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子如此表态,陈富强心里百感交集。
一方面,他欣慰于儿子的态度转变,因为在此之前,陈秋实即便有什么不顺利,也不会想到向他这个老爹求助,更不会主动提出要回家陪他。
另一方面,他又有点担心儿子在单位的处境:“秋实,你为了老爸得罪了上司,今后会不会不太好过啊?如果实在熬不下去的话,老爸再帮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换个部门……”
陈秋实断然拒绝了父亲的提议:“爸,这个您完全不用担心。您想想啊,许叔那边马上就要升职了,有他压着潘浩,我能有什么熬不下去的?再说了,我现在的部门可是省上都挂了号的重点部门,在圈内影响力很大的,好多人削尖脑袋都进不来呢!我要是能在这样的地方站住脚,以后没准还能帮您排忧解难呢!”
此番表态,自然是在执行潘浩之前的交代,让陈富强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培养儿子当自己的媒体代言人,逐步舍弃掉许望山这个欲壑难填的外人。
陈富强原本就有类似想法,一听儿子态度转变后竟然主动提及此事,心中大慰,颔首道:“好啊!我的儿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为老爸排忧解难了!”
看到他神情复杂的样子,陈秋实又忍不住试探问道:“爸,看起来,您是忍那个姓许的很久了啊!他到底有啥本事,让您对他又恨又离不开的?”
陈富强哑然失笑:“你个臭小子,还挺会察言观色!”可感叹过后,他却依旧是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摇头道:“这些破事不说也罢,来,今晚老爸我高兴,你来陪我喝两杯……”
次日。新的一天开始,随着新一期的报纸面世,天阳都市报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按照事先设定的程序开始了新一天的运转。
会议室里刚刚结束了一场选题会,各部门主任汇报完今天的工作后陆续散去。潘浩因为整理笔记耽误了点时间,等他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时,却在门口又一次和许望山遭遇了。
许望山的脸上带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语气也十分露骨:“呵呵,潘主任,怎么样啊,那个问题解决了吧?嗨!你是不知道这陈公子有多倔,我是费了半天劲才做通他的工作啊……”
言下之意很明显——你不是说自己拿陈秋实没办法么?现在我出手帮了你一把,你还不赶快谢谢我?
一边假笑着问话,许望山心里也一边在暗自发笑:嘿嘿,装糊涂又不是只有你会,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谢字能不能说得出口!
对方摆明了是来找茬看笑话的,潘浩当然不可能接招。不过眼下自己另有谋划,却也不宜过分的和许望山针锋相对,便索性道:“啊?原来许主任真的不辞辛苦,帮我做了陈公子的工作啊!我说他咋就忽然说调查做不下去了呢!啧啧,瞧我这后知后觉的样儿!”
许望山见他继续装糊涂,心里颇为不悦,却也只能继续假笑着说:“嗯,没了这个不稳定因素,相信咱们之间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对吧?”
这句话同样可以换句话表达:这件事我就饶你一马,你要是再敢闹什么幺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潘浩赶紧示弱表态道:“呵呵,这是肯定的,许主任,咱们俩之间说到底,啥时候有过真正的问题嘛?今后还要麻烦您多多关照指教才是呢!”
看到潘浩态度诚恳,许望山气消了一些,心满意足的点头道:“潘主任谦虚了。其实吧,只要你踏实做事,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的,这一点不管是我还是蒋总,一直都是这态度,你明白吗?”
潘浩一听这话,登时心里起了嘀咕:哟呵?这是在帮蒋如柏传话呢!让我踏实做事,不就是让我少管闲事么?说我想要的都会有——这是蒋总为了招揽我放出的新筹码么?呵呵,我姓潘的何德何能啊,能让他老人家这么念念不忘?
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感激不已的应道:“明白明白,经过这么多事,我要是还那么不识好歹,未免也太愚钝了!”
许望山欣慰一笑,心想自己这算是又立一功——就算没法给蒋总收服这个刺儿头,但通过这次敲山震虎,至少也能让他消停会儿吧?钟同德没了这家伙助阵,手上能和蒋总抗衡的筹码可就不多喽!
目送许望山趾高气昂的得意离去,潘浩无声冷笑:这还没升职呢,尾巴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翘上天了,蒋总把你这种货色当块宝,也真是够可怜的——帐下无人啊!
说蒋如柏把许望山当块宝,潘浩真是一点也没夸张。
三天之后,天阳传媒集团竟然破天荒的举行了一场任命仪式,要给许望山这个临时增设的“副社长”大张旗鼓的操办升迁喜事!
整个集团都在传:以前集团搞这种任命仪式,顶多就是给各家报社的一把手搞,现在许望山居然享此殊荣,不摆明了是蒋如柏在打钟同德的脸么?
这就像什么呢?大概好比在古代,天子为了打压某诸侯国君,直接提拔了一名心腹去当监国,并且还大张旗鼓的举行了一场国君规格的“加冕仪式”吧!
为了这次任命仪式,蒋如柏吩咐准备的东西可不少。不仅发了文件,要求集团所有中高层领导都要到场,甚至还下了命令,要让钟同德代表天阳都市报,在仪式上“讲两句”。
这种配置和要求是何目的,潘浩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呵呵,不就是自以为吃定了钟总,想让他在报社中高层领导面前出洋相么?他上台讲两句,还能讲啥内容?歌颂你蒋总英明决断,赞扬他许望山劳苦功高?可他越这么说,不就越表明他无能为力么?
潘浩深知,只要让蒋如柏把这一出戏唱成,不用等到许望山兴风作浪,天阳都市报恐怕就得直接变天!再往后发展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失势的钟同德就得黯然下课,而许望山则将顺理成章的继任社长。
那样一来,自己当初对蒋如柏做的那些事,便会借由许望山的手,一点点的被人家给报复回来啊!
到那时候,自己别说是想在媒体圈做出更大名堂来了,恐怕是继续混下去都难啊!
所以,于公于私,潘浩都不允许这种局面发生。今天的任命仪式,他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搞事”了!
偌大的大礼堂里灯火辉煌,来自集团大大小小二十几家报刊杂志社的中高层领导们汇聚一堂,在台下依次就座,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期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
所有人都知道,蒋如柏只要走完了今天这一步棋,就意味着基本拿下了集团势力版图上最重要的一块。这位空降的一把手,从此将再无来自基层的阻力,未来必将一统天下,掌握集团实打实的生杀大权!
因此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的心态也十分微妙。有人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更多的人则希望这种乱局持续下去,盼着钟同德不要那么快失势。
毕竟,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有钟同德吸引火力的话,他们这些人才能更好的浑水摸鱼,躲在自己的舒适区内,继续着他们早已习惯的生活,或是混天度日,或是暗中敛财,岂不美哉?
而一旦钟同德倒下,他们心里很清楚,蒋如柏下一步就是直接“扫清六合”。一朝天子一朝臣,整肃完毕的新boss,必将重新划分蛋糕,到时候又将上演一幕腥风血雨,嗅到机会的人们必将蜂拥而起,集团势力、秩序都将重新洗牌。
在这种局面下,没有哪个现任的大小领导能保证自己能屹立不倒。
带着这样的复杂心情,众人终于等来了任命仪式的揭幕。蒋如柏一身正装,郑重其事的坐在主席台中央,并且第一个上台发表了演讲。
讲话中,董事长先生对天阳都市报的成绩大加赞赏,却避而不谈社长钟同德的贡献,而是用了春秋笔法,将一切归功于广大“基层工作者”!
当然,许望山顺理成章的就成了这批“基层工作者”的代表。蒋如柏不吝溢美之词,赞赏他多年来默默耕耘,为报社树立了一块金字招牌,将原本枯燥的时政新闻做出了水平,深受人民群众的青睐。
同时,许望山对集团的经济贡献,也是蒋如柏大夸特夸的要点——演讲中披露的数字显示,近三年来,直接间接与许望山有关的经营收益,竟然达到了令人咂舌的两千万之多!
虽然天阳都市报每年的经营收益数以亿计,但以一己之力就拿下如此份额的“绩效”,许望山真是堪称最佳劳模了!
为此,蒋如柏动情的感叹道:“以前我在电视台工作,几十年了,也从来没听说过谁能这么给单位挣钱的!说起来,在座各位的薪水、奖金,都有咱们许望山同志的一份功劳啊!”
领导说到激动处,全场自然是掌声雷动。
蒋如柏接着又说:“更令人敬佩的是,经手这么大额的经营绩效,许望山同志却从来没有拿过一分钱的提成!同志们,按比例提成是咱们合法合规的制度,他居然主动放弃,这是怎样可贵的精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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