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陈家了?”站在书桌前赏字的孙老爷子,转过身朝陈朗招了招手:“来,过来看看这幅字。”
听到这熟悉亲切的声音,陈朗忍不住鼻子一酸。
在陈朗的记忆中,小的时候,孙老爷子虽然并不是那种胖人,但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刚毅的气势,虽已退休多年,但眼中的威严却依然还在。
而现在,孙老爷子因为得了胃癌,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了,即便不至于皮包骨头,单也可以说是很瘦了。
再来的路上,听刘晓生说过,现在的孙老爷子,基本上每天只吃很少很少的东西,甚至有时候早上只喝一口粥。
无论医生如何劝阻,他都不去医院,他说自己这一辈子已经早已看惯了生死,现在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可以享受一下生活,若是就此住进了医院里,那岂不是连这小半年的享受时间都没有了?
孙老早在他小的时候,就很喜欢毛笔字,然而小的时候随军出征,一会儿在边境,一会儿再深山老林里。
年轻的时候,为国为民操劳半生,更没有什么时间去研究写字,这好不容易退休了,他哪里会答应去住院。
“爷爷,您这字真是越来越神了,上次看的时候,每一撇每一捺中都带着几分凌冽剑意,让人看了之后有一种情不自禁肃然起敬的感觉。”
陈朗嘿嘿一笑,伸出了大拇指:“而近日再看,您这字真是精进太多了,不仅大气磅礴,还隐约带着几分仙气儿,让我有一种错觉,好像这并不是一幅字,而是巍峨的泰山。”
说实话,陈朗对这毛笔字真是一点研究都没有,但此番夸赞,却并不是纯粹的拍马屁。
孙老爷子的毛笔字,或许和那些名门大家相比可能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如果细看的话,字中是真的有一种大气磅礴,就好像耳边隐约还能听到十面埋伏,情不自禁的热血沸腾。
“写这幅字的时候,我想的是年轻时的军旅生涯,所以不免写的用力了一些。”陈朗的这番话,明显孙老爷子很是受用,哈哈一笑:“倒是你小子,这才几个月没见,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我可是记得,你小时候说我这字就跟狗爬的一样。”
陈朗脸上一红,讪讪一笑:“那时候哪懂得欣赏,再说了,那不还是我爷爷说的,不然我哪懂得什么好坏。”
一老一少对视了一眼,随即同时哈哈大笑。
……
公园。
每天晚上吃过饭,中田信兵郎都会在这个公园里散散步,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单从穿衣打扮上来看,恐怕很多人都会认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因为他穿的的确很普通。
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西装,袖口处甚至还有一些磨损掉色的痕迹,脚上穿的是一双在路边摊上随便就能买到的皮鞋。
他坐在亭下的石凳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跳广场的人群,从黄昏一直到天渐黑,这才从石凳上起身走回酒店。
林龙三就跟在他的身后,在这些天里,中田信兵郎不管是吃饭还是散步,林龙三都跟在他的身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多年的老朋友。
“林龙三。”快到酒店时,中田信兵郎忽然转过身,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问道:“你知道你这辈子为什么一直难以突破进入洞虚期吗?”
林龙三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中田信兵郎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问自己这种问题。
他现在是元婴后期,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是元婴后期了,按照修真界的常识,只要迈过金丹期和元婴期之间的那个坎,基本上只要不是受过什么重创,或者修炼天赋不是很差的人,基本上十有八九都能再往前进一步。
很显然,林龙三并没有受到什么重创,虽然他年轻的时候也受过不少伤,但那些伤却并没有在他身上造成任何暗疾,更不用说是影响他修为境界的伤了。
至于修炼天赋,林龙三在二十岁的时候便已经突破进入元婴期了,足以可见他的修炼天赋有多么的好。
然而,他今年已有五十多岁,却依然还是元婴后期,洞虚期的那扇大门他从未推开过,甚至就连碰都从来没有碰到过。
长达二三十年无法突破,这么长的时间里,可以说彻底磨碎了林龙三对于突破的渴望。
他退出了修真界,回到了俗世。
在修真界的历史上,其实有很多像林龙三这样的人,终其一生无法在修为上再进一步,所以退而求其次回到俗世中,不管是成为朝堂上某伟大人物的保镖,还是成为军方的某位大佬,都可以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
而且,还能使自己的家族在俗世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但是,无法突破至洞虚期,对于林龙三来说,一直以来都是如鲠在喉,尤其是年龄越来越大,对于俗世的生活享受的越来越多,他心中对于修为突破的渴望便渐渐再次浮出水面。
对啊,为什么呢?
我林龙三修炼天赋虽然算不上极佳,但也可以说是很不错的了,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修为却一直难以寸进呢?
甚至,甚至……
甚至林龙三至今为止,都还从未感觉到瓶颈,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元婴后期,并不是因为修炼的瓶颈而寸步难行,而是其他某种玄之又玄的原因。
“为什么?”林龙三几乎想都没想,便直接反问出了口。
“大道朝天,修炼本就是难如上青天的事情,有人终其一生寸步难行,困于瓶颈而疯狂无法自拔,有人却因心境磨砺或心魔而固步自封。”
这些,林龙三自然知道,他有些怀疑的看了眼四周,灵识更是随之分布了出去。
在他看来,中田信兵郎此时突然说这个,很有可能会是什么缓兵之计,或者是以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之类的事情。
但,接下来中田信兵郎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却是让林龙三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中田信兵郎随手一挥。
路两边的屋檐上飞出两道水流汇聚于他的右手上,缓缓形成了一把长剑。
轻轻一斩,坚硬的柏油路上便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而随后,中田信兵郎右手一翻手心向上,那把水流做的长剑便分裂成了无数水滴。
中田信兵郎右手虚空一抬,便看到那无数细小的水滴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磅礴大雨。
而且,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一阵雨只笼罩了中田信兵郎和林龙三两人的头顶。
“如此自然之道,你可看清楚了?”
实际上,林龙三已经没有在去听中田信兵郎说了些什么,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中田信兵郎手中的那两道水流。
如果运用元力的话,这些事情,林龙三虽然吃力了一些,但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刚才林龙三在中田信兵郎身上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元力波动。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如何做到的?
林龙三心中震惊的同时,将刚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截断成无数个画面,他一幕幕的去找,一幕幕的去仔细翻阅。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他能在这一幕幕画面中找到所需要的东西,很有可能他便能突破进入洞虚期!
之所以如此肯定,则是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场只存在了几秒钟的暴雨降下时,林龙三准确的察觉到,在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一口枯井,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水迹。
那是突破的迹象。
或者,准确的说,那是让他感知到瓶颈所在什么地方什么原因的迹象。
找不到……
林龙三僵立在原地,他一次次回想刚才所看到的画面,却是一次次的失败。
在恍惚之间,林龙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想恢复清醒去寻找中田信兵郎的身影,然而对于突破的渴望却一直死死地抓着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想必很难懂的。
几十年来突破无望,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了你突破的方法,压抑了几十年的渴望突然一朝爆发。
这就好比是一个穷了大半辈子的光棍,对于挣钱这种事情早已绝望的时候,却突然天降横财成为了亿万富翁。
……
其实,早在那场暴雨落下的时候,中田信兵郎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没走多远,一道模糊的黑影便悄然跟在了他的身后。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黑影的声音有些干枯,听起来就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摩擦发出来的声音一样,让人听起来都忍不住生鸡皮疙瘩。
“来华夏的时候坑了他一把,算是补偿他了。”中田信兵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再说了,这是宗主大人传于我的。”
“宗主……”黑影桀桀一笑,身影变得更加模糊了起来:“宗主大人真是太厉害了,他竟然连林龙三是如何困境都知道,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中田信兵郎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说什么。
“杀吗?”听口气,黑影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当然,这是宗主大人的命令,当然要杀。”中田信兵郎回答的倒是很肯定,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涩:“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你这东瀛剑神的名声?还是可惜了你这苦修几十年的剑道?”
中田信兵郎摇了摇头,并没有再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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