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界主

    
    “你终于醒了？”在阿草的注目中，萧云睁开了眼睛。其实也就小睡了一会儿，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
    第一次用真人目光环顾四周，清醒的感觉体内血脉在流淌，每一寸肌肤在呼吸，几百年了，第一次如此真实的活着，而且生命的律动，如此的强劲。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深吐一口浊气，审视面前的阿草：“其实你长的挺好，在我的世界，你算得上美女。”这是萧云面对阿草说的第一句话。面对萧云的注目，阿草却露出了几分少女特有的羞涩。下意识举起手，做势要打人的意思，最终只推了萧云一把，转身而起。
    阿草除了肤色黑点，五观却颇具地球东方人的特点。一米六八的个头，相比阿雅两米的身高，似乎更符合萧云的审美，说她是美女，倒不是萧云的恭维。
    阿草没有离开房间，只是转身去拨弄了一下灯火，屋里顿时亮堂少许。再度回过头来，正遇上了萧云的目光。
    萧云忽然发现，她的目光就如灯火一般闪烁，充满好奇，又不失炽烈。
    萧云忽然感觉心头蓬蓬直跳，这种被美女凝视的感觉，是他从来没经历过的，虽然新奇，也让他有些不太自在。
    “你说你的世界?那你从哪里来？”小美女目光灼灼，小脸蛋泛着红光。
    不知为何，萧云觉得一阵心慌，目光急于游离，却觉得不太合适。摸摸鼻子回答：
    “咳咳，我吗？我来自遥远的地方......“
    “遥远有多远?“
    “我也不知道那里离你们这有多远。”
    “哦，那你是怎么来的？”阿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阿草显然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萧云心中却大汗直冒。可是又不能不回答。
    “或许是借助雷电，或许是时间虫洞……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当时我晕忽忽的，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山顶上……”萧云边说边在努力回忆。
    “……可是，我听说你当时躺枯萎的花蕾中，在神明的山谷中。”
    “神明山谷？”
    “是啊，那是我们从前的驻地，五百年前天雷降临，将那里夷成了平地。”
    什么?五百年？不是一百年？
    嗯，一定是那狼妖和黑猿大战所致。萧云内心猜测，却不想去解释深究，对于萧云来说，那是一段恐怖的经历，一段无比心悸的回忆。
    “好，我相信你了，你就是我们等待的异人！”阿草听完，目光中的热情不减，反而越发的炽热。
    “异人，你能带我们回到传说中的祖地吗？”阿草满怀期待地望着萧云，更像是祈求。
    萧云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草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向天虔诚祈祷。而后睁开眼睛动情的说道：“我们的领地正在缩小，无数的生灵都飞走了，阿贡说，我们将会陷入贫瘠，不久将来，恶魔也会降临这片土地，光凭我们不足以战胜，我们需要异人的帮助……你能带领我们，帮助我们吗？”
    带领你们……帮助你们？这什么跟什么？萧云忽然觉得额头大冒黑线，这算什么，一睁眼就背上了拯救世界的责任吗？
    “你能答应我吗？”阿草的目光清澈如同夜空的星辰。
    “我……”
    萧云真想说不，可有些不忍，如此明澈清纯的心灵，任谁也不会舍得去伤害。
    “好吧，不过我还没有掌握足够的力量，等我有能力，我一定……”
    “……我相信你！”阿草妩媚的笑了。
    萧云突然有种错觉，小丫头的眼神就是神兵利器，何用他来帮忙。再强大的对手，在如此明澈的目光下，都会败下阵来的，甚至有种要被融化感觉。
    “天哪，真是太诡异了，这世界，这女子，也太妖异了。”萧云扶额暗呼。
    咳咳，那什么，阿草姑娘，我好象有些饿了，能出去帮我找点吃的吗？
    其实，这具身体几百年不吃不喝了，又怎么可能会突然饿了呢。萧云是借机想将阿草支出去，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天哪，这是要让我犯错误啊，我五百年尚未萌动的凡心啊，可不能一朝陷落在此。”正在此时，忽听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终于打破了萧云的尴尬。
    阿草也终于收回了她的目光利器，目光转向了窝棚外，神情变得格外的庄重。那是几千人齐声咏唱。
    “发生了什么事？”
    “是祭祀开始了！咱们也快走吧。”
    祭祀？也对，这原始部族，延续的是上古文明，一切大事都得通过求告神明。
    这种场面，萧云当然不忍错过，何况，刚刚答应了阿草，要帮助枯叶族。了解枯叶族，自然成了他的任务。
    这本来并不在他的计划中，萧云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一个不速之客，终将要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家乡。这个世界的一切于他，都不过是场梦。所以，萧云的原定计划是清醒之后，悄然而去，不想牵扯太深。可是就在刚才，他的计划改变了，他决定留下。
    难道我的心被整个丫头捕捉了吗？开什么玩笑?小丫头而己，是我想多了。萧云甩甩脑袋，努为驱散心中的杂念，跟着阿草趁夜色一路往祭坛走来。
    族群驻地中央，无数大树盘绕中，被开辟出一块天然的空地，貌似一个巨大罗盘，直面苍天。阿贡就站在罗盘的中央，手举着木杖。木杖顶端，仿佛神龙盘绕，散发出朦胧的蓝光。
    阿贡的背后，下边是无尽的丛林，上边是湛蓝的天空，无数的星辰宛如珍宝，熠熠闪光。
    而在阿贡面前，则是黑压压的族人，匍匐成一片，身材高大的族人们，面他跪地膜拜，无比虔诚。一句句一声声，齐声颂扬，响彻山林。
    这一刻，阿贡好似就是这片丛林的主宰，更像是神明的使者。高举权杖，一指长空，顿时有无数星光垂落，形成一片圆形的镜面。镜面之中，如电影一般闪过无数影像，无数的巨人，非人非妖，或凌空飞天，或激烈战斗，或仰天长啸……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印象，还是启示？萧云无法确定，随着星光逐渐暗淡，镜面慢慢消失。
    阿贡收回了权杖，转身伫立，仰天咏叹：
    “啊，远古的神明，在亿万年前，你就已经洞彻未来世界，你说他终将降临，今天他终于来了！看到吗，他正在走来！他必将带领我族走出黑暗，走向无尽的星空，回归遥远的祖地……”
    话语声落，阿贡的权杖越过人群，指向了队伍最后的萧云。一瞬间，仿佛一道闪光照亮的周围，萧云成为了焦点。
    几乎在同时，齐颂之音戛然而止，无数双眼睛转过来，齐刷刷的落在了萧云身上。萧云有种突然被聚光灯打中的感觉。完全懵了！
    “异人……异人……”
    不知谁最先领的头，所有人冲着萧云齐声念叼，边念还边拿手掌拍打地面，数千人一个动作一个声音，若非身临其境，无法感受其震撼。就像是战斗的号角，让人忍不住热血奔涌。继而忘却荣辱，忘却生死。
    这是活生生的造神运动啊。无数的英雄人物不就是这样被推上了神坛吗，哪怕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他也终将成为敢于决死的勇士。萧云这一刻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时势造英雄，并非你能，也非你愿，而是别无抉择。
    萧云明白，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没了选择，他再也成不了旁观者，注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且举足轻重。如果不能如太阳般璀璨，便如彗星般毁灭，也就是说，无论生还是死，他注定要轰轰烈烈的干一场。除非他愿意背负渎神的罪名。
    还有匍匐在他脚下，仰望着他的阿草。这目光，早已悄然钻入他心中，再也挥之不去！
    就这样被设计了吗?算了，虽然被设计非我所愿，但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算了！贤者说，在沉默中死去不如沉默中爆发，说起来，我也算已经沉默了数百年，已经够久了，是应该爆发一下了，那就让我当一回亚瑟吧，反正又如何呢？
    于是，曲终人散之后，在阿贡的大屋内，一场关于命运的谈判开始了。萧云不是愣头青，他明白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就是就是神秘的阿贡。老话说的一点没错，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家伙，套路太深了。萧云虽然不反对被设计，但也不能就如莫名其妙的上了人家的贼船，所以必须得讨个说法。
    虽然，自己的命运还无法把握，但也绝不是阿贡这老家伙可以随意左右。命运于我，是我的肢体，我的心跳，只有我自己才有资格执掌，别人，包括任何人，都不行！
    “你需要我做什么？对我有何好处？”萧云没有多话，只是盯着面前的老者，三言两语，一语中的。在萧云看来，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躲躲藏藏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干脆现实一点。
    阿贡没有马上回答萧云的问题，只是目光灼灼的望着他，老神在在的微笑着，终于对话开始。
    “我一直在关注你！”阿贡貌似避重就轻。
    “哦，是什么时候，从我进入枯叶山谷？”萧云寻根问底。
    “不，更早。”
    “更早？”
    萧云虽不太愿意相信，但从对方的表情中，还有基于对方身份，确定阿贡没有说谎的必要。“难道说，是我在林子里游荡的时候？”虽然如此说，萧云心中却颇不平静，觉得阿贡超乎寻常的莫测高深。
    “不！”阿贡却笑着摇头道：“比这更早。”
    “更早？是什么时候？”
    “在你降临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还亲眼目睹了你从雷光中坠落…..”这回，轮到萧云吃惊了，准确点说，他甚至觉得有些太恐怖了。要知道，那是五百年前。而且，偌大丛林，降临一个人，就如石入大海，就算是神明，也未必能如此明察秋毫吧。
    阿贡到底是怎样的存在？难道他和鬼雾花灵一般？成仙得道了不成？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阿贡似乎看穿了萧云的内心，微微一笑。“出于对你的关心，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全盘告诉你，但有一点请你相信，我们是你的朋友。”
    “我们枯叶族虽不是这片丛林的最早的原著，但我们生活于此的时间比你想象中要久远。这片山林的秘密，几乎没有我们不知道。”虽然阿贡的话让萧云稍稍心安，但他明白，阿贡背后的隐秘绝对不仅于此。这个世界，真的太诡异了。
    “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虽说你很特殊，但你不是第一个降临此地的异人。”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听到这个萧云差一点腾的站起来：“什么，不是第一个?还有准?”勿怪萧云内心狂震，当一个穿越者，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忽然听到另一个穿越者的消息，相信任何人都无法继续冷静。
    “他们是谁？他们在哪？我要找到他们，然后想法回去！”几百年了，回家成了一种执念。
    阿贡凝视着萧云，似乎洞彻了一切，脸上没有了微笑，只有关切：“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跟你一样的情绪。但是如果你足够睿智，你首先想到的事情应该是……”话到这里，阿贡居然戛然而止，显得莫测高深。
    “是什么？”萧云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就是个神棍，有种上去抽他的冲动。
    哎，阿贡凝视着萧云，叹息一声摇头，而后神情肃穆：“是危机！危机，关乎生死！我要是你，我不会去找他们，至少，在你变得足够强大之前。”
    萧云似乎没有察觉出问题的重点，微笑的摇摇头，想要继续说什么。
    阿贡目光锐利如刀：“如果我告诉你，你要是一旦现身，会很快被杀死，你若还决定坚持你的执念，那就算我没说。我还告诉你，杀死你，会让你的对手变得更强大，当然于你，也是一样。”
    “什么？居然这样？”这是什么？杀人游戏吗？怎么觉得如此的熟悉。杀死对手，获得对手的力量而变得强大，这不就是典型的游戏设定吗。
    “杀人游戏，这个说法很特别，倒也很形象。你说的没错，就是杀人游戏。”阿贡说道这里，端起了身边的陶罐，倒了一碗茶，推到了萧云面前。
    萧云没有喝，他哪里有心思去关心其他，脑子中有待消化的东西太多了。屋子里十分的安静，安静到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大屋子，比起之前阿雅的屋子不知要大多少倍，更像是一座殿堂。偌大的屋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实在太空旷了，此刻只有萧云和阿贡二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若非案头的灯火在闪动，真以为这屋子被冰封了。
    许久，萧云冒出了一句：“那么你是谁？这场游戏里，你扮演什么脚色？村民，狼人，还是先知？”冷静的目光，连串的问题，如爆发的子弹。
    “等等！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阿贡阻止了萧云，目光依旧熠熠有神，仿佛看穿人心。
    “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请你相信，我不是设局者，在你之前，我们一直是旁观者，但之后，或许我们是盟友，是你最可信赖的伙伴。”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又能从你那得到什么？不要告诉我，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知道我不是愚蠢的人。”
    萧云一字一句，说的十分郑重。说实话，他现在谁都不信。只能信自己。既然是杀人游戏，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能提供你所急需的，当然了我们能够得到的，只是一个契机，一次能改变族群命运的契机。这个契机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怎么有关？”
    “只有你变得强大，我们才有可能借助你而成功。所以，我们是朋友。”
    “你可以选择别人，因为我不是唯一。”
    “但是你最适合！因为你具备先天之体，而且是他指定之人。”
    “你说的他是谁？”
    “我暂时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能猜到是谁。”萧云脑海里闪过一个人，那就是鬼雾花灵。在这片天地中，也只有他又可能指定他。
    谈话到此，暂告一段落。阿贡自己倒了一碗茶水，端起来闻了闻，小饮一口，而后放下。目光继续安静的看着萧云：“说实话，不是我瞧不起你，虽然你得到了仙灵的灌注，拥有了先天之体，但是你还十分的脆弱，就你的实力，别说帮我们了，自保都难。凭你现在的本事，没有我们的帮助，能否走出这片丛林都值得怀疑。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帮助你保护你，让你的敌人暂时无法找到你，你可以借助这段时间，尽快掌握力量的秘密，变得足够强大。有一天，当你拥有足够能力的时候，才有资格谈你我的合作。”
    这是典型的上位者的手腕，能够于千百人前抬你成神，也能在私下里将你打下神坛，让你不得不心服。这是套路，萧云虽然不谙此道，却并不陌生。
    明知是套路，萧云却一点办法没有，阿贡的话说的一针见血。萧云现在还太弱？虽然有幸得到了一些机缘，但对这个世界来说，他的知识太贫乏，计算是易影，他都应付不了，更别说其他。
    “怎么样？”阿贡没有说话，但是目光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我还有得选择吗？”萧云的回答倒也十分的干脆。
    “好吧，那我们就算是达成了盟约，从此后，你就是我们枯叶族最高待遇的贵宾。”
    “不！我不必做什么贵宾，一个普通族人即可，如果不行，就当是一个迷路的行者，托庇于你们的枯叶族，免得露宿荒野而已。”萧云苦笑，端起了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没想到，茶一入口，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那一刻喉咙如烈火燃烧一般，而后一直延伸到肚子里，想要吐都来不及了，直烧得他眼泪鼻涕都出来。
    这是什么茶？
    “呵呵，心急喝不得火茶！年轻人，万事都得慢慢来！日子长着呢”
    阿贡看着萧云的狼狈相，忍不住哈哈大笑，但话里有话，却似乎意味深长。
    萧云含眼泪点点头，心中却恨不得将面前整个幸灾乐祸的老头，胡子眉毛一根根都揪下来烧了。但不得不成人，自此刻起，智者千帆，他的异域生涯，他的蛮族之旅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