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世界开酒馆

24.醉长安

    
    儒林城作为仙修大城,人潮涌涌, 沟通四方。
    据说春秋年间, 孔夫子四方游学, 曾在此处收徒十二人。
    后来孔夫子连同七十二徒众飞升后,下届各城池数人头,发觉这座小土城竟然是收徒最多的地界,遂赐名儒林城。
    这座中型城池位置机要, 北邻雁荡山, 占着山下最大一片沃土平原, 东接沧州北靠凉州,贸易发达, 城中央流过莱阳河, 此河乃修真界最大水系芥子江的分支,正好在儒林城汇入芥子江——
    两江口使得儒林城成为了豫、凉、沧三州中数得着的大港口,经济要塞。
    夜幕中的两江口水浪滔天,气势磅礴, 灰黄芥子江水和碧绿莱阳河水滚滚交融, 映衬墨蓝天空,色彩浓丽引人嗟叹。
    岸边的楚腰楼美名远扬, 白芙蓉花着能买下一艘画舫的钱, 买了楚腰楼临江茶桌的三个时辰。
    白芙蓉:好、好贵。
    江上丝竹管弦悦耳,岸边才子佳人凭栏。
    桌上茶杯生的奇怪, 中腰细细, 却两头宽展, 白玉瓷的茶壶涓涓细流水,落入细腰杯中,能清晰映见杯底的楚国美人图,随着茶水荡漾,美人舞动衣袖。
    白福贵扒着桌子看的啧啧叫,白芙蓉眯着一只眼颠倒杯子看,道一句:
    “利用溶液折射原理,好脑子。”
    “真是楚腰楼中有细腰。”
    李不咎丝毫不解风情,一口喝干了杯中茶,拿着杯子磕桌子发声:
    “怎么,这么贵的茶楼,不见你露出割肾脸了?”
    白芙蓉潇洒一甩袖子,学着李不咎打扇子:
    “一共俩肾,买禁金割完了。”
    话落,她体贴托托阴三峤的脑袋,生怕他的长脖子掉进细腰杯里卡住出不来。
    李不咎斜睨她,讽刺道:
    “你是知道了灵石矿,觉得可以随便浪了吧。”
    白芙蓉满意点头:“知我者,不咎也。”
    李不咎眼皮一跳,扭头:“嘁。”
    堂中装潢富丽,金丝做帷银缕为垫桌布,脚下踩着的软乎地毯那都是手工织的驼绒,双面刺绣,奢侈到凡人认不出。
    白福贵托腮蹙眉:
    “不该吧,就算奢华如此,也不会值那么多钱啊。”
    穿云剑搁在身旁座椅,在一众金银光色中,土气到掉渣。
    白芙蓉刷拉抖开扇子,掩嘴道:
    “没人是冤大头。”
    “听说这楚腰楼有豫州最好的茶,豫州最好的戏,豫州最好的说书人。”
    “是儒林城的游览胜地。”
    白福贵汗颜,“然后,白芙蓉你就跑这来听书来了?”
    白芙蓉摇头晃脑,“所以说这是有钱人的享受。”说白了,钱多了烧的。
    龟蛇当真一头攮进了细腰杯中,四脚朝天挣扎乱动,李不咎伸手将他往杯子里摁了摁,冷声道:
    “白小子,你别听白芙蓉胡掰。”
    “这里的说书人都是小说家修士,能拿得到第一手的志怪传奇。”
    “原汁原味,而且时常双家对垒,说不准你还能看着两派小说家打架呢。”
    白福贵吧唧嘴,眼一抬就想起了临月城中的楚月禾……顿时他就来了兴趣。
    听着李不咎的话,白芙蓉嘿嘿笑笑,没作解释,顺手将阴三峤从杯子中□□。
    龟蛇:去你娘的李不咎。
    华灯亮到第三盏时,新月爬上中天,堂中光线黯淡下来,江面上传来踏水之声。
    堂中人嚯嚯嚯全都抻着脖子远望,只见两名修士破浪而来,江浪席卷中如履平地。
    其中一名粉衫修士着实令人眼熟不已。
    白芙蓉:“……”
    白福贵:“……”
    李不咎:“……”
    陈玄商:“小掌柜!是那个写戏的!”
    白福贵:“这楚腰楼真贵。”
    李不咎:“嗬,白芙蓉,你割肾吧。”
    白芙蓉:“我敲。”
    来人正是楚月禾。
    粉衣风骚,踏浪风流。
    白芙蓉啐了一口,心中暗骂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为啥掏这么多钱来看孔慈的崇拜者?
    要听他说书直接下次用孔慈的情报交换啊!
    为啥要掏钱!
    白芙蓉痛心疾首。
    楚月禾和另一名同道修士作揖问好,直接装作没瞧见白芙蓉这一桌,登上堂中正座,惊堂木一拍,开讲。
    今日这书开场讲的是唐皇李世民和朱雀神兽的风流韵事。
    在座者听的是津津有味,蜜饯干果一碟一碟下肚。
    “且看那红衣朱雀从天而降,美目流转间无情却有情。”
    “太宗哪能置之不理,快步走上,拥其入怀,细细安抚。”
    另一修士朗声道,脸一抹化作威武唐皇,在旁的楚月禾立时掐细嗓音,浅唱低泣,衣袖拂动间仙力涌动,眨眼间变作红衣美女,瞧那狭长雀目中金眸灵动,绯色眼影密密涂抹在眼皮上,睫毛开合,惑的人心浮动。
    酒馆掌柜伙计们:“…”
    白福贵:“我的妈。”
    李不咎:“太宗估计会气活过来。”
    白芙蓉:“女装大佬。”
    这经典一幕引得在座人爆发阵阵叫好声,掌声雷鸣间,红衣朱雀周身燃满火焰却美目含泪不忍伤及太宗分毫,只见那火焰盛开成莲环绕两人,恰如置身花海,成就一段佳话。
    酒馆人:“……”
    赏不来这好戏的几人,一个个翻白眼拍胸口,要把刚喝进去的茶再呕出来。
    阴三峤:“……”
    放屁,上辈子朱雀明明是公的。
    瞎鸡儿扯。
    很快,两名说书者身形一抖,恢复原身,接着讲那百年前太宗利用“绝好腰力”收复朱雀后,打赢虎牢关之战的神勇事迹。
    “看那天空满是虫蚁,地上哀鸿遍野,虎牢关淹没在浓重的夜色中。”
    “树皮早已被啃光,观音土也是吃的噎人喉咙眼儿。”
    “太宗悲悯望关下,挥手下令,欲开闸放粮。”
    楚月禾蹙眉叹一声,敲桌边道:
    “好一个太宗圣皇,心怀苍生。”
    “奈何朱雀是个暴脾气娇美人,她吐气如兰,娇口一张,神兽真火如地啸似狂风,吹遍洛阳城。”
    “目之所及,满目火海。”
    “这火终于烧碎了王世充的称霸之心,烧开了洛阳城紧闭的城门。”
    李不咎饮一口茶水,淡淡道:
    “不对吧,这虎牢关的锅怎么会甩给朱雀了?”
    白福贵抠抠穿云剑,小声道:
    “我记得老爹说,虎牢关之战明明是青龙朱雀云间斗法,太宗战中顿悟突破,晋升洞虚期,力压王世充,将洛阳城气运全部吸走后——”
    “——后掘了黄河口,是吗?”白芙蓉接话。
    白福贵嗯嗯点头,“水淹洛阳城。”
    “屠戮凡人过多,业障成山背不住,太宗皇帝战后就被逼得倒退回窥虚期了。”
    陈玄商从白芙蓉咯吱窝里露出脑袋,叽叽叽道:
    “找神兽背黑锅的。”
    “该。”
    李不咎手指敲桌子,斜睨白福贵:
    “神兽云间斗法,白昌平听谁说的?”
    白福贵卡壳,费劲回忆道:
    “呃,老爹年轻时朋友挺多的。”
    “他说是听史家修士讲的。”
    倒是歪打正着,李不咎心道,不再言语。
    白芙蓉嗯一声,感叹: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史家修士那么讨厌小说家了。”
    “他们是真有意思,也是真能胡说八道。”
    堂中故事进展很快,空中时不时飞过仙力形成的场景——
    烽烟火海,决堤之水最终淹没了无边烈焰。
    初唐残破的城墙,承载了历代记忆的土石,轻而易举被水火击垮,凡人和修士们的灵魂随狂风升天,点燃战争的长明之烛。
    看客无一人开口,偶尔听闻一声叹息。
    最终,故事以唐皇忍痛收押朱雀、泪洒洛阳城为结尾,将神兽下狱大理寺,告慰数万亡灵。
    终场,收尾在漫漫长安城的远景中,一行字浮现空中:
    ‘长安惊变:玄武门喋血,请听下回分解’
    白芙蓉盯着长安二字,眉头一跳,她抿口茶,心中暗道这一遭没白来。
    给孔慈的新酒心中有念头了。
    看客们品茶看戏,觉着这出说书余韵悠长。
    两名说书人散场很快,如来时一般踏浪离去。
    公平来讲,这场书绘声绘色,融情融景,引人入胜,称得上精妙绝伦。
    演得好,词好,剧情曲折跌宕,还有女装大佬。
    ……除了这胡掰洗白唐太宗到极致的剧情。
    白芙蓉将细腰杯喝干,倒扣在桌面上,意味不明:
    “这里的人,都这么喜欢颠倒是非吗?”
    白芙蓉的观点很简单。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杀一人当死,杀万人称雄。
    对于唐皇,历史自有公道,无需矫饰多言。
    李不咎捏碎杯子,“儒家人,卖弄舌头。”
    白福贵眨巴眼睛,顶雷道:
    “……尊者,明明是法家修士喜欢卖弄舌头吧。”
    李不咎不搭理他。
    阴三峤爬到白芙蓉身上,小声问她想好孔慈的新酒没有。
    白芙蓉点头。
    李不咎惊讶:“你不是来听说书的?”
    白芙蓉嘻嘻道:“一半一半啦。”
    李不咎环顾四周,宾客不少人离场,他忽然明了:
    “你是早就知道今日楚腰楼要讲野史唐传,才来听的?”
    白芙蓉没言语,从屁兜里摸出来一张小页子,上面细致勾画着今日楚腰楼的内容简介,《戏说唐皇:神兽奇缘》几个字看的李不咎眼疼。
    “出神兵阁时,一楼拿的。”
    “就搁在门口。”白掌柜笑眯眯道。
    李不咎憋气,硬声道:
    “你做个新酒还得来听个说书?”
    “那是不是开个新酒馆子,得买幢青楼啊?”
    白芙蓉好言好语道:“找灵感嘛。”
    “而且,这说书虽然扯犊子,但确实灵感满满啊。”
    “大唐风采,长安古城,多么迷人。”
    李不咎听着大唐风采这话,心头一刺,像是针尖没入心脏,渗出鲜血:
    “讲着洛阳,你扯什么长安。”听着人间惨剧想着盛世华都,脑子有病。
    “所以,你的新酒是什么?”
    “唐王朝的灿灿明珠长安啊。”白芙蓉挠挠头,嘿嘿一笑:
    “材料要找找。”
    “名字我想好了。”
    “就叫醉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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