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场博弈

    
    护士关灯前，我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显示是凌晨3点59分。
    后来我再也没睡着，胸腔某处的不适隐隐传来，我更担心的是手术成功与否，以及父母孩子会因惦记我而寝食难安。
    度秒如年，总算盼到天亮。医生来看过我，说手术很成功，待会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去，但还需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医生很快通知下去，不出半小时葛言推着轮椅进来，一看到他我眼眶就止不住的湿润了，他也眼眶红红的揉揉我额前的头发：“醒了就好，已经没事了，别哭，情绪激动伤口会更疼，我带你去病房。”
    他说着把我抱到上面推着往外走，我很艰难的开口：“我们还在巴厘岛吗？”
    “对，先别说话，你还是得多休息。”
    远远的就看到我爸妈、小姨、婆婆和旭旭他们都站在病房门口的过道上等我。也许是在生死一线游走过，情绪情感更易泛滥，一见他们就想哭，
    我看到我妈也在擦眼抹泪，我爸则低声劝慰，在我靠近后我妈眼睛泛着晶莹冲我笑了笑：“还难受吗？”
    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似的，怎么会不难受，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摇头说：“还好。”
    我妈过来帮忙：“赶紧去躺着，你现在得多休息。”
    等葛言把我抱上床并盖好被子后，大家又围了过来，不大的病房显得特别拥挤。我缓了缓胸口郁结的情绪：“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我们担心事小，你难受才是真。”我婆婆说着转头教训葛言，“她之前身体就检查出毛病来，你瞒着我们不说，还不督促她治疗，还急着办婚礼，你都是你的失职。这次你可得把她照顾好，否则我不饶你。”
    我妈帮葛言解围：“瞒着我们这事可能是薇薇的主意，她这孩子我清楚，向来报喜不报忧，胆子又大，做事不掂量分寸。”
    我爸则说：“都少说几句，薇薇刚做完手术，得静养。闺女，你好好治疗，别心急，有不舒服的别忍着，要第一时间说出来。”
    我点点头：“谢谢爸，让你们担心了，我很抱歉……”
    “你抱歉啥，该说抱歉的是我们，我们作为父母竟然都没发现你不舒服。”我爸说着叹了声气儿，“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咱们就不提这些事了。医生说你大概要住一周才能出院，我和葛言商量过，让你住到基本痊愈再回国，而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就先回上海了，这边只留葛言照顾你。”
    我点头：“放心，我会好好配合治疗的。”
    我爸似是不太放心，转头叮嘱葛言：“别让她再碰酒。”
    “爸，放心，以后我连‘酒’这个字都不会在她面前提。”
    他们说话时，旭旭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妈妈，你真没事了吗？”
    “当然啦宝贝，是你救的我吗？”
    他似是松了口气儿：“当然是我救的你，我陪洪翼上完厕所回来就发现你睡着了，见了半天都不醒，脸色也越来越寡白。我觉得不太对劲，便冲出去叫外公外婆，他们就立即把你送到医院了。”
    “原来是宝贝救的我，谢谢你啊。”
    “我不要你谢我，”旭旭很严肃的说，“我要你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喝酒了。”
    “我答应你，不过你当时应该挺害怕的吧，有没有被吓哭？”
    旭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哭过，但我知道哭不能解决问题，就忍住眼泪去找人救你了。而爸爸醉得像头猪一样，听到要送你去医院的话时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路都走得东倒西歪的还说要抱你上车，硬是被周叔叔们拦住了。”
    “旭旭真棒，比妈妈棒太多了，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玩和哭呢。如果遇到一样的情况，估计只会吓得大哭。”
    旭旭却不笑：“不仅比你棒，还比爸爸棒呢，至少我不喝酒。”
    葛言面对旭旭的吐槽，只能干咳几声化解尴尬，这又换来旭旭的一通教训：“爸爸你是感冒了吗？如果是的话，你不能再照顾妈妈了，会传染给她的。”
    葛言连忙摇头摆手：“我只是被口水呛到。”
    “又不是小孩子！”旭旭很嫌弃的瞅了他爸一眼，转过头看向我时又温柔交代，“你这次一定要听医生的话，好好做治疗，我不想再看到你昏迷不醒的样子了！”
    让六岁的孩子为妈妈操碎了心，估计也就只有我了，我又欣慰又愧疚：“妈妈答应你。”
    “拉钩盖章吧。”他伸出小手指勾住我的，盖好章后说，“这个约定一百年都不许变，妈妈你可要记住哦，不能再骗我。”
    “放心吧，妈妈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恢复健康，看着旭旭也长得像爸爸这样高大。”
    说到最后，我有种胸闷气短的感觉，葛言发现我的异常，立马拦住旭旭：“妈妈累了，让妈妈先休息吧。”
    旭旭点头：“那我能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妈妈吗？”
    我被旭旭的话感动到。葛言应该也是如此，他声音有些低沉的问：“妈妈就那么好看？”
    “好看，妈妈是天下第一大美人。”旭旭双手杵着下巴，说得特诚恳。
    我被逗笑了，胸腔的某处被牵引得隐隐作痛，葛言见我脸色一变，又教育旭旭：“不能逗妈妈笑，差不多该去机场了，我叫了酒店的车送你们过去，我送你们下楼吧。”
    我妈和婆婆一听，都转过头看着我，似乎想说些安慰我的话，但被我爸拦住了：“你们别担心，葛言会把薇薇照顾好的，我们就放一百个宽心回去吧。”
    葛言回头对我说：“我送他们下去，很快就回来。”
    他们一走，病房恢复安静，静得连我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能听到。我抬手轻轻放在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每个人自生出来，心脏都在有力的运行着，就像呼吸一样是很自然的事，大家从不会对这跳动有感触。
    可我知道我在昏迷时心脏骤停过，差点就没抢救过来，所以此时此刻我对胸脯上这微微的跳动感到很欣慰。
    葛言很快就回来了，他轻轻关上门走过来：“你排过气了吗？”
    我轻轻摇晃了下脑袋：“不太清楚，应该是没有。”
    “那饿吗？”
    我点点头。
    “那你等会，我去问问医生可不可以进食。”
    葛言再次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盒药，他说这是促消化的药，吃下去后能加快肠胃蠕动。
    他说着把药瓶盖子打开，插入一根吸管凑到我嘴边，药很苦但我很快就喝完了。以前的我可能还会因药苦纠结一番，可如今的我对活着这件事情本身充满了感激，我甚至对这苦味心存感激。
    因为只有活着，我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