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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小哩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自己会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他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彼此都还只是陌生人, 自己凭白要学人家的本事, 被拒绝才是正常的。
    却没想到, 黎柏寒竟然直接答应了下来。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让于小哩脑子顿时有些发懵，整个人傻愣在那里半天都没个反应。
    还是站在他旁边的于老头反应快。
    见人家黎知青都答应了要教他, 于小哩居然还跟个傻子似的傻站在那里, 于老头边在心里骂于小哩不会来事儿, 边伸手朝他的后背上掐去, 想把他给掐回神。
    突然被掐了软肉的于小哩疼的龇牙咧嘴，不过好在是及时回过了神, 这会儿他压根就顾不上身上的疼, 反倒是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黎柏寒跟前。
    本想直接喊黎柏寒师父，又想起他方才已经说了不用自己拜师，想说些什么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感激和激动之情，然而还不及出声儿, 于小哩就发现喉咙跟哽住了似的, 连眼睛也开始发酸，连忙低下了头。
    于老头看着忽然低头抹起了眼泪的于小哩，忍不住再次骂了句没出息, 心情却颇为复杂的叹了口气。
    于小哩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这孩子不仅是他半个徒弟, 还是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侄孙, 在他小的时候被几个叔婶推来推去，都不愿接纳他时，于老头还曾想过要把于小哩接到自家照顾，只是因为家里的几个儿子媳妇反对，最后这个打算没能成行。
    因为这个，于老头心里对于小哩这孩子一直挺过意不去的。
    这些年，他最是知道于小哩一个人生活的有多么不容易，现在他能碰到个没提啥条件却愿意教他手艺的人，他也是实实在在的替于小哩高兴。
    小哩子这孩子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也该到了苦尽甘来的时候了，要是真能学会这门手艺，好日子怕还在后头！
    “于站长？于站长在不在？”
    于老头正兀自感慨着，突然就听到农机站外头有人大声喊他，连忙扭头朝外头看去。
    见来人是公社的副主任向卫元，于老头搓了搓手上的机油，也顾不上于小哩跟黎柏寒了，连忙迎了上去。
    这边于小哩见到来人居然是向副主任那个老茶缸，怕叫他看到自己的笑话，就连忙拽着袖子擦了把眼泪鼻涕，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黎柏寒咧了咧嘴。
    见于小哩的情绪终于恢复了正常，黎柏寒也跟着松了口气，然后他的注意力就被于老头跟公社副主任的对话吸引了过去。
    “向副主任，您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儿不成？您有事儿要找我，随便安排来个人来跟我说一声不就成了，咋还劳您亲自过来。”
    于老头这会儿对着向副主任的态度颇为殷勤，这不殷勤也不行啊，别看他是农机站的站长，说白了他这个站长也就是空有个好听的名头，地位完全不能跟人家这个手里握着实权的公社副主任比。
    再者，他对向副主任的为人还是挺了解的，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见到他居然亲自过来找自己，于老头心里就有些不踏实，怕他是来找麻烦的，态度可不就殷勤了些。
    向卫元腆着大肚子一路跟着于老头晃悠进农机站，听到于老头这话，却不怎么满意，对着于老头就说教起来，“于站长，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可是人民公仆，哪能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头什么都不干，这样可不是个好干部的作风，你这样说可是要我犯错误啊！”
    于老头听他这么说，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对这位向副主任的话，听听也就罢了，他要是真信了，那就是个棒槌。
    整个乡公社里，谁不知道这位向副主任最爱的就是坐办公室里喝茶，指使人替他跑腿儿最厉害，实事却根本没干过两件。
    为此，他还被手底下的人给起了‘老茶缸’、‘向老窝’等一系列的绰号，就这样的人，谁还能指望他当人民的好公仆？！
    向副主任可不知道于老头正在心里疯狂的吐槽他，说教完毕后，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顿时把脸一板，语气也不怎么好的就开始对着于老头质问道：“我说于站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下关村的老关跟我说，昨天他拿着我给批的条子来找你借拖拉机，你没同意把拖拉机借给他？这是咋回事儿？”
    于老头原本还在猜这个向茶缸突然跑来自己这里是想干什么，现在听他这么一质问，顿时就明白了过来，感情是因为他没把拖拉机借给他家亲戚关老西的事儿！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啊，他之所以没把拖拉机借给关老西，除了拖拉机当时出了毛病没有修好外，还因为早就收到了公社主任给他的指示。
    公社主任张学坤跟副主任向卫元不对付，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张学坤看不惯向卫元整日里只会摆官谱，不干事实，但因为向家舅舅是县政府的一位副科长，他便是再看不惯也奈何不得他，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混日子不管他。
    但他要是光混日子，不干别的也就罢了，偏偏这段时间以来，向卫元行事越来越没分寸，简直是把公社里的东西都当成他自家的了，让张学坤实在看不下去。
    就好比这拖拉机，本是整个公社村民的共同财产，但因为向卫元乱开批条，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向卫元那一派的人借去用的，其他人想借用一下，根本就借不到。
    就因为这事儿，张学坤这一派的不少干部已经按耐不住火气，跑来找他抱怨好几回了。
    觉得再这么放任下去，属于公家的拖拉机恐怕就要改姓向了，于是张学坤就直接找了于老头，让他看管好拖拉机，别什么人都借。
    怕于老头顶不住压力，张学坤还给他开出了几个借车的限制条件。
    对那些要来借拖拉机的人，不管拿着谁的批条，都要先问清楚他们借车是要干嘛用的，除非是干正事的，不然像是借了拖拉机去接亲，干私活什么的，那都是绝对不能借的。
    要是谁敢对此有意见，或是敢找麻烦，就让于老头去找他做主。
    于老头想自己如今好歹也是有后台的，因此这会儿即便被向卫元找上门质问，也没有表现的太怂。
    当然，为了不彻底得罪向副主任，于老头并没有说不借车是被张学坤吩咐的，而是说关老西昨天来的时候不凑巧，当时他还没来得及把车修好，并不是故意不借的。
    向卫元哼了哼，对他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不过于老头让自己在妹婿关老西跟前丢了面子的账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向卫元就看着于老头，一副好心好意的替他打算道：“我看于站长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最近这拖拉机又三天两头的出毛病，都要你一个人修，肯定累坏了吧？要我说，像修拖拉机这么累的活儿可不适合老人家干，之前公社里之所以让于站长兼任维修员，主要是因为一直招不到合适的人接手，这不，我一直替于站长留意着呢，前些日子我媳妇还说她娘家的一个侄子正跟人学修车，现在也差不多要出师了，不如我让他过来咱们农机站当维修员，以后于站长只管当站长就好，修车的累活就交给年轻人干，如何？”
    听着向副主任的这一番假好心，于老头呵呵干笑两声，生怕向副主任真弄来个人给自己添堵，就连忙拒绝，“真是谢谢向副主任的关心，不过这么点小事就不麻烦您了，其实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了。”
    说完，于老头就转头看向于小哩，冲他招了招手，把人喊过来，跟向副主任介绍道：“这是我侄孙于小哩，跟我学修车差不多两个月了，之前我就跟张主任报备过，张主任已经同意让我这个侄孙来帮我分担，至于向副主任的侄子，合该去县城的农机站上班当个城里人才是，哪能来咱们这乡下小地方屈就。”
    被于老头拒绝后，向副主任忍不住冷哼了声，面上一副不满的样子，不过心里倒是并未生气。
    刚才他提这些不过是想警告于老头一下，让他不敢随便唬弄自己，又不是真的打算把他媳妇的侄子弄来这里工作。
    他舅兄可是一心想让这个侄子往县里发展的，他要是真把人给安排到乡下的小农机站待着，他媳妇知道了还不得找他拼命。
    向副主任对于小哩一个黑不溜秋的乡下小子根本不怎么在意，反倒是看到站在于小哩身边的黎柏寒时，视线在他身上顿了顿，忍不住问道：“这位是？”
    见向副主任盯着黎柏寒打量个不停，于老头就连忙介绍起来：“这是绿山村的知青，是过来借拖拉机的，不过他还没拿到批条，向副主任来的巧，不如您帮他开一张条子如何？也省的他再跑一趟路。”
    原本向副主任还只是觉得黎柏寒气质长相都格外出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但听说他是绿山村的知青后，脸色就沉了下来。
    “绿山村的？怎么，莫不是你们现在的村长赵建军让你来借拖拉机的？要是的话，那就赶紧回去告诉他死了这条心吧，想借拖拉机，没门！”
    黎柏寒发懵的看着向副主任那副怒火中烧的表情，有些搞不清楚他这火从何来。
    不过他随后就反应了过来。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赵得志那个二闺女赵美德，好像就是嫁给了向副主任那个身有残疾的弟弟？
    向副主任这是要替自家弟媳妇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