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夜歌行

第0011章:绝壁显狰狞

    
    天已泛黑,太阳落山了月亮还没出没来,乌蒙蒙的天碾压着白茫茫的雪地,看似不可置信却又真切的出现了。
    雪地之中,一众人围着一辆马车,驾驭车马的是两个精壮的汉子,落雪铺满路面,路面上的崎岖早已看不清,因此两个汉子不得不小心的驾驶着,以保证马车能平稳的前进。
    行百里者半九十。胜利在望,一众人却神色紧张,手放在刀剑手柄处,时刻提防着隐藏在雪地之中的野兽窜起的伤人。
    随着一阵颠簸,车马上了山。铺满落雪的崎岖山路上满是马蹄踏过的蹄痕,蹄痕朝着山下,新夜时一场惨烈的大战便以重重叠叠凌乱不堪的绵柔落雪宣告结束。
    车马碾过蹄痕,人群中有了骚动“哇擦,姑苏剩的那几人怎么办的事,还没处理干净,这么明显瞎子也看的出来打过仗啊。”马上就有人反驳道:“陵州的?潘浚??茨忝抢词允裕?Ф嗑呤?谆乖谏缴希?忝腔褂谢?帷1鹞颐歉闪丝嗷罾刍睿?忝窃诒呱纤捣缌够啊!币恢谌四憷次彝?ハ嗤诳啵?陆兄行?棺叛挂衷谛目诮羝雀小
    李吉埔也未打断,由衷的散发着微醺,在青年文士和黑大汉的簇拥下缓缓的行进着。
    天色愈加昏暗,一众人行至山腰,山势豁然开朗,王臣刚便勒令众人稍歇。想到什么便拍马至李吉埔身前交头接耳,一番交谈王臣刚神情复杂既喜悦又紧张,李吉埔则始终挂着微醺口口声声对前者说道:“不好不好。”
    有了决断王臣刚便跃至众人身前大声吼道:“诸位小心些,过了这里便是山上最蜿蜒的山路,莫要千辛万苦前功尽弃。”
    王臣刚好意提醒却在人群中激起阵阵笑意,笑声最大的一位着锦衣少年拍马走了出来,冲着王臣刚叫嚷道:“王大侠,我乃金陵方家之人,前方路险我愿为前阵。”说罢便带着几人冲了出去,只留一下一串夸张的笑声。
    笑声此起彼伏,立于原地的王臣刚却眼神阴鸷,相比于李吉埔的众星拱月,形单影只的他却突兀的可怜。悲哀的是,可怜之人往往更加可恨。
    金陵方家少年去而复返,高头大马配上锦衣华服,边上几人簇拥,衬托出他的威风,高仰头颅他冲着众人大笑道:“前路一切正常。”
    呵呵,两声轻笑,李吉埔问道:“可曾见到来自姑苏的那些兄弟嘛?”
    华服少年一怔,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对着李吉埔满是歉意的说道:“前路正常,在往前,方柔却未曾探查。待大侠稍等片刻,方柔再探。”
    李吉埔摇摇头,轻声道:“我等心知肚明,何必大费周章,小心些就好了。”
    众人哄笑,华服少年也跟着笑了。一众人便在哄笑声中拍马缓缓前行。
    徐安定瘫在车厢内,双眼无神,车厢外紧张也好愉快也罢都不干他鸟事,他只希望广陵山有灵,能滚下块石头把那一众人统统压死。念想毒辣,却随着车马一阵摇晃,心如死灰。
    拨开车厢内的帘子,徐安定看外面的景象看得真切,蜿蜒小道的连接处,一边是深渊,一边是密林。他口中喃喃道:“若是外公埋伏在此处就好了。”
    一众人欢声笑语之际,忽而密林中十余颗人头飞出,血腥突兀在众人眼前,看着怔神。青年文士大吼“来者不善。”新夜时,曾与“头颅”一同发誓要江湖扬名的众人心生凄凉,听着文士提醒,颤巍着抽出了刀剑。
    头颅过后,密林中一排锐利的老竹随着十余位刀客一同飞出。老竹先刀客一步杀人,李吉埔身边众人为还在为十余颗头颅未能扬名江湖而惋惜时,老竹便已插入七八侠客的胸口,将其钉在地面,惨嚎连连。
    人死如灯灭,纵有万般念头也将烟消云散。意识到此一时间立志扬名的一众侠客不在有一丝犹豫,与势必血债血还的王家人混战在一起。
    喊杀声冲天只有李吉埔怒喝道:“看好徐安定。”
    “看你玛格披,狗贼,吃老夫一刀。”从天而落的西北英雄威风凛凛,大刀泛着光芒,黑白斑驳的雪地之上,大刀格外显眼。
    李吉埔恼怒之下却忘了惊慌,看着落下的大刀,大脑一片空白。
    势将取人性命的一刀,却被王臣刚匆忙拦下,炸开的刀势只将李吉埔连人带马轰倒在地。
    王姓两人,一人持刀一人持剑,喧嚣中出现了罕见的沉默。
    “你姐姐了?”王老爷满怀希望的问着王臣刚。
    王臣刚刹那间便失了神,等不到回应王老爷有些着急,接着吼道:“畜生,你姐姐在哪?”
    吼声惊醒了王臣刚,他厉声的回应道:“死了,我只用了一剑就将她杀了,我比他强太多。”
    王老爷看着眼前的目露凶光利齿垂涎,虽早已知道真相却仍满脸不可置信,一个趔趄王老爷栽倒在地,手中大刀也随之脱落。
    机不可失,垂涎利齿趁着王老爷失神果断咬人。一声大喝长剑摆动,应声激射出几道剑气。一阵痛呼后,王老爷身后落满殷红。
    青年文士和黑大汉扶起了李吉埔,便被后者请求帮着擒下那黄昏英雄。两人应允,便跟随王臣刚一同围追堵截。
    三人猛攻黄昏英雄落寞,不敌,败退之际,耷拉着肩膀,鲜血染红了羊皮裘。深渊中一声长叹响起。“何不知来也,誓杀李吉埔王臣刚。”王臣刚三人不依不饶时,边上却升起了紫光摇曳,须臾间何不知神威大显,拦下三人的同时,挥动着紫电,四处炸响,以一敌三稳占上风。
    徐安定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不知是因为感叹老天有灵还是其他,扑棱棱的大眼睛重新垂下了泪水。
    四下激战正酣时,看守徐安定的两名精壮汉子也拔出了长剑,跃跃欲试。看着阻拦其建功立业的徐安定,其中一人心生厌烦,垂下的泪水得不到他的怜惜便作势就要打。
    “狗贼,挪开你的爪子。”庄天盛从天而降,抬手要打的汉子瞪大眼睛屎滚尿流,来不及反抗,一张蒲扇大的手掌便盖在其天灵盖上,七窍流血呜呼哀哉。另一人大惊,弃去了长剑,滚落马车,庄天盛转过头,眼神冰冷冲着那吓破了胆子的人淡淡的说了声“滚”就不管其如何逃遁。
    四目相对,嫌着两人中间仍有阻碍庄天盛便一把将帘子扯下。
    再无阻拦,真切的看着眼前那不真实的人,徐安定眼泪再止不住,如决堤般倾泻,用尽说有的辛酸哭喊道:“大庄舅舅,安定好辛苦啊。”
    庄天盛只是一把抱起了他,笑着说道:“走,舅舅带你回家过年。”
    混战之下,拦着庄天盛的只有一人,那人抬手一记仙人飞剑。泛着笑意,庄天盛一手挟着徐安定,一手光芒大盛,飞剑临身时只轻轻一抓,便把飞剑抓入手中,飞剑颤抖哀鸣不止,庄天盛对着那人淡淡的说道:“狗贼,若不是当下急切,我定锤的你四分五裂。”
    呵,那人一声轻笑,对庄天盛的威胁至若惘然,淡淡的回应道:“哦,是嘛?”说罢,便有一票人涌现,手持刀剑寒光闪闪。
    突兀出现一众人,庄天盛瞳孔一缩,听着喊杀声,才发现王家已落入下风。眼下面子是小,安定安危是大,就撇下了手中的剑,掉头就跑。
    须臾间形式就逆转庄天盛跑,李吉埔追。那票人还有暗器的就冲着庄天盛掷出暗器,没有暗器的就一边为李吉埔鼓吹声势,一边对着逃遁的庄天盛落井下石。
    自知逃不过,又面对着言语上的无赖纠缠,庄天盛终是没能忍住,止住了身形落在了包围圈中,他用仅好使的一只手对着众人指指点点,怒喝道:“驴粪蛋儿敢不敢扔的用力些。你们这么恶心,你们妈知道吗?够胆上来打我啊。”
    面对着庄姓大汉奇怪的要求,四下之人提剑就上,李吉埔一马当先,无所顾忌,招招要人性命。
    庄天盛挟着徐安定,顾其安危,打斗起来拳脚施展不开,便只能闪躲,一来二去身上渐渐有了伤痕。涨的满脸通红,在气不过他一声长啸,就把徐安定放了下来,对其说道:“安定,看你舅舅耍几招。”
    蜿蜒的小道上到处是战场,一片混乱,红雪已从徐家门前蔓延到了这。徐安定凄然,喃喃道:“我不就是那个天煞孤星嘛?因为我,娘没了,四叔没了,剩下的除去五叔,就都不见了。过完今夜五叔是不是会连同着外公,舅舅和所有亲近我的人一起消失?”凄然一笑,徐安定眼神坚决,从混乱的战场中穿过,纵身跃下了深渊之中。只给激战的所有人留下了一句话“都不准打了,回家吧。若是见着了成龙舅舅,记得帮我问声好,跟他说安定想他。”
    一时间各处战场陷入了沉寂,除去几声悔恨的长啸,便再无其他。
    庄天盛悔之不及,长啸一声,就追了上去。何不知心头滴血,戾啸一声,便也要去追,却被黄昏英雄喝住“老四,别去了天盛自有计较,我等先退。”老英雄抑制着喉管,从牙缝中扣出这几个字。期盼中忽而壮士断腕,壮烈非常。
    又一声哨响,密林中钻出一群神骏,神骏飞踏跃入红雪,在众人眼下,神骏载着王家人迅速消失在夜中。独余神骏几匹,围绕着无名尸体昂首嘶啼。
    王家人退下,李吉埔双眼飞转,权衡一番后,便对着王臣刚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纵身跃入深渊。
    没理会王臣刚如何,众人沉声痴痴的望着李吉埔。只见得后者扬起手臂,憋红着脸脖子上暴起了青筋,酝酿久了便高声的嘶吼道:“除魔卫道,天地可鉴。”霎时间四野欢腾,呼喝声直入九天,开心之余又把李吉埔高高抛起为其喝彩。怀着对扬名江湖的憧憬,他们都咬着牙血战到了最后。殊不知扬名的代价却是那叠起时如山高尸体。
    徐安定已准备好顺势走完这一程,便去与娘亲团聚。他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来自深渊上方的身躯与广陵江水的亲密接触。想象着江水拍裂身躯的刺痛,他隐隐有些畏惧,就不由自主的手脚乱动。
    挥动着双手,好似触碰到了宽厚的了胸膛,急速下落的身躯也缓缓的停了下来。下意识便伸手去摸,肌肉虬扎是个男人,怀着活下去的异想天开打开双眼,是他的大庄舅舅。
    庄天盛血肉模糊的手在绝壁上留下了长长一条猩红色由浅至深的痕迹,满不在乎,紧紧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后,便斜瞪着怀中的男孩,张开的大嘴作势要咬,可男孩却机灵一些,先一步咬住了他满是胡茬的脸,两人都笑了。
    平静江水没有一丝浪花,可随着些许滚落的石块被庄天盛弹开,又瞬间被江水吞没后,徐安定上下激灵,为大庄舅舅担忧的同时又庆幸自己好在未坠入其中。忽然头顶突响破空声,昏暗中只见一柄急速坠落的长剑泛着寒光择人而噬,大惊失色,就拍打着庄天盛的胸膛,示意其小心提防。
    长剑破空却只换得庄天盛戏谑一笑,满不在乎,将男孩紧紧搂在怀中后,又把罡气送出,待男孩浑身泛着点点荧光,便抬起头看向那无情的人。
    青色的江水中升起阵阵冷烟,爬到半空时,又被寒风吹的东倒西歪。乌蒙蒙的天像是被人拿刀从中破开,流出了一轮崭新的新月,江水与新月之间,一幅惊悚的画面倒映在江面之上,诡异惊艳。
    三个人结在了一起,居中的大汉怀抱着男孩,艳红的鲜血顺着大汉的皮袄流出,滴落在男孩的脸上。大汉肩头,半柄长剑连接着上方的一位青年剑客,不管青年剑客如何失色,大汉始终戏谑的笑着。
    “盛哥,看见了嘛,我比你强得多。”青年剑客偏过头,失魂落魄却强咬着牙对大汉耀武扬威。却不见,回应他的只有四只眼,两只嘲讽,两只怨恨。
    江面荡起了涟漪,倒影随着平静一同消逝。双眸血红的青年剑客,提着半红的长剑挂在绝壁之上,他看向水面,待重新平静后,两个自己同时露出了狰狞,张狂大笑。
    广陵山之上,一片喜庆,红色的雪,红色的火,红色的眼。众侠客就在一堆尸体边点起了篝火手舞足蹈,唯独李吉埔一人呆坐着,眼中露出惋惜,对着空气轻声说道:“今夜人死的有点少呢,这可有些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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