竟然敢出言顶撞,虽说只是一句,但在仁宗听来无异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难道是列祖列宗们听到了朕的祷告,终于让衍儿的性格强硬了起来?谢天谢地,朕已经忍不住要赶紧看到衍儿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威慑宇内的模样了(请原谅一个老父亲对儿子的无限期待与遐想吧)。
“雍王到~”仁宗皇帝遐想间,已有太监禀报道。
仁宗皇帝朝旁边内监微一示意,内监已心领神会的朝殿外唱道:“宣雍王进殿~”
殿门缓缓打开,小六儿步履从容的踏入殿内,有条不紊的跪拜道:“儿臣给父皇请安,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小六儿进门起,仁宗皇帝就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没有预想中的惶惶不安,反而显得坦然异常,皇帝心中甚慰:“平身。”
“不知父皇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六皇子一揖到地,恭恭敬敬的问道。
来的路上小六儿已经想好了无数条该如何应对父皇训问的对策,再想想大哥平日里对自己的言传身教和鼓励,小爷豁出去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与其纠结于悔不该当初,还不如坦然面对。
由于有思想准备在先,不觉得举止间竟颇存了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意思。
对于六皇子喜人的改变,仁宗皇帝心中自是十分欢喜和满意的,但碍于正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杜仲的存在,仁宗实在不好明确的表现出来,不然必好好鼓励小六儿一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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