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于此,在抵达燕京留守衙门之后,穆栩随即就吩咐下去,从明日起在城内开仓振粮,并着手解决因战争而受创的民生问题,让百姓尽早安居乐业。
处理完这桩事情,他才安排起下一步战事。
书房之中,看了半晌书案上摊开的地图,穆栩唤来石宝,点向燕京以北之地,直接了当的询问道,“若给你一万人马,多久能拿下顺州?”
石宝是个颇为谨慎之人,从不轻易对事情作出定论,因此在听到穆栩问话后,他在心中盘算一番,自觉有些把握才道,“回王爷的话,十日之内必破此城。”
穆栩笑道,“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等石宝退下,穆栩又召来韩世忠,给其两万兵马,命他带兵佯攻平州三地。
韩世忠不解道,“为何不直接攻打?”
穆栩解释道,“有两个原因。第一,平、营、滦三州有敌军不下四万,倘若派兵攻打,会让我军分散兵力不说,还有损兵折将的可能。
第二,我之所以派你前去,除了佯攻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你可能想到?”
韩世忠盯着地图苦思冥想片刻,再结合穆栩所说,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忍不住抬头问道,“王爷可是还准备了别的人马?”
“孺子可教也!”
听到穆栩承认,韩世忠更是惊讶,满心疑惑道,“可我军主力都有了去处,又哪里再来兵马?”
穆栩笑着将琉球一事讲了,末了说起他的具体计划,“我已于半年前给琉球发去密函,命三阮兄弟率两万大军,在三月二十那天登陆滦河口,截断金人在榆关的退路。
到时,有了这两万大军配合,方是你真正发起进攻之日,千万莫教我失望!”
韩世忠到了此刻终于明白穆栩的全盘计划,以及他前番为何那般笃定,金军会从古北口逃走,原来却是早有打算。
想清楚了其中所有关节,韩世忠对自己将要肩负的重担,有了更深的认识,赶忙向穆栩保证道,“末将谨遵王爷将令,绝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你去吧,我等着听你的捷报。”
打发走韩世忠,穆栩再次看向地图,待觉得没有遗漏后,不由冷笑道,“完颜宗弼,这次我看你哪里逃?”
接下来数日之间,在穆栩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定襄军开始四面出击,让金人疲于应付。
完颜宗弼自觉尽了最大努力,可局势依旧对他愈发不利。
其实若让穆栩来说,他认为都是完颜宗弼自个作的。明明这厮手上有着两万女真精锐,可却始终引而不发,宁愿将这支人马按在蓟州,也不派出来支援各地,这才让他们一方占得先机。
站在完颜宗弼的立场,或许他是想保存实力,但殊不知正是由于其这种当断不断的心理,才导致了眼前这一切。
从表面来看,完颜宗弼一方在燕地和河北有着八万多大军,而且还背靠金国这座大山,相比于明面上只有六万人马的穆栩,似乎优势明显。
但实际却不然,只因但凡两国交兵,从来都不是以人数多寡来决胜负,还需看天时地利人和。
先说天时,此时正值初春,北地虽还是天寒料峭,但对两方皆影响不大,勉强算是平手。
再说地利,穆栩虎踞山后九州,有居庸关、飞狐口两处要塞在手,倚靠太行之固,进可攻退可守。
最后说人和,女真人自入主燕地以来,在地方倒行逆施、杀戮无算,使得当地百姓苦不可言,暗中早对其恨之入骨,就连新招募的汉儿大军也不愿给金国卖命。
而穆栩在云地名声甚好,再加上其麾下大军由大量汉人,以及少量契丹人、奚人组成,这就使得燕地百姓天然更认可他们,而非残暴的女真人。
所以综上所述,除了天时之外,穆栩在地利、人和方面,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再加上有心算无心之下,形势一面倒也就情有可原了。
时间很快来到三月二十这天清晨,一些滦州附近的渔民正要驾驶小船,从滦河入海口出海打鱼,突然有人指着远处高呼,“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天边飘来一大片白云,慢慢的向着岸边靠近。
这些渔民祖辈皆靠海为生,可却从没有见过这般奇景,一时间不免议论纷纷,对其指指点点。
直到那片白云靠的更近之时,渔民们才猛然发觉,这哪里是什么云朵,分明是一支前所未见的庞大舰队。
就在那些渔民做鸟兽散之际,那支舰队为首的大船甲板上,阮小二望着尽收眼底的海岸线,向站在桅杆上的传令兵招了招手,传令兵得令后,立即拿着旗子挥动起来。
随着传令兵的动作,船只依次放下风帆,摆出雁形阵,缓缓向岸边驶去。
一个时辰后,舰队停泊完毕,阮家三兄弟和十几员将校聚在一处,围着一张简易地图,商量该如何进兵。
阮小七本就生性跳脱,当先跳出来道,“有什么可议的,就按穆家哥哥指示,率军直取榆关就是。”
“咳…小七休得无礼,如今要称使君为王爷了。”
却是阮小二听不下去,出言提醒自家三弟。
阮小七面上一红,嘴里嘟囔道,“穆…王爷都不见怪,偏兄长事多。”
阮小二眉头一皱,就要出言呵斥,却听阮小五打圆场道,“好啦,眼下大事要紧,可莫要误了王爷给的期限。”
听得此话,阮小二只得狠狠瞪了一眼阮小七,用眼神警告其不要乱说话后,才下起命令,“童威,给你一千人马,负责看护船只。
童猛,我将一百匹战马尽数拨给你,由你带领斥候在前探路。
小七,命你为先锋,统领五千人马先行,若榆关那里有机会,你可顺势夺下关口,接应后续大军到来。小五,你殿后督运粮草。
尔等,可明白各自使命?”
“小的领命。”
“哥哥尽管放心。”
被点到的四人同时领命,随后便各自领兵去了。
三日之后,只有一千人守卫的榆关,被阮小七自后方轻松偷袭攻破。
至此,完颜宗弼东出之路被彻底堵住,只剩下北上一途。
不久,还在蓟州迟疑不决的完颜宗弼,在得到榆关失守,以及定襄军正猛烈攻打滦州的消息后,当时眼前就是一黑,总算意识到大事不好。
面对来自滦州的求援信使,完颜宗弼非但没有答应出兵救援,反而匆匆下令全军即刻撤往檀州,生怕晚到一步,又被穆栩抢先,将他最后的退路堵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将视线转到大宋国内,话说自金兵退走之后,新登基的赵桓喜不自胜,完全无视了穆栩的功劳,却对一众心腹大肆封赏提拔,很快便将赵佶昔日旧臣的官位占据。
而在赵桓封赏的一群人中,宋江一伙赫然在列。
其中,宋江被赵桓加授武德大夫,楚州安抚使兼兵马都总管;吴用授武胜军承宣使;戴宗授兖州府都统制;李逵授镇江澜州都统制;秦明授武奕郎兼都统领,仍任青州;黄信任睦州都统制。
其余二龙军的幸存人员,也都皆有封赏。
在历尽千辛万苦,各种生死考验之后,宋江一伙终于得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一切,然而付出的代价也是惨痛的。
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连同宋江在内三十六名天罡星,如今只剩六个,余下尽数战死。
可以这样说,不管私德怎样,但说到忠君一事,宋江一伙算的上有始有终,至少比许多时下官员要强出百倍不止。
因此,在了解了宋江几人的事迹后,赵桓深感欣慰,一度打算重用几人。
只是在赵桓当着梁师成和耿南仲的面提起此事时,却同时遭到二人反对。
身为士大夫的一员,在耿南仲眼里,连那些正统武将都是贼配军,就更别提区区宋江这等贼寇了!
“官家,臣以为不妥,宋江一伙皆贼寇出身,本就贼性难驯,更兼其为童贯党徒。似此等人,若任由彼等窃居高位,势必引得诸位臣公不满,对官家声誉有害无益!”
梁师成原和宋江一伙无冤无仇,但坏就坏在,宋江昔日受招安时,曾给蔡京、童贯、高俅等人送上了厚礼,却偏偏忘了梁师成。
太监本就是最记仇的一类人,梁师成更是其中翘楚,今日听到赵桓提起宋江,一下就勾起了这厮的记忆,他当即附和道,
“耿大人言之有理,前番朝廷招安宋江一伙,乃不得已而为之,为的就是消耗其实力,今目的既已达成,也该及时收网,免得这些人到了地方,又凭白生出事端,给官家脸上抹黑。”
赵桓向来没有主见,听了二人这一唱一和,尤其听说宋江为童贯同党,立时就改了心意,语气厌恶道,“罢了,此事就交给二位卿家去办,务必处置妥当,免得天下人说朕刻薄寡恩。”
耿南仲嘴上本事不小,但论起真本事,却没有多少,所以最后此事便落在了梁师成的身上。
梁师成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只是稍一琢磨,便心生一计,随即就暗中吩咐下去。
而宋江他们对此尚茫然不知,在领了封赏旨意后,皆觉得今朝既已光宗耀祖,若不衣锦还乡,岂不如锦衣夜行?
于是,几人商议一番,遂决定先向朝廷告假,抽时间回乡省亲。
在得到允许后,几人便各自分开,只有宋江和吴用因是同乡缘故,一道返回了郓城县。
到得郓城县,吴用径自往东溪村祭祖,而宋江则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宋家庄。
宋家在郓城的名声极好,宋江后来又受了招安,因此,虽然多年未归,庄院田产,家私什物,皆如旧时。
在宴请过乡中故旧、父老亲戚,宋江来到宋老太公的坟前,想到死乌龙岭的兄弟宋清,不禁痛哭伤感,不胜哀戚。
其后半月,昔日州县官僚,探望不绝,宋江每日饮宴酌杯,以叙阔别之情。
直至到了归期,宋江方携吴用与乡人洒泪作别,回到了东京城,然后领了官凭文书,打算前往任上。
不想临行之际,戴宗忽然来访,其道,“小弟已蒙圣恩,除授兖州都统制。今情愿纳下官诰,去庙里陪堂求闲,过了此生。”
宋江不解道,“贤弟何故行此念头?”
戴宗回曰,“前些日子,小弟夜里梦见崔府君勾唤,因此发了这片善心。”
宋江沉默良久,叹道,“既是崔府君召贤弟,为兄也不好阻拦。”
自此相别之后,戴宗纳还了官诰,去到泰安州一处庙里,陪堂出家,每日殷勤奉祀圣帝香火,虔诚无忽。
数月之后,戴宗大笑而终。
宋江得闻此事沉默不语,他心中明白,戴宗这是求仁得仁。
早在当日出征关外大败而归之日,戴宗就对大宋朝廷心生不满,这种不满在金人南下时达到了顶峰,其私下曾多次表示,对当初招安的后悔,和对阵亡弟兄的歉意。
这便是为何,宋江在听说戴宗要辞官时,没有表态的缘由所在。
话说戴宗去世不久,忽听得朝廷降赐御酒到来,宋江忙与众官吏出郭迎接。
入到公廨,开读圣旨已罢,天使捧过御酒,教宋江饮毕。
宋江亦将御酒回劝天使,天使推称自来不会饮酒。
御酒宴罢,天使回京。
宋江备礼,馈送天使,天使不受而去。
宋江自饮过御酒之后,感觉肚腹疼痛,心中疑虑,然后想到自己定是被下药在酒里,不由泪流满面,仰天而叹,
“我自幼学儒,长而通吏,不幸失身于罪人,并不曾行半点异心之事。今日天子信听谗佞,赐我药酒,得罪何辜!我死不争,只有李逵见在澜州都统制,他若闻知朝廷行此奸弊,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我等一世清名忠义之事坏了。只除是如此行方可。”
遂连夜差人去澜州请了李逵来,诓骗其一同喝下毒酒,待李逵药劲发作,宋江才道来实情。
“兄弟,你休怪我!前日朝廷差天使赐药酒与我服了,死在旦夕。我为人一世,只主张忠义二字,不肯半点欺心。
今日朝廷赐死无辜,宁可朝廷负我,我忠心不负朝廷。我死之后,恐怕你造反,坏了我二龙山替天行道忠义之名,因此请将你来,相见一面。昨日酒中已与了你慢药服了,回至澜州必死。
你死之后,可来此处楚州南门外,风景尽与二龙山无异,和你阴魂相聚。我死之后,尸首定葬于此处,我已看定了也!”
说罢,宋江堕泪如雨。
李逵见此,亦垂泪道,“罢,罢,罢!生时伏侍哥哥,死了也只是哥哥部下一个小鬼。”
言讫泪下,便觉道身体有些沉重,当时洒泪拜别了宋江,回到澜州,果然药发身死。
再说武胜军承宣使军师吴用,忽一日心情恍惚,寝寐不安。
至夜,吴用突然梦见宋江、李逵二人,扯住衣服,说道,“军师,我等以忠义为主,替天行道,于心不曾负了天子。军师若想旧日之交情,可到坟茔亲来看视一遭。”
吴用刚想细问,就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随后泪如雨下,次日,便收拾行李,径往楚州而去。
吴用到了楚州,果然得知宋江和李逵已于数日前被毒酒毒死。他稍稍一想,便知个中缘由。
寻到坟茔,吴用置祭宋公明、李逵,然后以手掴其坟冢,哭道,“仁兄英灵不昧,乞为昭鉴。吴用是一村中学究,始随晁盖,后遇仁兄,救护一命,坐享荣华,皆赖兄之德。今日既为国家而死,托梦显灵与我,兄弟无以报答,愿得将此良梦,与仁兄同会于九泉之下。”
言罢,自缢于一旁的槐树之下。
月余之后,黄信独自来祭拜宋江、李逵、吴用,在三人坟前大醉了一场。
酒醒以后,黄信回到睦州,挂印离去,从此不知所踪,而秦明不久死于任上。
到了此时,原著里闹得轰轰烈烈的宋江一伙,便正式落下了帷幕,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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