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状元郎屈就太乐丞
因王诘被任命为太乐丞,实在出乎达复的预料,为此他找来了岑燊询问。
岑燊说,此乃平钰公主之意。
“她这是何意?”达复问。
岑燊说,太乐丞不过一清闲虚职,平时负责宫廷娱乐或是填词作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据他推测,平钰公主此举,或是为了方便她与王诘见面吧。
“可是,这坏了我们的原定之策……”
“没错,玉面郎君本想安排他进中书省,让他秉笔草拟圣旨、接收朝廷密件。”岑燊喝了口茶,“不过依我看来,凡事有利有弊,太乐府虽不是什么权力中枢,可也深处皇宫之内,更易于接触陛下、打探宫内各等消息。”
“可这下王诘就不乐意了……”
“由不得他!”岑燊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若再行事不力,玉面郎君可真要生气了!”
“好吧,我会劝说他的。”达复点了下头。
岑燊又道:“还有,李云翰未中,倒也在预料之中;达兄可去芷园多带些银两,以安其心。”
达复说不必了;此人淡薄钱财,只喜饮酒赋诗,不如多送些佳酿美酒更为合适。
岑燊听了很是认可他的看法。
午睡过后,李云翰在芷园漫步走了一圈,坐在花架下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池中的浅荷、游鱼。
“好悠闲哪,”杜少凌走到了他身边,黑着脸道,“人家王诘中了状元,你倒好,跟没事儿一样。”
李云翰微笑道:“该中就中,那是天命,没什么可抱怨的。”
“什么天命?”杜少凌嘟哝着,用脚踹了下一边的花猫,怨道,“小弟虽是明经末榜,倒也心甘;可你连考场大门也没进,也太冤了!”
这时,荆王和艾允到了芷园外,下了马,正欲敲门,忽听得院内有人高声说话,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于是伏在了门边偷听。
只听李云翰道:“我说过多少次了,那是因我贪杯醉酒给误了。”
“那为何王诘没醉?”
“他酒量小,喝的也少嘛。”
“不用说,肯定是他搞鬼,把你给灌醉了。”
“净瞎猜!”李云翰有些不耐烦,“我没去,不也成全了他嘛。”
“得了呗。以后见了他,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云翰拍了拍少凌的肩膀,语气平和道:“恭贺小弟了,此番中了明经,一只脚已踏进了仕途;改日我在海明楼请你。”
“唉,明经多了去了;若是门路不通,还是做不了官。”
“算了,别抱怨了,”李云翰抬头望了眼天色,温言道,“大考已毕,要不陪我去一趟九莲峰、散散心?”
杜少凌说他没心情,不去!
两人正说着,忽听得院门一响,荆王和艾允姗姗而入。
众人相见后稍作寒暄,荆王问李云翰因何没有参试?
“回殿下,只因在下一时贪杯醉酒给误了。”
“误了也罢,”荆王呵呵一笑,“本王欲图大业,急需先生这样的大才,请先生到王府高就便是。”
“谢殿下美意。”李云翰停了片刻,“只是在下早已说过,只想做一清闲之士。”
“这,本王就不更懂了。先生一会儿说要参加科考,一会儿又说做闲士,莫非是想糊弄本王?”
“在下不敢。科考一说纯属在下一时口误,还请见谅。”
“那,先生此次进京到底是为了什么?”荆王厉声追问道。
“寻师访友,赏阅名山大川。”
“不会吧,”荆王面色凝重,“上次汪拱一案,先生出手倒是好狠,就连本王也受了父皇责罚,命我巡视河西。”
“殿下见谅,上次桃谷山庄相遇纯属机缘巧合罢了。”
“是吗?”荆王踱了几步,回过身子,冷笑了下,“汪拱倒台,表面上看杨嗣郎获利非浅,实则却是东宫。”
“哦?”李云翰睁大了眼。
“汪拱乃林弗之膀臂;汪拱一死太子少了一劲敌,自然是他得利了。”
“殿下,苍天有眼,汪拱多行不义罪有应得,”李云翰神色淡然,“为天下人除害,又怎能说是为太子一人!”
“先生多虑了,本王也只是随意说说,”荆王语气缓和了下来,“明日本王就要西巡,特来与先生道别。”
“好吧,请殿下进寒舍一叙。”李云翰摆了下手,将荆王迎入了客厅。
午后,炫帝在高峻等人的陪同下,漫步在龙池湖畔,遥望着湖景春色若有所思。原来,他对林弗阻挠杨嗣郎为相一事十分不满,内心有火却又不好当着群臣之面发作。经再三思虑,他决意绕过庭议直接任命杨嗣郎为相。
炫帝主意已定,于是当即派人召杨嗣郎、第五祺进宫,当面宣达了旨意。
高峻宣旨道:“念杨嗣郎行事勤勉忠心可嘉,为表彰其功,着即任命为左相;第五祺因破案有功,擢升为御史中丞……钦此。”
杨嗣郎听了激动万分,赶忙与第五祺跪地叩谢:“谢陛下隆恩。”
杨嗣郎升任左相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陈业硕耳里,他听后立时慌了手脚,急忙去月堂找林弗商议。
林弗听罢陈业硕的汇报,不免沮丧万分,神色黯然道:“皇上绕过了朝会,直接任命杨嗣郎为相,分明是猜忌老夫哪。”
“可不是么,”陈业硕眼露些许恐慌之色,“那姓杨的做了宰相,岂能放过我等!”
“怕什么,”林弗轻轻摇了下头,眼露不屑之情,“杨嗣郎不过一个眼光短浅的势利之徒,给他点甜头就忘乎所以。目下呢,还需暂敛锋芒,待其露出破绽后再一击中之。”
陈业硕说,目下也只好如此了。
林弗在厅内来回踱了一圈,回过身子道:“姓杨的实不足为虑;老夫所忧者,只是太子。”
陈业硕听了一脸困惑:“太子孱弱,且失宠已久,他又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不,你也太小看他了。据说近来太子与那姓杨的眉来眼去勾连不断,老夫担心他会借杨嗣郎之势趁机下手呀。”
“他俩会联手……”陈业硕嗫嚅着。
“目下呢,只是相互利用罢了。老夫一贯行事谨慎,并没有什么把柄让他们有所诟言,只是担心陈大人……”
“我……”
“大人还在装糊涂呢。”林弗沉下了脸,紧盯着他道,“那批赈粮可都出手了?”
陈业硕听了登时心里一慌,支吾道:“这……快了,再过几日就会办妥。”
“陈大人,夜长梦多小心翻船哪。”
“是,下官明白。”陈业硕战战兢兢的回道。
王诘中了状元后,本以为太子会帮他在中书省谋得一份体面的差事,没想到旨令下来,却命他为太乐丞,在太乐署贾升手当差,瞬间如同从骄阳下跌入了冰窖里。
王诘无奈之下到了太乐署。他生性淡泊,不喜欢整日里与一群乐工待在一起,做些曲舞演奏、迎来送往之事,加之看不惯贾升的傲慢无礼,心情无比失落。
太乐丞黎清看出来了,不时的安慰劝说,王诘的心绪才稍稍平稳了一些。
这日上午,王诘与黎清在署内交谈工作,平钰脚步轻盈进了屋子。
王诘、黎清了急忙施礼,问安。
平钰令黎清出屋回避一下,她有事说与王诘。
黎清诺了声,赶忙低着头出了屋子。
平钰微笑道:“恭喜公子高中了。”
王诘面色平静,道:“托殿下之福,在下多谢了。”
“那,如何报答我呢?”
“你想怎样?”
“跟我好呗,”平钰嫣然一笑,“实不相瞒,让你做太乐丞就是为了方便陪我。”
王诘听了恍然大悟,思忖了片刻,道:“请殿下自重,此乃太乐署办公之地,还是少谈些儿女私情。”
“嗬,才来几日就翘起尾巴了,”平钰双眉一扬,“别忘了,我能让你上,也能让你下!”
“你敢威胁我?”
“是又怎么了!”平钰说着瞅了眼宁芯,示意她呈上了一份请柬,“明日杨嗣郎设宴,你且代我跑一趟吧。”
“这怕是不妥吧。”王诘迟疑了下。
“有何不妥?”平钰语气有些哀婉,“去吧,如今你金榜题名,也该在人前广众之下扬眉吐气了。”
王诘“嗯”了声接过了请柬,答应了她的请求。
在炫帝的极力提拔下,杨嗣郎终于如愿以偿做了左相。
为庆贺升任左相,杨嗣郎一时志得意满又忘了昔日前车之鉴,在府内大摆宴席,招待各方宾客。
但凡在京的朝官,大多携带着厚财重礼前往杨府赴宴,就连太子和荆王也分别派了付果、艾允前去恭贺。
可是仍有三个重要官员缺席,林弗、陈业硕、戴奚珣等人不是托病就是假装不知,皆没有行礼、到贺。对此,杨嗣郎很是不满。
王诘到了杨府,被杨柯安排在宴会的一个角落里。他独坐了一阵,耳听着身边众人的高谈阔论,内心不免有些失落。
酒过三巡,杨嗣郎走到了第五祺身边,高声道:“第五大人,恭喜你升任御史中丞了!”
第五祺见了赶忙起身行礼,道:“多谢大人抬举,下官感恩不尽!”
“嗯,不错,”杨嗣郎高昂着头,得意的笑对众人,“各位只要跟着杨某干,仕途不可限量哪。”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附和。
杨嗣郎又缓步到了贾升身边,笑吟吟道:“贾老弟,听说你将去年的新科冠军圈圈,送到了林府……”
贾升身子一抖,干咳了下,道:“咳,别提了,那不过是给他的百鸡宴凑个数罢了!”
杨嗣郎听了哈哈大笑:“我就说呢,这老东西也蹦跶不了几日了,还玩什么斗鸡!”
“贾大人一脚踩在右相府,一脚踩在左相府,两边都吃得开哪。”冼通讥笑道。
魏怀冰听后沉下了脸,对着贾升道:“魏某呢,也提醒贾兄一句,以后可要擦亮眼珠子,别再迈错了步子。”
“那是,那是。”贾升连连点头。
杨嗣郎向众人轻轻挥了下手,道:“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从今以后,各位可不要光顾了低头走路,没了方向!”
“杨大人所言甚是,”魏怀冰恭维道,“大人就像是黑夜里的一轮明月,指引着我等前行的方向。”
在场诸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
王诘听了很是不以为然,在一边嘟囔道:“诸位可真是可怜,就像那些惯于夜行的虫豸,不愿见到阳光,却以为整个世界都是漆黑一片。”
“哟,原来是王才子哪。”魏怀冰感觉话不对味,回头瞪了他一眼,“王兄将我等比作虫豸,那你呢?”
王诘自觉口误,默然不语。
杨嗣郎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番王诘,道:“你是……”
“在下太乐丞——王诘。”
“噢,原来是惠王府的常客——王乐工,”杨嗣郎一脸不屑,“今日且给大伙儿说说,你是如何中了状元的?”
王诘脸一红,低头不语。
魏怀冰高声道:“据魏某所知,这个状元呢,是平钰公主帮他讨要的。”
众人听了登时嘘声一片。
“王乐丞,可有此事?”杨嗣郎问。
王诘仍是低头不语。
杨嗣郎嘿嘿一笑,抬头扫视了一下众人:“各位,对于平钰公主所荐之才,杨某是颇感忧虑哪。”
有人问他何出此言?
“良才难得呀。”杨嗣郎神情肃然,“若是公主被人迷惑了双眼,荐举了一些绣花枕头、酒囊饭袋,那岂不是亵渎了神灵、辱没了我等朝官的威严。”
众人听了或是捧腹大笑,或是窃窃私议。
王诘登时羞红了脸,内心犹如针刺一般痛,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不待宴席结束,王诘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杨府。
王诘回到了金仙观,一见平钰公主,便怒斥道:“殿下命我去杨府贺喜,原来是想借机耍弄我!”
“公子误会了,”平钰倒了一杯药酒,笑着递上前,“让你去呢,是为了明白我的一番良苦用心。”
“什么用心;”王诘推开了酒杯,“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谁也不欠谁!”
王诘说毕欲走,却被平钰拦住了。
“好歹相处一场,你就这么绝情?”
王诘愣怔了下,黯然不语。
“忘恩负义!”平钰突然变了脸色,“今日若敢踏出此室一步,我死给你看。”
平钰说着从花架旁取过了一把短刃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道:“我死不足惜,就怕你担不起刺杀公主的罪名。”
王诘心头一惊赶忙伸手去夺刀。
平钰不肯丢手,挣开了,道:“还有你那年迈的父母,他们谁也休想活命!”
王诘听了不免一阵胆寒,身子有些瘫软,哀求道:“殿下,别,别……”
“说,你到底答应不?”平钰厉声喝问。
“殿下……”王诘见那刀尖滴下血来,登时惊吓不已,怯声道,“既是两情欢愉之事,又何苦动什么刀子!”
平钰见计得逞,于是丢下了刀子,走上前来一脸媚笑轻抚着他,柔声道:“我可没逼你……是不是?”
药酒起了作用,王诘只觉得浑身上下燥热,似一团火烧了起来。他强忍着闭上了眼睛,任由她抚摸着……
因平钰苦苦相逼,王诘连太乐署也不常去了。他有时待在金仙观陪平钰游园,有时随平钰公主进京出入王公府第、官宦人家,参加各种宴会活动。
两人如胶似漆,宛如一对沉浸在蜜月里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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