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见你就微笑[电竞]

    
    130.
    “……想好了吗？”
    周蔚站在窗边, 摁亮手机，又关掉。频繁重复了几次动作，他终于开口：“真的想清楚了？”
    窗外是S市夜景。灯火辉煌, 车流如织。
    “嗯。”
    林樾坐着, 受伤的右手搁在桌子上, 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一动不动。绷带已经被拆掉了，手臂上的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没有继续流血了。血痂是深褐色的，看起来并不吓人，只是和手臂肌肤颜色对比鲜明。手掌和手指情况好得多，只有细细的几道伤口, 崩着血线。
    林樾动了动手腕, 脸色很从容。
    “不拦你。但伤口会崩裂，你做好准备。”
    “我知道。”
    这个时候有人匆匆推门进来。
    是陆京墨，他身后还跟着ACE的教练和经理。三个男人一进门, 第一眼都看到林樾手臂上的血痂, 还有被拆掉的绷带。
    经理小炮动了动嘴唇，望向周蔚：“……蔚哥，阿樾这能行吗？”
    周蔚望着林樾：“我们相信，他就行。”
    林樾活动着手指，扬起脸, 一无所谓的神色：“根本没什么。”
    “蔚哥当年, 退役前那场Major, 不是痛到打封闭才能上场吗？我这点不算什么。”他慢吞吞地补充，“根本不痛，伤口早就长好了。”
    他好难讲这么长一段话还不大喘气，陆京墨哭笑不得：“跟我队长比，可是你们情况都不一样。阿樾，你真没必要这样。”
    陆京墨说：“队长那是要退役，告别赛。你又何必，又不是以后不打了。真没必要。”
    教练万得也说：“我也觉得没必要。一场比赛而已，咱们以后不是不能打。何必这样呢，医生说你伤到骨头了，咱们好好养养，明年再来。咱们今年成绩已经够可以了，没人会说你。”
    林樾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周蔚。周蔚跟他对视了一眼，眨了眨眼睛，眼神往旁边一躲，开始看窗外风景。
    林樾自己措辞，有点艰难：“我……只是，想尽力而已。”
    “没什么的。我可以。”
    林樾打FPS游戏以前也玩MOBA类游戏，玩过一段时间LOL，脾气暴躁疯狂越塔单杀收人头。LOL里有一个英雄叫伊泽瑞尔，伊泽瑞尔说：“我能行！”
    绷带已经拆掉了，林樾里里外外清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我可以。”
    小炮有点无奈：“棠妹她知道吗？你跟她讲了没有？”
    林樾闭嘴沉默了。他的沉默如此寻常，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神色里些微动摇。
    万得还在苦口婆心语重心长：“阿樾，真的，你再考虑一下。你那手医生说骨头伤到了。你上场，到时候甚至得不偿失，真的想清楚了？”万得是理性人，考虑成本和收益，“得不偿失——我们FPP已经落后太多积分，TPP又不是你擅长的模式，你上场的结果，也不一定比妮可好。你有伤的。”
    周蔚看了一会儿手机，还是忍不住说：“让他试吧。我那个时候，不也都过来了吗？”
    陆京墨望着他，有点无语：“然后你就退役了，队长，你搞清楚一点。”
    周蔚噤声。
    林樾安静地看了看眼前四个人，再一次确认：“我可以。真的。”
    131.
    姜棠第二天见到林樾的时候，第一眼也是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拆掉了绷带的右手。
    姜棠跟着他登上俱乐部的大巴车，车上大家各自刷手机瞎聊天。她注意到妮可已经卸下了前三天如临大敌的紧张，还有空跟Whyme打闹。
    而林樾靠着窗户坐着，却悄悄偏头仔细打量她的神色。
    姜棠没忍住，问：“才三天，绷带就能拆了吗？”
    她此时此刻真的，怎么也没想到，林樾有上场的打算。
    林樾只是简单地“嗯”一声，没想到解释。他话这么少，姜棠没有别的疑义，不去苛求他的言辞，换了话题。
    *
    姜棠坐在休息室里。
    林樾和前三天一样，照常出去帮妮可检查外设。可是……检查也太久了吧？久到休息室里都能听见外面渐次而起的喧哗声。外面观众入场而引起的喧闹声，就像沸水把她的心脏猛地烫了一个哆嗦。
    教练推开休息室的门，他身后还跟着……
    跟着妮可。
    姜棠一瞬间心念电转，电光石火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妮可小声跟万得说着什么，万得很温和地回答他。两个人进来，都看到了姜棠苍白的脸色，妮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关心：“姜棠姐姐？脸色有点不好，不舒服吗？”
    姜棠按了按自己心脏的位置，缓缓摇头。
    妮可反应过来：“——樾哥上场了……你知道的吧？他没告诉…你、你吗…”说话到后面，居然开始磕巴。
    万得一时间非常尴尬，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阿樾没跟你说吗？……呃，我劝不动他。”
    姜棠很艰难地答应了一声。
    “我现在知道了。”
    TPP第二日的比赛正式开始。
    主持人在台上热场，两个解说一唱一和，导播的镜头在一排排选手脸上扫过，激起底下观众一片片欢呼。当场馆大屏幕的画面切给ACE的时候，热情的欢呼令人惊异地空白静默了几秒，然后就是一阵休息室里都能听见的巨大骚动。
    导播故意把镜头对准在场的前排观众。休息室里的小电视与外面直播流是同步的，姜棠看见，屏幕上粉丝脸上神情，混合着震惊欣喜不可置信。
    PCPI Day4，TPP Round6正式开始。
    南部航线，P港到M城。看到航线的那一刻，不知道在场是哪支队伍的选手，骂了一声“透”，声音大得观众都能听见，场内一片哄笑。
    Tranquil看着这司马航线，也不由地暗自诅咒。去不了熟悉的学校了，他斟酌着几个位置比较优越的刷车点。
    林樾出声：“去机场。我跳黄标。”
    他标点在C字楼一号楼楼顶。
    Whyme惊异地转头看他：“这么猛的吗？一上来就刚？”
    LLine：“我樾牛|逼。”
    林樾：“跳。”
    Tranquil一瞬间有了决断：“放手一搏！不管那么多，输了我背锅！”
    林樾一边操纵着角色往黄标飞去，还是解释：“如果前期不刚，我们没有手感，后面也刚不过。而且，我们积分差太多了。”意思是要拿人头分，要从这一局就开始追赶分数。
    “宝贝，你手受得了吗？我们今天后面还有四局呢。”LLine往二号楼楼顶飞，面不改色地叫“宝贝”。
    Tranquil拉了高伞，观察着机场其他人的落点，一边报点一边“啊”地大叫：“庄晓荣你能不能紧张一点！别恶心成吗！”
    林樾这个时候已经落到楼顶了。
    132.
    解说轩辕扶了扶眼镜，还是掩不住惊诧：“我们看到机场落了四队半，唐朝、阿册、川菜馆和移动队，还有半队是WRB的人，他们战术一向是二二分推，分别落在机场大桥两边堵桥收割的。阿册一上来，有点太猛了，这个航线落机场有点太拼。”
    可久也找不出话形容ACE的战术了，措了一会辞才说：“真的是猛|男。刚才在选手席看到Kant了，他真的拼。”
    轩辕盯着屏幕：“来我们看一下，机场落了四队，ACE和唐朝队都在C字楼附近——等等，这是？”
    “Kant先落在了一号楼楼顶，没拿到枪。唐朝360和翩然都翻进一号楼了，Kant拿到一把S12K。这三个人是要玩密室逃脱吗？今天是什么战术？”
    林樾的楼顶只有一把S12K，其他的都是药物投掷物和防具。楼下很明显有两道脚步声，林樾静步慢走，仔细判断声音的来源。
    就是现在！
    他从楼顶一跃而下，经过二楼窗户的那一瞬间条件反射地按下左键开火。游戏角色惊险地停在二楼窗框上，系统跳了第一个击倒提示。
    他补了一发12口径霰弹，拿到第一个击杀之后，开始快速搜索二楼的物资。一楼还有另一个对手，林樾仔细听了一会儿脚步，无法判断方向位置。
    “Kant和翩然还在玩心理战。一个一楼一个二楼沉默对峙，怎么，都这么诚恳地1V1都没有叫支援的打算吗？”
    “Kant手里686，守楼火力太强了，就看是谁先按捺不住了——来了！”
    翩然从窗口跳出，给二楼房间里丢了颗□□。他计算非常精准，□□一落地就炸。但因为林樾的静步压脚步，他只判断出林樾大致的位置，爆炸造成的范围伤害只让林樾掉了一丝血。林樾根据□□的抛物线和细微的脚步声听出他的位置，朝楼下随手丢了一颗□□，反身就从另一侧的房间窗口翻出来。
    “又是这种脏套路……成了，声东击西。”
    林樾果然在自己的视角里捕捉到了翩然的身影，在半空中抬手一发12口径——但子弹惊险地擦过翩然，没有射中！
    半空中腰射本来就非常困难，每次有选手做出类似操作，现场都是一片欢腾，操作片段更会被拿出来回放剪进赛事集锦里。而林樾之所以在职业赛场上令人印象深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在职业赛场上拿着S686做出过很多次半空腰射，很少失手。“飞天大草”几乎是他除了栓狙爆头以外最令人记忆深刻的操作——因此空枪，就格外令粉丝喧哗躁动。
    翩然本来被另外一侧的□□吸引，正紧张地注视着□□那侧的动静，谁知道被背后空中一颗子弹擦过——甚至是擦肩而过，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小声骂了一句“阴”。他瞬间转身起手UMP9，但奈何林樾落地之后瞬间接了一个下蹲再趴下的动作，趴下之后被墙壁挡隔无法击中。
    翩然的视角里甚至无法发现林樾的身影。好运的是，UMP9 9毫米子弹好歹打了林樾半管血。
    林樾趴下之后立刻朝房间里丢了一颗□□，□□起效阻拦翩然走直线赶到窗前跟残血的自己对枪。
    但翩然当然！不能放过残血的林樾。他立刻绕到旁边的房间。推开房门快步奔袭跳上窗沿，朝墙根噼里啪啦一顿预射——但，林樾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而不远处一发12口径霰弹挟风声朝他扑来。
    翩然的头上迸溅出鲜红的血液。砰，沉重的倒地声——
    他这才发现，林樾居然挪到了墙边小围墙的一株灌木里，蹲在灌木里假装幻影坦克，抬手一记冷枪。
    套路真多。
    翩然屏幕上最后的画面定格灰白。
    又一发12口径穿越了冰封的时间，穿越亘古的长风，穿越绝地大陆的落日与朝霞，准确无比地命中他的头部。子弹爆裂的声响，“砰”或者“?纭保?簧??螅?磺小靶辍钡匾簧?橛诩琶稹
    这个时候第一局比赛才不过进行了四分钟，交锋只不过短短五十秒。
    却好像耗费了整局游戏的心力。
    翩然喃喃自语：“年轻人……有点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