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博弈

    
    后来他拉过我的手握着，我们长久保持着站立的姿势，谁也没动，也没说话，只有风从敞开的窗户闯堂而过，把气球吹得呼啦啦响。
    直到左手指感觉到某种凉意我才低头看，这一看才发现多了枚戒指，克拉数也不小。
    我滋味复杂的问：“怎么还有？”
    他略有些粗粝的大拇指指腹摩挲着我的左手背：“右手是这次的求婚戒指，左手则是为上次婚姻补送的礼物。上段婚姻中，你因我承受了身体和心理的双重伤害，我却没能给你任何温情。这是令我最痛心的地方，每每想起我都悔不当初，好在我还有补救的机会，以后的时光里，我会把以前欠你的都补上去。”
    “不用这样的，”我微微摇头，“我从没怪过你。”
    “我知道，”他扶着我的肩把我转了半圈，让我们四目相对。他磊落的视线里藏着丝丝愧疚，令我一眼就触到低的。
    “梁薇，可是我怪自己。”他说，“最近我常常在想，像你这种善良可爱的女人，若不是我酒后失控伤害到你，恐怕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你不会为我捐肾，不会因为经历生死难关，不会被舆论推至风口浪尖，不会承担照顾一大家人的生计。你会像别的寻常女人一样，遇到你爱也爱你的男人，和他生下可爱的孩子，一家三口或四口相濡以沫，过最平凡也最幸福的生活。”
    “我做到了啊，我爱你，你也爱我，也生了可爱的旭旭宝宝，如今也是相濡以沫。”
    “可那个人如果不是我，你的人生只会有幸福，而不会有不幸。”他微抿的唇角，显露出他的深深悔意。
    我开始意识到一件事，葛言对我的愧疚要比我想象中的深，那种愧疚刻在了骨子里，甚至有可能发展到了病态的地步，所以我必须和他好好谈谈。
    我指指沙发，示意去坐，落座后我转过头看着他：“你和我说这些，又求两次婚，难道是想以此把恩怨情恨一笔勾销，然后桥归桥，路归路，各往东西？”
    他被我的话吓到了：“你怎么能这样理解，我的意思……”
    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他：“你一直在假设我没遇到你，就会遇到更适合我的男人，这不就是在变相暗示我趁着年华还在，赶紧去找个更好的男人吗？如果你这番说辞是要给悔婚做铺垫，那不必这般麻烦，我会马上离开，并负责通知我这边的亲属朋友。”
    我说着就站起来要去收行李，葛言立马拽住我：“老婆，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表达我很后悔以前那样对你，在时时督促自己以后要对你更好。”
    “那我问你，自我们和好以来，我有拿以前的事怪过你吗？”
    他摇头。
    “那我再问，你是良心发现，想弥补过我的亏欠才决定和我结婚的吗？”
    他摇头：“当然是因为爱你才要和你结婚的，但爱和弥补可以做到两不误的……”
    我抬手打断他：“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不用做辩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往后余生都在后悔和弥补中和我过日子吗？”
    他依然摇头。
    我说明我的立场：“以前的事不是你一人的错，我们俩算得上是半斤八两。你要肾救父，我要为腹中的胎儿找个名正言顺的爸。原本就是场成年人之间的公平交易，咱们各取所需，我不比你高尚，我也不觉得委屈。后来的是是非非，也不是你一人的错，我们都有责任。但好在经过一番折腾，我们最终又走在了一起，这才是值得高兴和庆幸的事，在这个结果面前，葛言，你真觉得过去的事很重要吗？”
    他再次摇头，表情有些郁闷。
    我一鼓作气的说：“我认为最好的爱情和婚姻，应该是两人不分高低贵贱平等的相爱，这样的关系才能长久且和谐。若你想以、要以罪人的姿态，以婚姻为外衣跪在我面前求得谅解，那我们的关系好像真的只能止步于此了。”
    说完这些话我靠在沙发上微仰着头看他，等他回答。柔软的沙发给了我力量支撑，没让我的紧张外露。
    而他双手合十抵着额头似在思索，几十秒后抬起头说：“我接收到你的真实诉求了，我会反省自己，以后不会再说你不爱听的话。”
    在等他回答时我在心里做了个预估，他会和我完婚的概率是99.9%，悔婚的概率是0.1，可我还是因微小的0.1心跳加速。在听到他的回答是99.9%后，我紧张的弦才彻底放松。
    我心里沾沾自喜，表情却绷得紧：“你不仅不准说，是不准去想，更不准在暗地里做。”
    他听懂了，却故意说：“可你不是不喜欢开灯做么？”
    我白他一眼，心里却是欢喜的。
    经过这番严肃深刻的交谈，我觉得我们的心乃至灵魂贴合得更近更紧了。我们在玫瑰浴缸里泡着温水澡，也许是我的目光太烫人，也许是水太烫人，也许是玫瑰花瓣下不经意的碰触太烫人，原本顾及我身体状况的葛言最终失了控。
    浴池周边，被溅出的水花打湿了一圈又一圈，还夹杂着害羞的红色花瓣。
    吃过午餐后进行了半小时左右的散步，我们便回房睡午觉，为明天的婚礼养精蓄锐。所有的窗帘都被拉合上，房间陷入黑暗中，我在葛言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床边空了，一睁眼就看到他在穿衣服：“几点了？”
    “三点半。”
    “你要去哪儿？”
    “去接机，他们快到了。”
    我赶紧爬起来想下穿，葛言走过来把我放回床上：“我去就好，你再睡会儿。”
    “醒了就睡不着了，一起去吧。”
    “那就躺在床上看看电视，玩玩手机。”
    我知道他是怕我劳累，便说：“一直待在房间里挺闷的，而且我不去的话显得很没礼貌。”
    “婚礼是男方承办，新娘子为了保持神秘感今天也不该露面，至于闷这个问题，等一会儿见到旭旭你就不仅不会觉得闷，还会觉得太吵。”他说着捏捏我的鼻尖，“所以你好好享受最后的安静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