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刀锋切上草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草茎湿滑,草叶柔韧,也亏得杨真力道精准,才在许芸贞落水前割断了所有草茎,重新把她提在手中。
数不清的草叶再次袭来,被杨真挥刀牢牢护住二人身躯,刀风呼啸,斩的叶片草汁乱飞。而蒲延年不愧是已化形的老妖,各种水草被它操纵起来,一时竟有遮天蔽日、无孔不入之感。
前后左右尽是密密麻麻的蒲草,杨真举步维艰。
身后的大船已经完全沉入河水,原本架在船身与岸上的桅杆也在不断下滑。
杨真的靴子已有一半踩在河水中。
许芸贞不再言语,双目紧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深水之中,一条手腕粗细的草茎沿着桅杆蛇一般爬上来,陡然卷住杨真的脚踝,把他向河水中拉去。
杨真咬紧牙关,身体下蹲,腿脚发力,草茎瞬间被绷的笔直,他掌心的刀旋转着插进水面,搅断了那根手腕粗细的草茎。
“吱吱吱……”
周围响起让人牙酸的叫声,草叶乱舞起来,锋利的叶片划过杨真左臂,割破衣衫,在他胳膊上留下一个血口。
“喵一!”
李猫儿在岸上已经看不见杨真身影,挥舞小胳膊小腿就要上前帮忙,被大黑马急忙张嘴咬住衣服。
九先生早已爬起来,挥舞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船桨沿着桅杆拼命地拨动水草,想找找杨真踏脚在何处。可惜水草浓密的犹如发丝,远远望去,整个渡口像是一颗长着绿色头发的头颅,而杨真淹没其中,如同蹦?不出来的小虱子。
“妖怪!是妖怪啊!”
岸上远处的人望着这恐怖的一幕惊叫起来。
有人则在疑惑:“你们河下县不是有河神娘娘保佑吗?为什么河里还会有妖怪?”
但更多的人还是立刻焚香祭拜。
“河神娘娘在上,求求你赶走妖怪,保佑平安。”
“河神娘娘有灵……”
天边晚霞褪去,夜色笼罩下来。
河水已经没至杨真的腰部,蒲草在水下把他紧紧地缠绕住,胳膊和长刀也被四面八方而来的草叶捆束起来,他面色阴沉,丹田内的气团飞快地在全身各处旋转,积蓄着最后一拼的力量。
他左手依旧牢牢地环抱着许芸贞,把她的头脸高高地举过了自己。
这样即便就算河水能淹没过杨真,一时也无法把她拖进水中。
一颗黑色的头颅在杨真不远处的水面上浮出来,露出蒲延年的面孔,只不过如今他的脸上充满了妖异与疯狂,发丝抖动,变成一根根尖锐的水草,缓缓地刺向杨真的胸口。
而许芸贞闭起的眼睛,在这个时刻颤抖起来。
香火飘来,她也听到了岸上人们的祈祷,就像她儿时听到的那些纷繁嘈杂的声音一样。
“喝!”
气团游过全身,在丹田处化为无数的气旋投入四肢百骸,杨真浑身的力量,比起往日立刻增加了三成有余。
这是他第一次应用内外兼修的力量。
“嘣嘣嘣嘣嘣……”
缠绕着他胳膊的草叶被他的巨力绷断,右手和鳄吻刀瞬间恢复自由,他脚下同时用力,把桅杆踩落下去,同时身体跃出水面,刀锋在周遭匹练般斩过,削断身上所有的水草。
桅杆岸上的一端完全入水,激起波浪,分开水草。
杨真落下,脚尖在桅杆上再次一点,身体借着反弹之力升起,长刀舞动,投向岸边。
“下来——”
蒲延年的头颅在水中阴森森地说道。
一根根水草密密编织,在杨真身前变成了一道厚厚的墙。
蒲草韧如丝。
即便以鳄吻刀的锋利,破开三尺厚的蒲草之后,也无法再更进一分。
“噗通!”
杨真带着许芸贞落入水中。
无数的水草缠绕过来,把杨真捆束得如同一个粽子,朝着水底拉去。
在这一刹那,杨真思绪飘逸,忽然想起了不久前被自己捆起来的僵尸。
“莫非,真得要月白先生来救命?这样子可有点儿丢脸啊。”
水草缠上了他的嘴巴,腥臭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据说人在濒死前会回想一生的过往,因此杨真还有余暇去想很久前的事情。
“呐,这个拳法呢,是老爹在一个王八壳子上捡到的,老爹不怎么会取名,这功法就叫做王八拳吧。”
“那个王八壳子,有整个天空那么大,不过很可惜,四个爪子不知被谁砍掉了。肉也没了,就剩个空壳。”
“慢慢练吧,说不定有一天,你练着练着,也能长得顶天立地那么高。”
“想不想看看天空上面的神仙天天做什么?”
“等你能长得那么高的时候就知道了,嘿嘿嘿……”
“哈哈哈……”笑声打散了杨真的思绪,他整个人已经完全沉入水底,旁边则是同样被捆束起来一动不动的许芸贞。
蒲延年的身体从河面上沉下来,收拢起多余的水草,站在河底向他走过来。
“没有谁能阻挡河神娘娘归位。”
他声音嘶哑地对杨真说道,绿光莹莹的老脸上满是得意。
虽然在刚才的打斗中,他被杨真伤到了本源,但他终究是最终的胜利者。
杨真动了动身体。
“咦,你为什么还没死?”蒲延年顿时遭受了惊吓,恐惧地朝后退了一步。
杨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即便站在河底,不用呼吸,他仍然没有丝毫闷气的感觉,莫非说练了王八拳,就能像鱼鳖一样在水中生活?
“不过没关系,你只是个碍事的家伙。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娘娘归位。”蒲延年嘎嘎地笑着,走向旁边的许芸贞,松开水草,许芸贞便面目平静地横躺在水中。
“不对!你都已经死了,娘娘为什么还没有归位?”
蒲延年向四周看了看,一脸惊慌失措,仿佛在哪里计算错误了一般。
下一刻,许芸贞在水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上散发出莹莹的光彩。
“你是娘娘?你只是个人,怎么可能是娘娘?”蒲延年惊叫着后退,脸上恐惧不已。
“嘿!傻草!”
有人在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看见刚刚从水草里脱困的杨真。
随后,一只坚硬的铁拳破开水流,重重地砸在他的老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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