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纯燕一进入办公室,便立即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与后续跟进来的郝晓梅来一个四目相对。
郝晓梅早就感到她用意不善,在她冷然的目光逼视下,赶紧垂下头,一副怯怯的样子。她心里实在弄不清楚眼前这个顶头上司到底看自己哪里不顺眼。
窦纯燕足足审视了她三分钟,直到周围的气氛都快被压抑得凝滞住了,这才发出冷冷的声音:“郝晓梅,你知道我找你谈什么吗?”
尽管郝晓梅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但对窦纯燕的意图却是一无所知,索性连连摇头。
窦纯燕眉头一皱:“郝晓梅你给我听好了,当初你进厂时什么都不懂,本来不打算收留你,但那个当兵背地里苦苦哀求我,我才好意收留你进厂的。你应该珍惜才对,为什么要想入非非呢?”
郝晓梅顿时惊愕万分,一方面是没想到刘成凯为了自己的这份工作,居然低三下气哀求过这位女上司,而另一方面自己实在弄不懂对方凭什么诋毁自己?
她怔了一怔,终于忍不住道:“我怎么想入非非了?”
“哼,你居然凭自己有一点姿色,居然敢打马厂长的主意,这难道不是痴心妄想吗?”
郝晓梅开始感觉有点匪夷所思,可随即一想,自己刚才曾经有过跟老板彼此放电的对视,不由心里一动,脸颊也同时有些发烧,难道自己真对老板动心了吗?
窦纯燕趁她发呆,又继续发飙:“让我说中了吧?你已经无话可说了!”
郝晓梅终于醒过味来,立即反驳道:“我没有!请你不要无中生有!!”
窦纯燕微微冷笑道:“你最好没有,但愿是我错了。我今天找你过来,就是要警告你一声——今后离马厂长远点!”
郝晓梅满腹委屈走出办公室,之前对马平川的心动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了,禁不住流出了心酸的泪水。
当马平川回到厂里时,一直在车间监督生产线的改造,也自然跟郝晓梅等几位留守女工接触。当他发现郝晓梅的情绪不高,便悄悄地询问:“晓梅,你怎么了?”
郝晓梅不敢与他目光相对,只是淡然地回复一句:“没什么!”
马平川的眼里并不揉沙子:“不对,你肯定有心事!”
郝晓梅心里一动,沉默不语。
马平川继续追问:“晓梅,你是不是有啥委屈?”
郝晓梅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马平川看在眼里,不由关切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郝晓梅瞥了一眼不远处偷偷监视自己的车间主任,不由怨声道:“我是有委屈!”
马平川心头一震,不由失声道:“难道有人欺负你吗?”
“是有人欺负我,但不是别人,而是你!”
马平川顿时大惊失色:“我···我怎么会欺负你?”
“你不该把我找回来,强我所难!”
马平川的表情转为了诧异:“晓梅,是不是有人跟你说啥了?”
“你别问了,求你放过我吧,能不能等正式生产时再让我来?”
“难道你在这里工作不开心?这是为什么?”
郝晓梅为了大局,只好平静地掩饰道:“我不习惯这样拖沓地干活,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嘛。”
马平川一看她居然讲出这样的理由,不由苦笑道:“傻丫头,你真是受累的命呀。难道清闲一点不好吗?非得像以前那样挥汗如雨工作才好吗?”
郝晓梅淡淡地表示:“算你说对了,我就是受苦受累的命,如果这样‘混’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
马平川只好耐心解释:“晓梅,这不叫‘混’,而是给你和一些厂里的骨干培训的机会,让你们在试车时对设备有更好的了解,以后设备维修和养护也要靠你们几位骨干。所以你要珍惜这几天的学习机会。”
郝晓梅无话可说了,因为马平川所讲的未尝没有道理,自己也仅仅是找一个借口而已。
马平川以为说服了对方,便拍拍她的肩头:“晓梅,你要好好干,我可是看好你哟。”
郝晓梅一旦被他的大手接触,便浑身一颤,就像触电一样,下意识偷瞥一眼正密切关注自己的窦纯燕。
那位车间主任脸色铁青,但碍于马平川在场,只好极力忍耐着。
当天傍晚郝晓梅回到家里时,显得有些失魂落魄,饭也不想做,一头扎在床上抽泣了很久。
在生计上刚刚摆脱危机的她如今又被情所困扰了。凭车间主任的表态,她可以断定单身的上司已经看上老板了,所以不允许任何女人对老板有过密的接触,但老板对自己青睐有加又是自己可以拒绝得了的吗?
她思前想后,又不禁想到了刘成凯,心里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时候,她的肚子有些饿了,但也懒得起床做饭,脑海里回想起自己最饥饿的时候,刘成凯为自己喂饭的情景,顿时又泪眼模糊。
当她一个少女的情窦初开时,完全出自那位英武的解放军。可是,那位打开自己心扉的男人却是属于别的女人的,这对她的情感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当自己的感情刚要转移给自己的老板来解对刘大哥的思念之苦时,而那位车间主任又无情地斩断了那根情丝。残酷的现实让她何去何从呢?
当她对马平川熄灭了那刚要点燃的爱的火焰时,便又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第一个令她心动的男人身上。
最后,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不过,她并不想去做饭,而是从抽屉里取出那本信纸和钢笔,要给刘成凯写信,虽然她上次写信才隔了两天,但要把对刘成凯的思念之苦倾泻在这张信纸上——
想念的刘大哥,你还好吗?已经收到我的上封信了吧?给我回信了吗?当你接连收到我的信,会不会感到厌倦呢?其实,我也不想过多的烦你,只是我控制不住想你。请你原谅晓梅的不懂事吧!
郝晓梅刚写到这里,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擦干自己的泪水,检查一下刚才所写的内容,不由感到有些肉麻,如果让刘大哥的对象看到了,该让人家怎么想呢?
可她思忖良久,又不想废除重写,毕竟这些话反映了自己的心声。不过,她接下来就转变话题,写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又特意提了一下对方的女朋友,再次提醒几句要关心的话。她结合自己的感受,请他无论多忙,也不能怠慢一点对象。
当她最后封笔时,又浏览了一遍,不由苦笑摇摇头,信的前面的内容倒是反映自己的心声,可越往下看,越是言不由衷的话。唉,刘大哥到底是自己的亲人呢,还是冤家?
不过,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又一头扎在枕头上,不久昏昏沉沉睡着了。
在睡梦中,她梦到了刘成凯,可令她心碎的是梦到的却是刘成凯结婚的场面,新娘当然不是自己。目睹心仪的男人跟别的女孩牵手走入婚姻的殿堂,让她痛苦不已,忍不住悲切大哭,直到把自己哭醒了。
第二天,她上班时带走了那封信,要在上班的路上把它投入路边的信筒里。
当快通过那条胡同时,却发现冯天祥身穿一身运动服迎面走过来,并且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郝晓梅因为被他侵犯过,所以每次打照面都令她有点紧张,正想扭头与对方擦肩而过,但冯天祥向她打了招呼:“晓梅这么早呀?”
郝晓梅一看他站住了,只好稍微停顿一下“哦,我去上班。”
“哦,你不是在放假吗?”
“厂长请我在厂里留守。”
“厂长?就是那天来的那位吗?”
“是的。”
冯天祥“哦”了一声,表情上略有所思。
郝晓梅这时好奇道:“你出去干嘛了?”
冯天祥做了一个亮相的举止:“晓梅,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出去锻炼吗?”
“锻炼?没看出来你有这样好的习惯?”
冯天祥尴尬一笑:“我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你看看我身上的运动装都是昨天新买的。”
郝晓梅更加显得好奇:“你咋心血来潮要锻炼身体呢?”
冯天祥显得很神秘:“晓梅,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刚认了一个师父。他要求我每天起早去广场学习武术。”
“你要练武?为什么??”
“练武当然是为了防身呀。只要能练就一身功夫,就能免受别人的欺负呀。”
郝晓梅心头不由一震,难道对方要报复马厂长吗?
她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很冷淡地表示:“只要你行得正,规规矩矩做人,就不会有人跟你过不去。”
冯天祥听出她话中含义,赶紧表白:“请妹子放心,冯大哥今后肯定会规规矩矩做人。”
“那就好。”
郝晓梅刚迈步离开几步,却被冯天祥叫住了:“晓梅!”
郝晓梅心里一惊,缓缓回眸:“你还有什么事?”
冯天祥一副虔诚的目光凝视着她:“我练武的目的其实跟你有关。”
郝晓梅脸色一变:“难道你要报复我的老板?”
冯天祥赶紧摆手:“不是。”
“那是为啥?”
“因为我要保护你的安全,为了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郝晓梅一皱眉头:“你说什么?要保护我?我没听错吧?”
“晓梅,我说的全是心里话,自从你给了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就发誓要报答你,而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保护你的安全。从此妹子的安全就交个冯大哥了。”
“难道我会不安全吗?”
“晓梅,你是一个漂亮且单身的姑娘,肯定有不法之徒打你的主意。”
“不法之徒?”
郝晓梅不由哑然失笑,不得不冷冷回一句:“只要你对我不再心怀杂念,就没有人敢打我的主意。”
冯天祥一看她几乎拂袖而去,便在后面喊道:“晓梅,我只好保护你,不会再伤害你!”
郝晓梅的心情并不太好,听了对方的表白,只是鼻孔冷笑一声。
当她靠近街道边那个熟悉的邮筒时,便从怀里取出那个信封,在投放之前,先把信封贴在心口捂了一下,这才恋恋不舍投入到信筒里。
她之后并没有急于加快步伐去上班,而是在街道上徜徉一会,排解一下内心忧伤的情绪。
她走进车间的时候,要比昨天晚了许多,那几个同事都到齐了,当然,马平川也早早过来了,一看到她‘迟到’了,便大步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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