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谦走进大门,门后房间的装饰依旧是中式的风格。雕梁画栋,香雾旖旎。有一穿着旗袍的女子,斜斜倚靠在贵妃榻上,左边摆着一套茶具,小瓷杯里的茶水清透如琥珀。
在旗袍女子贵妃榻的正前方,是一对正唱着昆曲的伶人。咿咿呀呀的曲调,在这犹如画境的典雅厢房里,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贵妃榻上的这位便是不夜天的主人,胡夫人。这位夫人,也是魔都的一位传奇人物。
庄谦沉默的迈开长腿,走到胡夫人对面坐下,没有什么废话,开口便道:“夫人,我想求买人……”
庄谦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胡夫人摆了摆手,拿起手边的白玉小筷子,在青瓷小碗边敲了两声。
她做这一系列动作时,眼神完全没有离开前方唱戏的伶人们,仿佛是在抱怨庄谦打扰了她听戏。
那叮叮的两声响明明很是清脆,但一传进庄谦耳朵,莫名让他觉得大脑像是被两记重拳左右夹击了似的,嗡嗡作响,几乎让他丧失了语言能力。
庄谦心里有些震惊,他知道胡夫人是个奇女子,但没想到,修为竟然如此高深。仅仅是那两声碗筷敲击的声音,便能让他说不出话。
这明显是不想和他做生意的信号啊。
庄谦并不放弃,他拿出一张3000万的支票递到胡夫人面前,然后又在上面叠了一张同样面值的。一共6000万。
庄谦早有耳闻,胡夫人是个成功的商人。商人没有理由拒绝利益。
胡夫人手拿着桃红色团扇慢悠悠的扇着,标准的瓜子脸上一双沾了魅态的细长眼眸似笑非笑的瞥了庄谦一眼。似乎终于对庄谦有了些好奇。
庄谦的名号,胡夫人也是听过得。这位年纪轻轻就能成为魔都首富的庄二少爷,的确是一位比她更成功的商人。她记得这只人参果,庄少爷的母亲只肯出3000万,但这位少爷一出手却是6000啊。
一向以精明冷漠著称的庄二少爷,竟然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这真是不好奇都难呐。
庄谦看胡夫人除了斜睨他一眼外,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摇着团扇对她笑。他便又从支票本上撕下一张,叠到刚才那两张上。
同样的面值,一共三张,9000万。
这下,就算是胡夫人,也忍不住惊讶的神色。她抬起团扇掩住自己的唇,不说话,还是笑看庄谦。
这位庄少爷,看来是势在必得呀。这恐怕不是因为他母亲吧?之前庄夫人过来同他洽谈了这么多次,也没见这位庄少爷出手啊。然而这次,一出手就是九千万?
难道这位一向以铁石心肠闻名魔都贵族圈的庄二少爷,真的遇到什么放不下的人了吗?
庄谦看胡夫人依旧没有反应,面色平静如水的,又撕了张同样面额的支票。
这时,胡夫人忽然抬起纤纤素手,阻止了庄谦的行动。
她轻笑着将桌面上三张支票推了回去,用她那婉转悱恻的音调说道:“很抱歉庄少爷,那枚人参果,我已做好了打算,是非卖品。”
庄谦原本平静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他想开口说话,但是声音依旧被胡夫人的净声咒给束缚着。
但他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太阳穴处隐隐有青筋浮现,好像是在用力挣脱着什么。身上有股隐隐的红雾泛起。
就见他身影往前一挺,从他身上迸发而出的灵力冲破了胡夫人的束缚,直向房顶而去,在半空中炸开朵礼花,四散而开,瞬间骇人的压力笼罩了整间房子。
屋子另一头的两位灵人,发出了尖利的惨叫,推搡着冲出了大门。房间里的装饰品都在这可怕的压力下跳跃着,胡夫人手边的青瓷小茶盅,高高跃起几乎要翻过身来。
胡夫人忽然心下惊了两惊。一惊是传言并不可靠,大家都说庄二少爷因为童年的事故没有修行,但眼前着高深到令人敬畏的发力又是怎么回事?二惊是传闻这位庄二少爷体内融了一座核电站,难不成他这是因为受到了刺激要爆炸吧。
胡夫人方才的游刃有余在庄谦的压力下消失不见,她沉着脸,略有些吃力的抓起手边的白玉筷子,对着青瓷茶盅,又是敲了四下。
叮叮叮叮——响声传入庄谦的脑海,让他稍稍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那光洁的青瓷小碗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几乎要把小碗劈成两半的裂纹。
这时庄谦也从刚才的烦躁中回过神来,观察到对面面色泛青的胡夫人,和她手边碎裂的茶盅,这才意识到他大概又是失控了。他不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控?
不过这次失控对于他来说也不全然是坏事。
“胡夫人,我是诚心想求买人参果。”庄谦用他那富有特色的低沉嗓音说道。
如果方才胡夫人还有些小看庄谦,那么他现在万万不敢怠慢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虽然他好像对自己的灵力不太会控制,但拥有那般深厚纯净法力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几个念头在胡夫人脑海中转了几圈,她便立即有了想法。
她笑眯眯的抽走了最底下那张支票,然后将剩余的两张又往庄谦那里推了推。既然这位庄二少爷真的那么想要,她何必不卖个人情呢?
“庄二少爷,这人参果卖您也不是不可以,但您可知这人参果的特别之处?”胡夫人问道。
庄谦摇头,他并不了解人参果究竟是什么。只不过是因为母亲说他能够救凤宸,他才来求的。
胡夫人细细打量庄谦,看他的反应因该是真的不清楚,思考了片刻,笑眯眯的拍了拍手。有两个穿着锦绣宫装的漂亮姑娘,端着一个样式古朴,但用料和做工都是十分考究的木匣子走了出来。
胡夫人打开了木匣,里面五花大绑着一个白白胖胖,看起来像个婴儿,又不太像婴儿的……人参?
庄谦也是好奇的观察这小东西。
他平时并不怎么关心玄学,所以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活的精怪。
有个小姑娘去掉了人参果的口塞,这个小家伙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哇哇发出了刺耳的哭声。就连庄谦也被震得耳膜发疼。
胡夫人又让侍女将小东西的嘴巴塞上,这世界才重新恢复安静。
“庄二少爷想来求买人参果,想必是知道这人参果可以续命吧?但是有一点,奴家必须要提醒您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人生果续命的。”
“人参果,是成了精的人参,他能够续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在以命换命。所以必须要他心甘情愿才行。而能让他心甘情愿,是要有缘分的。”
“如果他对我想要救的人并不心甘情愿呢?”庄谦皱眉问,“这样就没用了吗?”
“倒也不是没用,如果他不甘心的话,将他杀了放血食用便可。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样续起来的命,是会受到人参果的诅咒的。被续命的人,这辈子可能都要活在灾祸之下。”
胡夫人摇着团扇微笑:“如果庄少爷发现用不上,可以随时回卖给奴家。”
庄谦轻轻瞥了一眼胡夫人,伸手关上门,接过匣子,应起身离开:“多谢胡夫人了。”
时间不等人。
庄谦又是一路飙车,回了别墅。身后小尾巴也是连成了串。好在进入别墅区的时候,被尽心尽责的保安拦了下来。
庄谦大跨步走进自己的别墅,凤宸依旧像他出去时候那样,悄无声息的侧躺在沙发上。
在他的头顶上空漂浮着的,是红皇后标记出来的巨大倒计时,上面还只剩半个小时了。
看着那不断在减少的数字,庄谦抱着匣子的手都是冷汗。
他走到凤宸身边,打开木匣,提着人参果脑袋上的须,将小东西从匣子里解绑出来。
小东西一脱离匣子的束缚,就发出了尖锐的哭喊声,在庄谦手上疯狂的挣扎起来。
庄谦没有准备,被小东西从手里挣脱。小家伙似乎对庄谦很有意见,挣脱后直接跃上了他的面庞,又是抓,又是挠。庄谦英俊的脸上,立即多了几道血痕。
事情的不顺利让庄谦心里又是烦躁又是着急,这让他下手失了轻重,摘脸上的人参果时,不小心把这小东西甩飞了出去。
幸好他及时收了力,小家伙才没有飞远,恰好落到了凤宸的身上。
庄谦忽然屏住了呼吸。他想起了胡夫人说的话。想要人参果续命,是要人参果认同的……这人参果会不会认同凤宸呢?
如果,人参果不认同凤宸的话,自己要不要用那个极端的方法呢……自己有没有能力保护一直陷入灾祸的他?
庄谦头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似乎在心里先入的认为人参果不会认同凤宸。毕竟,原身凤宸的出身不是很好。——就算是从不夜天出来的,这个世界上的人多多少少还是对那样的职业有些歧视,就连庄谦也不能免俗。
就在庄谦思绪乱转间,尖叫不停的人参果安静下来,趴在凤宸身上似乎静静地听着些什么。
庄谦一颗悬着的心,被这沉默更是高高掉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样的高度紧张之下,庄二少爷还不忘了自己的人设,站立的姿势优雅笔直,每个角度都能作为形象照,被影到“魔都十大杰出青年”的宣传册上。
过了会儿,趴在凤宸身上的人参果,忽然发出了声悲鸣。不像是刚才无理取闹的叫声,更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他伤心悲痛的消息。
庄谦看着像小娃娃一样的人参果翻身趴着抱住了凤宸,像是四肢的粗须迅速变长,环住了凤宸脖子。借着,就有金黄色的液体从他的身上流出,顺着凤宸衣服的领口攀入,缓缓蔓延到了他全身,然后迅速沁入肌肤。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好闻的药香。
随着金色的液体越流越多,人生果的躯干也越来越小,最终只留下了小指甲盖这么大的一个结。
这是成功了?庄谦高悬的心这才终于放下了。他想伸手帮凤宸摘下脖子上剩下的人参果。
凤宸却比他先一步醒了过来。
他睡眼惺忪的坐起来,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发现自己竟然就睡了一个多小时。
他觉得有些奇怪,按照他现在的恢复能力看,最少要睡上一天一夜才能够复原啊?
但现在他觉得浑身神清气爽,身体已经完全复原了,可是看时间,竟然才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你……感觉还好吗?”看见刚才明明已经没了呼吸的人清醒过来,庄谦这才完全松了口气。
凤宸迷茫的看了眼庄谦,他一转头,脖子上的小人参果就掉了下来。感觉到什么的凤宸连忙伸手接住。
他仔细一看,忍不住惊讶道:“你竟然给我用人参果?”
庄谦没想到凤宸既然认得出人参果,既然这样,大概也知道人参果的价值……
庄谦松了松自己的领带,装作不在意的说道:“刚才看你没有了脉搏,母亲便特地命人送来为你续命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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