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言以对中,王梦雨冁然而笑,道:“可能好多人夸你脑子好,可你有时候这种傻乎乎的劲儿,最有意思了,其实,我顶不喜欢那种看起来特精明样儿的人。”/p
我有些疑惑道:“那…你这话,不是说我看着一点儿也不聪明了?”以为对方会马上解释不是这个语意中,王梦雨却笑意不褪地点点头,大大方方地盯着我道:“你这么个看过挺多书的人,难道不知道有句话说得特好,是谁说的我忘了,大概是说‘如今哪里都是聪明人,聪明这东西,已经成了十足的公害了’,呵呵,我哥就说,他现在办事情,发现咱们中国的聪明人都去当官儿了——可话说回来,你也不能太迟钝啊?”/p
我正释然地点头,对她没有看低我放下心来,听到她悠然一转的这句,不明所以地笑着点点头,在意识到自己并未理解,还要问时,王梦雨看向站台,同时拍拍我的胳膊说着“我坐的车来了,哟差点,快把包给我——那书呆子,你也抓紧回家吧,别骑太快啊。”/p
我答应着,连忙将包递给她,大概生平头一回一直看着一个女同学上车,并坦然地以依依不舍的神情等到公交离去,才骑上了车。/p
不仅如此,连我自己都想不到之后骑行的一路寒冷所带来的更大孤单感中,满脑子竟然只有王梦雨,不是和她刚才一起做的事情,就是练歌说话等等场景。如果这种心态放到以往,以我父亲从小对我的“男女授受不亲”、“男孩子,就要事业理想永远放在第一位”等等教育,所灌输出来的思维模式,会自以为耻。而现在,我甚至还在由衷期盼着明天在家休息的周日,最好可以很快过去,好周一便又能见到王梦雨。如此到家的时候,几乎想不起来自己如何安全地经过一个个十字路口,如何按照正确的路径回到的住所。/p
敲开家门,迎面看见客厅的餐桌前,码放了与桌面等高的几摞卫生纸,小姨从父母亲的屋里出来道:“你妈这念叨你,说早该回来了,这么大雪,也不可能在学校玩,你没改坐车回来吧?”/p
“没有,周六不骑回来,车放学校一天多,人不在跟前儿的话,那还不绝对丢。”/p
小姨笑道:“那也是啊,可大学…也一样?”/p
“嘿,还不是都一样,而且大学里头什么人都能进出的——这卫生纸你也拿回去些呗,还都给我?”母亲走过来道。/p
小姨不以为然地摇头。我脱着外衣说:“弄老些这玩意儿干嘛?”/p
小姨坐到饭桌前说:“一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操心的学生,下礼拜开始,生活用品都涨价,现如今,涨价也忒频繁了,还说这才是跟上世界潮流,搞不懂怎么跟着世界潮流是对的了,以前几十年价钱不变是对的,这会儿又可大姐,就是涨得也太厉害了,尤其这东西,一下涨一毛多得,真缺大德了。我这还是托以前同事帮着多买的,要不,一个人只能买10卷儿。”/p
我想起来小姨以前是副食店员工,因为身体不好难以久站,托关系去了地铁公司。不过,对这种话题我自然没有兴趣参与,虽然因之想起来一句不知是哪个名人、抑或是哪个影视剧里的台词,大意是说“他们永远是对的,无论干了什么。比如三反五反、公私合营。再比如发起那个运动,都是绝对正确。至于10年以后自己把它否定得万恶无比之际,也是圣明无二。还可以预想到,将来再重新评价这些历史的话,没准还会改个说法,但要求世人明白并且必须认同的,就是他们从未站在错误的位置上,而一向是‘高屋建瓴’、‘洞悉一切’的英明、伟大”。/p
我将书包从自己屋子门口扔到床上,去厅里的冰箱拿出根雪糕,刚要撕开包装,忽然少有地想到客气,将手伸出去说:“小姨你——”/p
“大冬天的你吃这个?我夏天都不敢碰。”小姨连连摆手,苦着脸道。这时听到墙角电话响铃的母亲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道:“说他不听的,不过小辉,你小心将来弄的胃寒——喂…对呀?哦,找他,在——小辉,你同学找你,一个女生。”/p
“啊?”我禁不住答应的语调中带有惊讶,而且剥开一半包装纸的雪糕险些从缺口滑落出来,狼狈地攥住后,想着一定是王梦雨担心雪地骑车不安全,特意打电话来,先入为主的感激心理,随手将雪糕放到饭桌上,跨步过去拿起话筒就说:“你早到了吧?还…”/p
对方咯咯咯地笑起来,不是王梦雨声音的意外令我恍惚了一两秒钟,才缓过神来,却仍然在无法平静的心情下,没有听出是哪个同学的声音。/p
“当然了,咱们分开都多长时间了,我早到了,你真逗。”/p
我这才听出来是王秀茵,也同时反应过来,还没有给过王梦雨家里的电话号码,连忙想该用什么话回应,对方已经说:“嗨,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整理卷子,不是用你的订书机来的嘛,那个还真是好用,我家这个还特意在西单商场买的呢,可这国产的跟你那一比简直成垃圾了,麻烦你后天上课再拿来一下,就是《中国革命史》我找的一些资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钉上了省得弄散着容易丢,所以别忘了啊,我觉着你也需要呢。要不,我明儿晚上再给你打电话提醒?”/p
我说那样最好后挂了电话,扯开雪糕纸往屋里走时,小姨叫住道:“哟,刚进大学,就开始和女同学交换电话了都,小辉这是谈朋友了吧,听这说话的随意劲儿,特熟似的?”/p
“不是。”我心态极为放松地说。/p
小姨点点头说:“就是,甭太早,你小姨夫那个四弟,如今是上班都两三年了,当年在大学谈个朋友,一开始好得,好家伙,跟着了魔似的,据说吃着饭呢,俩眼动不动就发呆,还能自己瞅不冷子地笑起来,把周围人吓一跳。要不就时不常地看着电视,问他看了什么,也说不出来,结果等闹掰了,嗨,也就那么回事。这人啊,上大学时候到底还是小,不光他。那孩子自己都说,哪有什么同学能修成正果的,毕竟在学校嘛,一个是小,还一个,不走上社会,见识面到底还是窄。”/p
我并没有认真听,随意点点头后顺口问道:“小姨夫怎没一块儿来?”/p
“他?别提了。一个国企小科长的破干部,他看得跟宝贝似的,整天没事也要加班给领导看。”/p
也在客厅,清理肉馅的母亲说:“还是忙呗,要不装样子加班,领导也未必领情,再说咱中国可跟人日本不一样,没要求人加班的习惯,又没有加班费。”/p
小姨嗤之以鼻道:“嘿,现在不一样了,忙起来的时候挺多的,听说要是那种私人开的工厂更了不得。至于加班费,那想都甭想。说实话,不给不给吧,说话那叫气人。他们那部门的头怎么说你知道?‘工作就想着挣工资,加班了想着加班费,那是资本主义凡事都首先想到金钱的剥削思想’,好嘛,到底谁剥削谁啊?我们一干活的,又不是资本家给人工钱的,可真是敢说。切,我还不稀罕呢,就他们那儿,给加班费也没多少钱,有回大礼拜天的,跑去说是调试设备,才给2块钱补助,还是他们部门领导特批,都不够买两卷儿这卫生纸呢。可大姐你猜怎么着,那不是合资了嘛,就他们公司来的美国人,人家一个月挣多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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