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液

    
    晨楚没有急着开口问林枫怎么回事，就这么站在雨幕中望着他，眼眸中摇曳起宁静和深邃，那丝深邃竟是逐渐盖过宁静，直到尽显深邃，忽然又转变惘然之色，脑海中不断闪过记忆中最深刻最值得珍惜且珍贵的一幕幕画面，此时此刻连他都不知该想些什么，惘然而立，或是看林枫后背那把用粗布包裹着只露出墨黑刀柄的长刀，思绪方才运转，想起两人又是邻居又是搭伙吃饭，时间让两人变得熟稔起来，自然知道他除了歇息解下长刀，其余时间刀不离身，晨楚暗想或许那把刀对他有着什么意义，不免想起那句：刀在人在，刀毁人亡。
    素来看事淡漠，冰冷面无其他表情的脸上，嘴角那抹笑意渐深，只是这抹笑意看上去有些僵硬，却是很自然，连他都没有发现自己脸上会重显笑意。
    云横山脉是妖兽纵横的天堂，同样是众多武者的福地，无论是里面各类繁多的妖兽，还是密林间，山谷间，陡峭的壁崖上生长着灵药异果，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进出云横山脉，几年深居森林的他寻找妖兽淬炼体魄时总能遇到一些武者，有的人见到他会冷漠的离开，有的人察觉到他没有灵力心生残忍之意，挥刀而起，不出意外，皆是挥刀向他的人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有的人诧异之时心生笼络之心，却是让他冷漠的拒绝，如何冷漠，是一句话不说的冷漠，头都不抬看一下的冷漠。
    接近的他的人无不是有目的的接近，林枫也不例外，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不知为何生不出半点反感，或许是因为那句我们是一类人，下意识收起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与角牛生猛厮杀的他，与豹纹狼殊死搏斗的他，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心性能够苦忍寂寞久居森林以妖兽为伴，枯燥为友，死亡为侣，已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既然是少年，怎么不想有个朋友，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落至森林能够与之言语的只有空气，或是山丘不远处的那美丽的小湖中偶尔游过的游鱼，本以为直至离开后不会有改变，却遇到一个奇怪与他年龄相邻的少年，他看不透的少年。
    不经意间眼角瞟到林枫被雨水淋得斑斑点点湿的靴上，当下便是愣住了。
    定眼看去，竟是看到林枫的靴底有一小半陷进泥泞的土中，奇怪同时双腿轻轻一沉，感觉地面很坚硬，虽有点柔湿，不过是下雨所致正常现象，没有像林枫那样脚陷进去，难不成是他所站的地面被雨水冲洗地面变得松软，可看上去却是与自己脚下地面无异，目光又移到他背上的长刀，若有所思静默等他讽笑好小妖。
    难得看到小妖糗状，不笑一下怎么能对得起刚见面时自己受的惊吓，笑了一会儿林枫方才停下，胸口一阵剧烈起伏，可看笑得非常开心，双眸中淡淡的水雾，不知是笑到眼泪泛现还是雨水，直叫小妖给他大大白眼。
    笑了一会儿，缓和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双脚有些难受，轻轻提出双脚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晨楚疑惑的眼神，微微一笑，灵力涌现手心，朝盛开的那株凝灵香一挥，只见缭绕其周围的雾气逐渐消散，呈现出原面目。
    如果把凝灵香比喻成一个人，未盛开的凝灵香是一位雪山顶舞动的雪女，优美的舞姿，曼妙的身姿，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冰冷的诱惑，而盛开的凝灵香就像日落西山后起舞璀璨星空下的仙子，美丽圣洁，不可侵犯，使人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心。
    浓雾尽去，凝灵香枝体中流动的金黄色液体已成透明，却依旧金光刺眼，两人的目光焦点从凝灵香底部满心期待由下缓缓移动至盛开的花苞上，数之可清的九根无风自动上下摆动的枝芽吸引住两人的目光，无一，是被九根枝芽的透明剔透像是无数个摆放不同方位的镜子反射夺目的光华，每根枝芽上犹散发着淡淡的异香，异香近鼻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醉人的感觉，却也让人清神醒脑，晨楚惊奇的眼神直盯着九根枝芽一时之间不想转移视线。
    林枫先是微微一怔，看着奇异的枝芽，只觉得很熟悉，无比确定见过类似的东西，眼皮一眨，顿时间想起原来是那个世界深受人们追捧喜爱，想要却价钱昂贵懊恼无奈只能想想并期待在那个最重要的日子作为誓言见证从而戴在手上的见证物，撇了撇嘴，缓缓移动目光，看向花蕊中间。
    晨楚也是从欣赏到发呆中回神，同他移动目光，这下轮到他发怔，好半响才发音言语呐呐问道：“果实呢？”
    “对啊，果实呢？”
    林枫也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的花蕊中间，低沉的说道。
    晨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树檐下的闭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的小妖，目光回到花蕊上，道：“会不会是小妖吃了？”
    林枫没有半点犹豫，很肯定的回道：“不会！”
    笃定的回答晨楚为之一愣，不解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它可是先我们之前走进浓雾。”
    此时林枫的心情说得上非常糟糕，很懊恼，又有点失望，深吸几口冷气，一把抹去脸上冰凉的雨水，勉强把这些情绪压下，最后归于平静，回头看一眼树檐下避雨的小妖，知道它没有瞌睡，是在等下一株凝灵香盛开结果，轻声说道：“小妖也没有看到凝灵香果，自然没有吃到。”
    晨楚看到他眼中恍然之色，知道他清楚为什么凝灵香没有结出果实，静静等在一旁听他下文。
    “之前没有跟你说，凝灵香结果需无根之水，却并不是有了无根之水就一定能结出果实。”
    听他这么一说，晨楚明白过来，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失望，望着长于四周的散发金光的株株凝灵香，心中顿时有了安慰，想到：这么多株凝灵香，就不信全部结不出果实来。
    林枫看他的眼神，似乎明白他想的是什么，小心走了一步来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说道：“反正这里有这么多株，现在不过一株没有结果，你也说了，他很爱我，不然我不能运气爆发遇到这么多株凝灵香，既然他让我遇到，不会让我空欢喜一场。”
    晨楚知道他说的他是谁，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就算没有一株结果，这么多株凝灵香，我们给挖了它取其根枝，制成香，足够我们挥霍一阵子了，”林枫沉默片刻后，很没出息的想到最坏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晨楚没有说话，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愿意动，是听得林枫的话身体僵硬了，由内而外一阵冷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