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火焰

(92)

    
    王梦雨令我意外地清脆声音笑起来,说:“倒是有可能,我都记得你说过的,就在你那个本子上写的,不能一字不差吧,大概是‘/p
    曾经的拥有//p
    会胜过不实的预期。’/p
    什么的,哦,还说‘/p
    将来,不过风的游弋//p
    或雪化后的痕迹’/p
    一看就是写给谁的,怎么也不像那首毕业的七律,可以给所有同学,不过这首倒是挺合现在的景儿的,你看我们一起踩下的这些脚印,就是等不到明天,怕不被雪盖住,也要化掉了。”/p
    我随着她稍稍停步回头的视线远远望去,在这看似舒缓飘逸、实则席卷覆压的茫茫大雪的气势下,目之所及,只有我们两人迤逦而来的四行脚印,同时不假思索地说:“也是哈,所以我一直特搞不懂,怎么会有几千万年前恐龙的脚印留下来,就因为个儿大,特别沉?”/p
    没有任何回应,扭头看到王梦雨低头好像在有意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不觉有所触动地说:“那都是随意写的,没有什么目的吧,那种东西我自己都真想不到你还记着,我都忘了是模仿还是为什么写的了,真的。”勉强应付完她的疑问这一刻,我更多的精力,是在纠结于她为什么要声称现在没有喜欢我的人。/p
    王梦雨却始终沉默,眼见着走到了停放我自行车的位置,她停下道:“比喻成风的远去,是你没办法挽留,如果还在原地,那就是你太不主动了,要不就是明明知道也置之不理,我这么理解对不对?”/p
    我反而因为意外,一时语塞。将她的大包挂在车把上,认真回想着那些诗句自己在琢磨时的情境,慢慢说道:“没有不理她吧…其实我真的——”抬起头正看见王梦雨等待似的目光,笑道:“忘了,毛保证,肯定就是读到了什么觉得有意思,模仿了一下,那阵子,什么莱蒙托夫啦、雪莱、普希金、还有拜伦、泰戈尔,另外像什么欧美印象派等等吧,瞎看了一大堆,如今记住的,怕是加起来连5句话都没有,还没作者人数多呢。而且吧,我觉得你的解释比我想到的还丰富得多。咱们先不说这个,我就恨那只臭耗子,弄的我们也没好好再练练词句更有意思的《born  the cha》,呵呵。诶,你想不想在系里的表演上唱?”我说着开了自行车锁,又一次掸着车座和后架的积雪,头一回有点不自信,甚至是忐忑地等着她的回答。/p
    一时寂静得全是随着北风而似乎有了声音的雪花飘落响动。我转过头,王梦雨背对着我看着远处,这时候正好回头,捂着耳朵含笑说:“练习唱唱无所谓,我可不敢跟韩靥提这个建议,不知道她干嘛那么抵触这歌儿。诶,你着急回去吗?这么好的雪景,咱们慢慢地赏一赏多好,就赶路回去的话也怪可惜的,北京难得下一回,记得去年一整年大概就没正经下过一次吧?何况回去了,再看我哥那张天天不高兴的脸,因为嫂子好像还跟他赌气呢,办厂子的事儿,对他来说,又太难了,听说银行根本不给国企以外的申请贷款,而且我爸妈听说还要贷款,吓都吓了个半死,所以特不想回去,气氛太压抑了。”/p
    对经营毫无认识,而对钱财还停留在最原始保守心态的我,自然而然地脱口道:“喔,还要贷款,和银行?那得花多少,搁谁也得吓死。”/p
    王梦雨并不介怀的神情说:“我才不想这些呢。诶,要不我们去哪儿呆会儿再走?而且冻得我耳朵都疼了。”/p
    “早说啊,我这给你。”我殷勤地摘下毛线帽子来,手还没伸过去,王梦雨已经连连摆手道:“不要你的这个。”我不禁拿着摘下的帽子讪讪地感觉太没面子,不知如何应对了。/p
    王梦雨侧头看着我含笑道:“还不高兴啦,这么敏感?我说不是嫌弃你总可以了吧,就是因为那么个男帽子我怎么好戴,多好笑啊,那个帽沿儿特难看,没有那个,我就领情了。”/p
    我看她说着话,又去捂耳朵,并且向楼里走去,便跟了上去,说:“楼里怎么赏雪,还是忍着戴我的帽子,我们去操场堆个雪人倒还好玩儿,这雪下了这么长时间,应该积得挺厚了。”/p
    “对呀,这个有趣,而且活动起来就不冷了,那走。可帽子我肯定不戴啊。”王梦雨说着从已经上了的三级台阶上一步跳了下来,浮雪下的石灰地面极滑,王梦雨脚下哪里站得住,惊叫了一声的同时伸手来抓扯正好等在一旁的我。我也情急之中跨步去扶她,反倒脚下滑得更是夸张,仰面朝天的先摔了下去,紧跟着抓了个空的王梦雨也滑到了。/p
    “没摔着吧?”我起身快得仿佛地上不是冷雪,而是滚烫的开水,甚至忘了顾忌这种速度容易再次滑倒。一边问了,伸出手去拉王梦雨。她却笑得好像没了力气起来,一边还只顾说话道:“哎呀,这样子让我想起来前两天看到孟昭成喝醉的样子,他喝醉了就跟傻子似的,呵呵呵。”/p
    我弯着腰,双手支在膝盖上说:“这天儿不是特冷,小心把羽绒服坐湿了,而且——”就看见王梦雨伸过手,一把拉起她来,随即,转身锁好车,重新背起她的大包。/p
    “而且什么——你走慢点,好像去晚了雪就会化了似的。”王梦雨在后面比她的步速更缓慢的语调说道。/p
    “没什么,就是怕你嫌衣服脏了,会急着回家。”/p
    走了一段,眼望着目标的操场尚且有些距离,尤其在风雪里迷蒙空阔,我指着说:“别说哈,即便就是这么大点儿的场地,空荡荡的时候,雪景倒是最好看的,这要是堆个雪人儿,像不像一个装饰了,回头过两天回来,应该不会化了吧。”/p
    “你要能搞出个冰雕,学校没准还给你当个景儿圈起来好好保管了。”王梦雨少有地开玩笑道。我说:“对了,说起冰,我想起来,要是操场冬天搞成冰场也挺好的吧,北师大那儿不俩操场吗,就有一个每年冬天改成冰场,玩儿的人特多,可惜我第一回去滑就摔伤退役了,再也没复出。”/p
    奇怪王梦雨毫无反应,只管默默地向前走,我正为自己的玩笑话毫无市场而有一点无趣,她忽然从身旁的灌木上双手捧起些积雪,兜头盖脸地抛下来,转身笑着向前跑了。/p
    “慢点儿,小心再摔了。”我说着,随手掸了掸浮雪,跑几步便赶了上去,绕到改为走步、已经呼哧带喘的王梦雨面前,背向走着说:“就这体力和速度,还干坏事啊。”/p
    “我怕滑,要是正常的地,我也还挺快的,小学时候运动会我参加过800米比赛呢。”/p
    “就你,那第几?”我正过身问。/p
    “嗯,第…呵呵,谁还记得,反正不是第一吧,正着数倒着数都不是。哼,你干嘛这么不相信的眼神,你自己呢,第一次上冰场摔了就好意思说退役,当自己运动员啊?”我连连摆手道:“嗨,说着玩儿的,你要是有参加过800米比赛的光荣史,我可比不了了,我长跑一般般,短跑嘛,整个班级范围的话还凑合,可小学第一次参加运动会是60米,起跑慢了,搞个倒数第一,羞得连自己班坐的地方都不好意思回去,后来小学运动会的项目我就都退役了,到了初一头回的运动会,我们班400米没人愿意报,我记吃不记打,舔着脸宣布复出,结果…嘿,又他妈的呃,又弄个倒数第一,而且跑完还吐了,这脸丢得,初中整整三年都没拾回来。”/p
    “那太差劲了,你这运动生涯,原来就是两个倒数第一和两回退役啊?”王梦雨满面笑容道。/p
    经她这一总结,我也头一次意识到,赶紧说:“高中还好,进了两回100米的年级前四,不过就是…”我难为情地咂咂嘴,“预赛完,进决赛的就4个人,靠,看起来还是倒数第一。”/p
    王梦雨哧哧笑起来,看着我道:“虽说同学都觉得你骨子里,好像带着一种狂傲的劲儿,其实也不是事事争强好胜的。”/p
    “怎么会对我有这印象?我谦虚着呢。”眼看着王梦雨对我这个反应,报以她才有的迷人微笑,我立刻有了在她面前卖弄一下的动力,继续说:“尤其是好几年前了吧,看了一个梁启超的故事,更知道了,有学问才有本钱逞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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