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说谎

    
    事情总是要做个了断，这是周臾单方面的想法。
    不能便宜了那臭小子，然而白给自己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是刘子昂的想法。
    不约而同，他们给对方打了电话，最终约在川湘园。
    譬如老欧洲，两位绅士争夺一位淑女，难免要决斗一回。现在已经没有了古老的仪式感，但男人在这方面的执着和假装大度却免不了要走个过场。
    于是，就有了一场心知肚明的约饭实则斗酒。
    一个要彰显自己对尤琪的所有权，一个则是无法撼动现实便趁机帮尤琪示威。
    当然，周臾内心有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刘子昂在短短几天之内彻底放弃了尤琪呢？
    透明的酒液注满了一杯，折射出一个离奇的世界。
    刘子昂端起杯子，冲周臾敬了敬，一口干。
    周臾也端起杯子，还没喝胃里便火烧火燎。
    “不喝？”刘子昂挑眉，其实他记得他胃不好。
    周臾摇头，木着脸一口干了。
    刘子昂冲他竖起大拇指，顺手满上了第二杯。
    凉热菜上桌，周臾让服务员送了热豆奶来。
    刘子昂又开始举杯，“喝。”
    周臾看见他脸上壮士断腕的表情，心知他可能做出某些决断，便也跟着喝了。
    刘子昂吱出一口酒气，半晌道，“尤琪从小就有点死心眼，认准的事和人很难回头。”
    周臾表面很冷静，其实内心有点迷。刘子昂难道是在找他诉衷肠？
    然而这句话完了后，他便没再开口了。言下之意，他说不出来。尤家人都比较单纯直接，尤琪选择了周臾，两个老人家没正面反对，其实事情就算是大概定下来了。以他们的人品，不管他怎么挖墙脚其实都没用。在机场的时候他已经死心绝望，只不过不甘心而已。
    年轻的时候，他明明白白从尤琪眼睛里看到了喜欢，其实自己也是喜欢的。然而他更清楚，邻居家的小妹妹，父母世交家的女儿，一旦碰了就不好脱手。他还年轻，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上枷锁呢？因此他吃准了她的死心眼，知道她不会变，所以一边在外面过着好日子，一边诱惑她走出家门。
    他以为这样便能万无一失，也享受了，也能最终得到真爱。
    可老天爷就是这么好玩，会让恶贯满盈的人站上高位，会让好人穷困潦倒，会辜负勤劳的人，也会厚待懒惰的家伙，可更会让人的筹谋毁于一旦。
    如果没有周臾，他百分百就成功了。
    刘子昂闷闷地喝酒，吃菜，喝酒，一瓶白酒完了。
    周臾陪着，脸越来越红，唇发青，额头上开始出汗。
    “你还行不？”刘子昂吊着眼睛问。
    周臾其实已经头晕了，并且肠胃灼烧得痛，但关键时候不能怂。他道，“你呢？”
    “没事，我今明两天调休。”刘子昂笑了一下，“醉了就回去睡觉呗。”
    俨然一副好哥们的样子，又开了第二瓶。
    周臾估摸了一下，再来这一瓶，他肯定得倒下了。
    然而手机上，尤琪的电话又拨过来了。
    刘子昂乐呵呵地倒酒，“不接电话？小尤打过来的？”
    “嗯。”他点头。
    “不接？”
    周臾笑了一下，“让她等会儿。”
    刘子昂看着他又干了一杯，用力将杯子放在桌面上。
    周臾紧跟着要喝，刘子昂伸手挡了一下，“先给她回过去，酒可以慢点再喝。”
    两人又较上劲儿了。
    周臾摸出手机打开短信，尤琪发的报喜短信，大意是搞定了领导，情商在线，虽然冒着被辞职的危险，但心情很愉快。他回了个笑脸过去，让她继续加油。
    “什么事？”刘子昂关心。
    周臾扫他一眼，将手机放回包里，道，“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刘子昂是个精明外露的男人，却被这句话伤着了。他一言不发，又开始敬酒，直到第二瓶酒也去了大半瓶。
    “对她好点。”刘子昂说，“因为她一定会对你很好。”
    周臾见他喝得太急，帮忙布菜。
    “她比别的姑娘，一点也不任性，所以如果她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她看着有点张牙舞爪，但其实很胆小，别吓她。”
    “她很懂事，不会强求别人，所以你别骗她。”
    “你对她来说有点超纲了，她把不住你，别欺负她。”
    “你现在还算喜欢她，所以会对她有兴趣；可你这种人我也清楚，目标导向的，如果她碍你事了，你肯定会把她丢开。”刘子昂认认真真看着他道，“到那时候了，别折腾她，就说爱上别人了，爽快分手。”
    周臾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可见他眼圈绯红，没吭声。
    “别不服气，大家都是男人，老子看人很准的。”
    “那你为什么会认输呢？”周臾开口，声音有点清亮。
    刘子昂摸出烟来，一人一根，慢慢点燃后道，“比起你来，我一定会让她难过的。”
    方晓玥不敢接尤琪的电话，也不敢回她的短信，心态上有种做小三的感觉。她心里给自己判刑了，罪魁却是刘子昂。
    那天约会，她被他气到，咬了他一口后跑出酒吧。
    然而半夜三更，街道偏僻，她是害怕的。其实事情已经摆得很明，刘子昂把她当备胎用，明说了不会喜欢，但却拉着她做一些暧昧的事情；她也明白两人不会有可能，但心存妄想。
    她沿着街边走，摇摇晃晃，夜风清亮，脑子糊涂。
    霓虹灯明明灭灭，整个世界喧嚣，而独她一人寂寞。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只晓得脚有点痛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人的影子扭曲着落在地上；断断续续，超过一刻钟后，方晓玥猛然惊醒，该不会是遇上坏人了？
    她不想刺激身后的人，小心加快脚步，朝着灯光更明亮的地方走去，并且摸出手机开始找网约车。
    脚步声跟着紧起来，而且能听见呼吸声。
    恐惧抓住了她，她到最后小跑起来；然而后面的人也跑起来，一把拽住她胳膊。
    “啊——”她尖叫一声。
    充满酒气的呼吸声，男人粗糙的手直接捂住她的口鼻。
    真遇上小流氓了。方晓玥美貌没有，但力气还有一把。当下就往下缩，避开男人的胳膊后抡起小包往后打，再转身，小尖皮鞋揣了出去，正中那人小腿。
    一声男人的痛呼。
    方晓玥转身要跑，结果后面艹了一声，“方晓玥，你跑什么？”
    她呆住了，试探着转身，刘子昂两手撑在墙壁上忍痛。她有点结巴，“我以为遇上跟踪狂了——”
    “我去！”刘子昂用力活动活动脚，“一出酒吧就追你，越走越快，叫也不停，还跑起来了？”他走上前来，用力戳她眉心，“你说你，跑啥呢？”
    方晓玥捂着额头，说不出来跑啥，但内心的委屈却没法控制了。她含着眼泪，“谁让你那么坏？”
    “我坏？”刘子昂摸摸嘴角，“你个死丫头，咬了一嘴就跑，出血了知道不？”
    她恨恨地看着他，“你不喜欢我。”
    刘子昂倒抽一口凉气，怼道，“这不是明摆的吗？”
    “你还拿我当备胎！”她指控道。
    刘子昂略尴尬了，两手叉腰，“这不是失恋了吗？喝个酒怎么了？”
    “当备胎就算了，你失恋了也不让我转正。”说完这句话，她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你个王八蛋，喜欢尤琪就算了。她是我好朋友，你们青梅竹马，我愿意看你们好。可人家明明不喜欢你，你挖墙脚挖不动还让我帮忙，我帮忙了你也没成功，完了还跑我面前来怀念她。”
    刘子昂长这么大，遇上的姑娘没一百也有九十，上过手的也不下十个八个，个个都光鲜亮丽。即使分手，大多数也保持尊严，强忍着伤心，以后见面还能客客气气。没人像方晓玥这样，脸皮厚，心脏强，哭也哭得这样无所顾忌。
    人心都是肉做的，刘子昂看着她哭了一会儿，伸手道，“起来吧，别哭了。你想吃什么，我重新带你去吃。”
    方晓玥抽抽噎噎，“人家第一次约会，你起码表现一点诚意啊。”
    也是，姑娘家第一次约会，总有幻想的。
    刘子昂打算做个好人，重新约了西餐厅的餐位，叫了出租车，带方晓玥去吃西餐。吃饭的时候上了红酒，方晓玥情绪恢复，喝了三杯。
    走出餐厅，冷风吹，酒上头，方晓玥胆子大了，直接挽上他的胳膊。
    他没拒绝，当是做好事，陪她一晚上。
    可方晓玥喝醉了，扭着他不想回学校。刘子昂心里叫苦，废了老大劲把她弄上车回海城大，又千辛万苦搬上宿舍。
    方晓玥半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不放，“刘子昂，你别走好不好？”
    大概是酒喝得太多，气氛太好，心怀愧疚，同时又破罐子破摔，刘子昂屈服了。
    次日一早，方晓玥晕乎乎地抱着被子坐床头，问他说，“你说咱们这算是酒后乱性，还是和奸？”
    刘子昂本来就后悔，这么一听更是头大，脸都黑了。
    方晓玥靠上床头，叹了口气，半晌道，“算了，乱就乱吧，第一次找你也不算亏。你技术还挺好的——”
    刘子昂呆不下去了，去拉门。
    “你放心，不会告诉尤琪的，反正就当是做梦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她缩在被窝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头发微微颤抖。他想，自己可真不是人，然而都是酒精的作用。只要方晓玥如承诺所说不告诉尤琪，他就不会放弃。
    刘子昂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没料到会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和方晓玥有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