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玥哭了十多分钟才逐渐平息下来,打着嗝,眼泪把刘子昂的外套湿润了一大片。她靠着小牛皮的椅子背,看外面黑下来的小树林,慢慢开了口。
那天,郑蔚蓝找了她,欲统一战线对付尤琪。方晓玥拍出了珍珠胸针,让她解释俩人的礼物为什么会不同。
“因为这是我选的。”郑蔚蓝吐出了让她恼火的话。
她当时起身就要走,郑蔚蓝却又道,“你就不问问刘子昂为什么会向我屈服吗?”
方晓玥坐了回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因为姚夏不喜欢他,所以他现在焦头烂额无处着手。”郑蔚蓝目光落在胸针上,“你们安排了圣诞约会,对不对?猜猜什么事情让他把约会推后了?”
她不猜,不落她的圈套。
“男人是野兽,总有征服世界的雄心,特别像刘子昂这样的。”她不快不慢道,“不巧得很,他争取了很久的项目是姚夏家的。更不巧的是,还被姚夏给撞见了。她被周臾和尤琪逼着在校网上认错了,但你猜她有没有记恨?刘子昂这么熟的名字——”
“是你在中间挑拨离间吧?”
郑蔚蓝没有否认,但却道,“我做的很少,只不过和她同仇敌概而已。”
讲到这里的时候,刘子昂骂娘了,明明说了不找方晓玥麻烦!
“你怎么知道胸针的事情?”刘子昂懊恼极了,心里又骂娘,早知道郑蔚蓝要在礼物上做怪,不送方晓玥礼物更好。也怪自己心存侥幸,约会迟到了大半宿,不想她过于生气。
方晓玥虽然决定了分手,但气还在,半瞪着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干的好事,她又特地发短信——”
他被气得牙痒,又觉得她哭红眼睛的样子可怜得很,干脆在她嘴上吧唧了一下,道,“别整废话,赶紧说重点。”
方晓玥用力推他,已经要分手了,就不好拉拉扯扯。而且,明明是他打断别人,怎么还嫌起来了?
“你要我做什么?和尤琪又有什么关系?”这是方晓玥的疑惑,也问出了口。
郑蔚蓝道,“很简单的事。”
“你说!”
她将手机上的照片给方晓玥看,“这是周臾同实验室的人,也喜欢尤琪,但不知道怎么和她接触更自然。你把她约出来,我会让他去巧遇。这样的话,大家都能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方晓玥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她,她却坦然道,“要我帮刘子昂,不是没有代价的。”
“那是他的事情,和我无关。”
“可你是他女朋友。”郑蔚蓝伸出两个手指,“我决定帮他,但要收两样报酬。第一,刘子昂和我恢复来往;第二,你把严林和尤琪凑一块儿。既帮了刘子昂,也给尤琪一个小小的报应。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否则——”
“无耻。”
郑蔚蓝垂眸,“我只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爱情努力而已。”说完,她又笑了笑,“大家经常把爱字挂在嘴边,但真正能为它付出的有多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让尤琪和严林在一起有什么意义?”
她抬眼,看着方晓玥认真道,“因为你们都过得好,只有我过得不好,这就非常不好了。”
严林性格阴郁,无论学术还是人品都比不上周臾。将他介绍给尤琪,只是打开了她通向不幸的大门。她几乎确认,只要尤琪的人生和他扯上关系,一定幸福不了。
“尤琪和周臾已经分手了,你只不过是将她叫出去而已,不涉及任何道德。我知道你爱刘子昂,可爱不是只说说而已。”郑蔚蓝笑一下,“他要丢了这项目,职位不保不说,也许在行业里都会臭掉。你不觉得很划算吗?只是一个电话,就能换回来他的前程似锦。”
可那前程,本来就是他的。
刘子昂又听不下去了,使劲砸了一下方向盘,“蠢!”
方晓玥其实一开始并没答应郑蔚蓝,跑回学校找姚夏。可姚夏一见她就走,电话更不会接,摆明了只有通过郑蔚蓝。她思来想去,选了帮刘子昂。
她含泪看着他,“我知道自己蠢,也晓得对不起小尤。所以,我会向她道歉,会——”
“没说你,我在说我自己,居然被她耍得团团转。”
她抽泣两声,拉开车门,“事情就这样了,我走了。以后,不,没以后了。”
他直接锁死了中控,她没拉得开门,转头瞪他。他伸手刮了刮她鼻子,“既然决定了要帮我,为什么又要分手?难道不是该死巴着我不放吗?”
方晓玥悲从中来,伤伤心心道,“我后悔了,就当这次没底线全用来偿还对你的感情。我试过这次滋味,以后再不敢做亏心事,所以——”
“所以为了你的道德感,活该我被分手了?成全你和小尤的友情?”
“你到底什么意思嘛?喜欢又不喜欢我?人家要分手你也不愿意!”
“谁TM不喜欢你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刘子昂面部潮热,掩饰性道,“女人就是蠢,你这回干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没什么好哭的,一切交给我——”
尤琪想不开,连续几天过得浑浑噩噩,连王教授都看出来了。
“怎么了?和小周吵架了?最近咋没见你去缠着他了?”她这样问。
尤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看着她期待的眼睛又无法说话。
王教授在准备年货,自然而然将周臾算了进去,计划买的量多了很多。她不想事情变糟糕,只好道,“别算他的,麻烦。”
“怎么了?”
她选了委婉的词,含糊道,“也许会有变化呢?”
王教授瞪着她,戳着她眉心,“你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什么叫变化?在我这里没有,稳定压倒一切。”
尤琪确实很烦躁了,回了一句,“只是谈个恋爱而已,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指不定明天就分手了呢?”
说完,她回房间去了。
王教授只当她在闹脾气,根本没往心里去。
尤琪想找人倾诉,选来选去也只有方晓玥一个。她带着希望发了短信,可石沉大海,那边没有回音。
也许,是在忙呢?乐观的心这么安慰。
才不是,她就是不想理你。为了个男人和好姐妹生疏,咱们不理她了。悲观的心戳破现实。
之前已经都说开了,男人绝对不重要。乐观的心怼回去了。
那你说说好不容易吃个饭,怎么就遇上严林了?悲观的心十分高冷。
都是巧合。
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某人的费尽心机。
两颗心吵得不可开交,直到尤教授回家。
尤琪一看尤教授沉着脸的样子,就预感不妙。大概,不,百分百肯定,谭渊是找他说明了。果然,他眼神甩过来,尽量保持平淡地说,“小尤,跟爸爸出门逛逛?”
“我拿件外套。”她没拒绝。
冬日湖光,静冷如玻璃冰面。
老尤靠坐在休闲椅上,拍拍身边空位,尤琪坐了上去。
独生女儿的缘故,王教授主力教导尤琪,老尤基本不插手。自她成年后,父女如此这般独处的机会,寥寥无几。
两人目光都落在湖面行,随着水鸭子荡出的波纹延伸到岸边,及至风中飘摇的柳条。
“周臾的事,我听谭渊说了。”老尤挺和缓的,“年轻人想法一日三变,其实也没必要追究太多为什么。”
“嗯。”尤琪点头。
“一时就喜欢了,一时想通就不喜欢了,也是正常的。”
“嗯。”她知道。
“谭渊说他学术能力确实很好,最近会有一个大成果。所以他提出了辞职,谭渊没同意。”
辞职?尤琪挂了点冷笑,看来他是真的对她没有任何感觉,避之不及。可过往的那些温情,他呼吸里灼热的气,他呢喃她的名字,都真真实实存在过。
“谭渊说年轻人分分合合都正常,不能拿工作来赌气,还问我对不对。我说我家姑娘我懂,从来不是那种胡闹的人,不会逼得人无路可走。孩子们张口说话,轻飘飘的,可大人要能分辨真伪。谭渊说,他相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为难人。不过,他也说了,不仅不批小周的辞职,还给他加活儿了。他呀,要能把做学术的心分一分在做人上——”
尤琪当然知道,他拿那数据做了一个圈套来玩耍。
“世界分两类,一是我们所能看见的物质世界,一是触摸不到却能感觉到存在的精神世界。”
“爸爸是想说,肉眼所见并不代表真实,我懂的。”
“爸爸的意思是,这世界给予我们所有的痛苦和伤害,它存在,但并不能打倒我们。”
“嗯。”尤琪眨了眨眼睛,忍泪。
“我晓得我姑娘委屈了——”
“爸。”她叫了一声,“别说他了。”
“好,不说。”
尤琪看着水鸭子欢欢喜喜地和同伴们在水面上玩耍,道,“周臾做出这样的事,连声对不起都没说。”
“是爸爸不好,识人不清。”
“没,我只担心王教授经不起打击。”
“也不是什么大事,开年不多久,你就要准备出国的事情。外国小伙子很多——”
“爸,王教授不喜欢外国人,他该朝你吼了。”尤琪宽慰老尤,转身的时候却抹掉眼角的泪痕。
尤教授摸出手帕,悄悄递给她。她接了,擦干净,悄悄还给他。
整个过程,犹如地下行动,尤琪忍不住笑起来。
“好啦,我闺女笑了,也就没事了。”
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一年四季如约而至。可尤琪知道,她心中最美好的一块,被活生生地挖走了。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却依然要保持微笑。
手机尖利地叫起来,打破了这片小小的宁静。尤琪接通,于一凡在里面大呼小叫。
“尤琪,你赶紧来周臾家这边,要出人命了。”
“怎么了?”她还能保持冷静。
“刘子昂在揍周臾啊,真揍,满头都是血。MB,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隐约里,有方晓玥尖叫的声音,她仿佛在大声咒骂,“刘子昂你个王八,不要命是吧?你想让尤琪哭死啊?哎呀,别打脸啊——”
暖阳高升,湖面起了光斑,乐观的心在她耳边小声说,“爱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也不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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