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敖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紧紧握在手中的笔也被她放到一边——她可没有真没心没肺到无视自身安全的地步,自己房间里不知何处潜伏了一个人,她该有的警惕心还是有的。
她或多或少从拉法叶先生嘴里得知克里斯汀的“经纪人”有些“特殊嗜好”和“习性”,例如他的掌控欲,例如他的“社恐”,据说他不怎么喜欢在人前现身。如今来这一出,敖白琢磨着对方大概是想给她个下马威,顺便给自己树立个无所不能神秘莫测的高深形象,以便以后谈到金钱利益时多给自己一些筹码。
可惜她敖白不吃这一套,经纪人先生!
敖白心里暗搓搓地奸笑着,表面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连笑容都十分标准公式化:“很抱歉一开始在没有经过您同意下就签下了戴耶小姐,但是我相信您也从戴耶小姐那得知本剧院对演员的需求。我相信作为一个专业人士您一定早已打听到这两个多月来戴耶小姐在本剧院的生活,虽然我们并不富裕,但提供给她的各方面都是第一档次的待遇……”
“如果您想就这些问题继续详谈,我们可以找一家酒馆当面详谈。”
“那还真是感谢您对克里斯汀的照顾。”黑暗中的人似乎冷笑起来,敖白觉得他这话听起来就是嘲讽,“但是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肮脏卑鄙的内心,你觊觎着克里斯汀,就像一条饥饿的野狗,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她,我一直等待着你露出马脚,没想到这才三个月不到,你就控制不住你丑恶的嘴脸。”
敖白听着一脸懵逼,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孩子有被害妄想症吗?他说的人和她真是一个人???“不是,大兄弟,此话怎讲啊?”
“罗密欧!”
她演罗密欧就怎么狼子野心丑恶嘴脸了???
“利用自己的身份霸占男主角的位置,你难道还想让我继续揭露你那恶心的欲/望吗?你不配演罗密欧。”
……不配?
敖白彻底冷下脸,对方之前那些诋毁都不足以让她脸上客气的笑容消散,直到“你不配”这一句落下,她才真正动了怒。
她不配?为什么?是因为她这老板的头衔?还是因为她的资质?她从小到大都在暗自抗争,她努力到现在,每天起的比公鸡还早睡得比猫头鹰还晚,将每一唱段改了一遍又一遍,把剧院从大到小每一件事都扛在自己身上,辛辛苦苦打造的第一部剧,可不是为了这轻描淡写的“你不配”。
更让她气愤的,是她心底非常清楚,按照她前世那歌唱水平,她确实达不到男主角的标准。如果她能找到她能负担得起的年轻男演员,她当然不会选择靠着光环能力自己上。然而现实总会让人选择委曲求全。
她生气,其实是在气愤自己必须依靠着这个玛丽苏系统的力量,才能在音乐领域发展建树。
敖白冷冷地盯着对面墙壁数秒,蓦地笑了起来,仿佛之前的冷漠只是幻觉,而她依然还是那笑得温柔优雅的贵公子:“那么,请您告诉我,墙背后的先生,谁才配得上这个罗密欧。”
她拍了拍那厚重的稿件,跳下桌子,拿起煤油灯,慢条斯理地径直走到墙边,在墙的一步远处停了下来。
四周静得仿佛某人刻意屏住了呼吸。
“怎么,很惊讶吗?”敖白歪了歪头,依然笑盈盈地望着墙壁,“其实您的位置并不难猜,最近为了道具布景的问题我特地翻了翻剧院的设计图纸,这个房间位于建筑拐角,两面墙壁外是街道上方,其中一面墙正对走廊,能有空间藏人的,恐怕只有这一面吧。”
敖白说着,抬起手,敲了敲墙壁,那清脆的敲击声证明墙壁背后其实是空心的。
“我并不知道您到底是如何潜伏到这里的,也不知道您和克里斯汀到底有什么关系,老实说老子根本不在乎。相对的,我也不需要一个外人对我的音乐指手画脚,我更不需要向您证明为什么我可以成为男主角。”
“您得想清楚,《罗密欧与朱丽叶》不仅仅是戴耶小姐首部主演作品,也将会是我的第一部作品,它对于我的重要性并不比对于戴耶小姐的少。如果您烦恼于主演人选问题,我建议您直接在心底默念‘关我屁事,关你屁事’,然后您就会发现您的生活轻松不少。”
敖白搁下这席话,扭头就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其实她这不仅仅是在和对方“讲道理”,更是在暗地威胁——如果你想使坏,别忘了这部剧对你宝贝的克里斯汀同要重要,不想毁了克里斯汀的良机就给她老实点。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毫不犹豫激怒对方以后,为了自身安全,敖白决定让那家伙自己静静。而且,她的房间大概短时间是不能住人了,她可不会安心住在一个有着秘密通道的房间,她可不想某一天在睡梦中被害,这可不是被害妄想症,而是自我保护意识。
那个房间得重新装修,在此之前……敖白来到舞台幕后,这里堆积着不少她为《罗密欧与朱丽叶》准备的道具,如果稍微整理整理,倒还能清出一块地作为休息场所。正好在演出正式上演以前,她还有太多事情要忙碌,其中也正包括了舞台布景道具问题,她窝在这里正好一举两得。
敖白从幕后走到台前,舞台距离观众席还有一段距离,因为敖白早在一开始就命人重建了舞台,舞台前方是个镂空的地下室,那里将会是乐团所处的位置。这个时代可没有立体声音响之类的,除了舞台前方外,大厅最后也有一排乐团区域,她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打造“环绕式音响”。
哦对了,还有灯光问题……灯光是个大问题,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电灯,更别提什么灯光特效了,唯一的照明工具除了煤油灯就是蜡烛。敖白在舞台上踱步,手里还拿着舞台的示意图,一边对照一边打量舞台上方的各个角落。她倒是可以尝试一下煤油灯的效果,然而关灯点灯这些操作需要不少人力,所以她最好从主要场景入手……
敖白在舞台边缘坐下,垂着双腿,拿出纸笔开始记下自己的每一个尝试,她研究得投入,并没有察觉到其他人的到来,直到对方不小心碰到了椅子,听见了声响她才抬起头,发现来人居然是穿着白色长裙的克里斯汀。
看到她,敖白又想到了她那个神秘古怪而又性格恶劣邪恶的“经纪人”,她也知道他不可能真是她的经纪人,不过无论如何,对方对于她的掌控欲可是有目共睹的。想到这里,敖白不由得皱起眉,对那家伙的厌恶感更甚——她最讨厌将别人的自由当成自己所有物的傻逼。
克里斯汀误会了敖白脸上的烦躁,她立刻道歉:“对不起,斯图尔特先生,我是说,奥利弗,我不是故意打扰您的,我只是睡不着……”
“没事,克里斯汀,你并没有打扰我,而且我都说了多少次,你不必对我如此拘束,我应该和你一般大吧?”
敖白笑道,放下不知不觉堆积起来的稿纸,正想让克里斯汀过来坐坐,又想到舞台和观众席之间还隔着一个乐团区,克里斯汀这种软妹应该没法跳过来。于是她站起来,一个大跨步跳过乐团区上空,踩上作为隔离的木板,又顺势往前一跃,跳上第一排座椅,一脚踩着椅背,一脚踩着椅身,惯性让椅子前倾摔倒,敖白正好随之落地。
见敖白眨眼间就轻盈地来到自己面前,克里斯汀不由得一呆,敖白却没有理会她,她弯下腰一手将椅子拎起来放好,然后对克里斯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既然你我都睡不着,你就陪我聊聊天吧,在一起住了这么久,我还没有机会好好了解你呢。”
“我没有什么好了解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女……”克里斯汀不好意思道,看了敖白一眼,见她满脸不赞同,又补充了一句,“以及一个未来的女演员。”
“那你以前在歌剧院的生活呢?有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有没有什么非常要好的朋友?”敖白漫不经心道,但她注意到提起歌剧院的生活时,坐在她身边的女孩明显紧张起来。
“我……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叫梅格,我们…我们一起长大,和她在一起玩乐学习总是很开心……”
“那还有不开心的吧。”敖白叹了一口气,她得到的知识克里斯汀的沉默,于是她顿了顿,想到之前拉法叶先生对她说过的话,又说,“剧院魅影,这个名字听说过吗?”
果然,克里斯汀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难怪当时拉法叶先生甩开克里斯汀如同甩一个烫手山芋。
“克里斯汀,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女主角,你不必担心什么,我会保护你,但起码你得告诉我我得从谁的手里保护你。”
“不,不可能的,没有人能从幽灵的手里保护我……”克里斯汀居然痛哭起来,看得敖白一愣一愣的,没想到那个剧院魅影居然将她吓成这样,“我并不想欺骗您,斯图亚特先生,您是个好人,您对我太好了,我现在得到的一切都让我受宠若惊,但是我害怕,我害怕当我讲出真相的时候,您就会抛弃我,因为我知道您看中的是我的编曲才华,但是我真正会的,只有唱歌而已,那都是老师教我的……”
听着克里斯汀一边啜泣一边说,敖白这才反应过来,当时在图书馆里和她合奏那一曲的作曲人,其实并不是克里斯汀,而是剧院魅影。他从克里斯汀进入歌剧院的时候起就教导她熟悉音乐如何唱歌,他从未在克里斯汀面前显露真容。一开始克里斯汀将他当成父亲派来的音乐天使,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懂事明事理的克里斯汀意识到那音乐天使不可能真的是天使,尤其是歌剧院总会出现伤人事件的时候。
现在她来到了敖白的剧院,那家伙当然阴魂不散地跟过来了,这些天克里斯汀一直担惊受怕心事重重也是因为魅影,她害怕他突然出现,也害怕敖白知道真相知道她不并不会作曲后会直接抛弃她。
这他妈跟那些逃离家暴的弱女子有何区别?警察不抓坏蛋,克里斯汀又没人保护,只能一直活在恐惧里……那个控制欲占有欲极强的混蛋果然是个阴险小人。
“我怎么可能抛弃你,克里斯汀,就算你没有编曲才能,这不还有我吗?你就是你,你不必因为别人有而你没有的技能而自卑,你应该为你的歌唱才能而骄傲。从现在开始,你的老师是我,我教你音乐,教你唱歌,至于那个空有才华的魅影,他来一次我揍一次。”敖白说着,一把抓住克里斯汀的手,“跟我来。”
“……去哪?”
“舞台,我们对练,也是时候了,放弃你心底的恐惧。你的歌声很完美,然而每一次总有那么一点底气不足,如果你害怕一个人歌唱,我陪你。”
说着,敖白一把将克里斯汀拉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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