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后,阮清渠还站在那里,一脸欲言又止。
虞沧澜困极了,懒得跟阮清渠再搞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出来,直接问道:“你还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阮清渠眼神复杂,犹豫再三,开口道:“胞弟入魔一事,我会尽力查明,但请虞少主先不要将这件事情通传府尊。”
虞沧澜才想到这件事情可能会传到沧州府府尊那里,疑惑道:“听闻府尊闭关已有十年之久,近期若不出关的话,谁能捅到他那里去?”
阮清渠闻言,露出苦涩的笑,拱手拜道:“那就多谢虞少主了。”
虞沧澜看他神情,大概猜到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由冷笑,他不说,自然也有人会通知府尊。
虞沧澜撑着下巴看他,漫不经心道:“阮少主在为人兄长方面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骄纵,包庇,不分青红皂白可不是什么对他好的事情。”
“惭愧,”阮清渠羞红了脸,“是清渠管教不当。”
“好了,”虞沧澜也摸不清原本还针锋相对来着,怎么就忽然气氛融洽了,他啧了一声,道,“你带他回去吧,路上小心。”
“叨扰。”
等人都散了后,虞沧澜稍微打起几分精神,准备着手处理玄光阴的事情。
他先握住怡夫人的手,柔声道:“娘,撤回红蛟枪吧,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红蛟枪自始至终都在指着玄光阴没有移开半寸。
怡夫人时时刻刻都在防着他,只是她不同往常女子,心中有大世界,纵使仇怨怒火熊熊燃烧,也有能压下心里头仇恨的理智。
怡夫人闻言,咬了咬下唇,将手一撤,那把重有百斤的红蛟长.枪便收归怡夫人手中。
“你们也都下去吧,今日辛苦,好好休息。”虞沧澜目光落在何一身上,又冲他娘撒娇,“把何一的惩罚撤了吧,都是澜儿不好,何一今天路过玉瓯楼的时候都快哭了,别罚他了行吗,娘?”
怡夫人最吃这一套:“好,听澜儿的。”她说,“澜儿如今这幅样子让我想起了你小时候,自从你喜欢上阮清渠后就再没和娘亲这么亲近了。”
“娘亲永远是我的好娘亲。”虞沧澜上前挽了她的胳膊,彻底软化了怡夫人仍有防备的身体,红蛟枪的微颤随之停了下来。
虞沧澜最终看向玄光阴,之前的温软撒娇样子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万分严肃的神情:“玄老前辈,你杀我爹一事是你亲口承认,但你说,我爹欠你一条人命,你可有证据?”
玄光阴:“没有。”
“好,既然如此,你休怪我们虞家因此而与你结下仇怨。”虞沧澜又道:“不过,我冒昧多问一句,你为何会拿着我们家的玉佩前来寻我们?”
玄光阴又陷入了沉默,他最终迷茫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虞沧澜:“……”
他想直接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是不是这些修真高手都多多少少有些常人想不明白的怪癖,上了岁数的尤甚!
突然,玄光阴握紧他的手:“可我认得你。”
虞沧澜不断告诉自己要敬老敬老,耐下性子,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你当然认得我,你只是说我像你一位故人,哪位故人你却说不出来。这世间长得像的人多得是。”
玄光阴再次沉默。
虞沧澜不再含糊其辞,直言道:“实话告诉老前辈,以玄老前辈修为,我想报仇,只能赌上整个虞氏,这是不智之举,我就是再蠢也不会这么做。以如今情境看来,玄老前辈记忆不全,隐约身负重要事情。虞府在沧州府虽不是一手遮天,却也能为玄老前辈提供很多便利,我表兄紫金霄是紫氏少主,得尽药材便利,定然可以医治好玄老前辈记忆缺损的病症。”
虞沧澜主动向紫金霄以眼神示意:表兄,我主动给你送人情来了。
紫金霄:“…………”这小混账!
虞沧澜续道:“因此,我有一笔交易想要和玄老前辈做。在帮助玄老前辈恢复记忆,找到自己身负的究竟是什么事情之前,玄老前辈可待在我们虞府,所需所求,只要不违背祖训与修真道义,我们虞氏尽数答应。我亦求还我父亲一个清白,完完整整地替他报仇。但与之交换的是……我希望玄老前辈能够做我师父,教我修真之道。”
虞沧澜定定看向玄光阴,双瞳之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他很清楚,他如今处在什么环境中,虽然有虞氏这座大山可以依靠,出门百车相送,堵了沧州府的大道都没人敢上前阻止,但他不是圆满天格,撑不起虞氏家业,更是因经脉狭曲,到现在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妙?判拚叨?芫〕苄ΑB俾涞秸飧鱿鲁。?彩且蛭??皇裁慈萌饲频闷鸬谋臼隆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断流,在这个世界,只有靠自己。
就像是他游戏圈子里的一句话——“菜是原罪”。
他可以输在队友菜,配置差上,但绝不能输在自己菜上!
说完后,虞沧澜紧张地等着玄光阴的答案。
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玄光阴很快就给了他答案,甚至没有一瞬犹豫。
“我教不了你。”
这个回答,虞沧澜不算意外,要是随随便便就收徒弟,玄光阴的徒弟都可以自建一座修真州府了。
定了定心神,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为什么?”
玄光阴:“你资质太差。”
虞沧澜:“…………”
虞沧澜泪流满面。
虽然这是事实,但你不要说的这么明白行不行,很伤人啊喂!!!
虞沧澜沉了脸:“资质差就无法做你的徒弟了吗?”
玄光阴犹豫片刻,道:“功体不适合。‘倾流’诀,属寒水。”
虞沧澜:“……你就没有别的心法?”
玄光阴:“有。”
虞沧澜:“那就教我那个。”
玄光阴:“……”
虞沧澜看他开始犹豫,也不逼着他在这时候就做下决定:“你好好考虑一下,这几天可以先留在虞府,这枚玉佩是我虞氏少主的,代表的是我颜面,我将它给你代表我的诚意。我等你一个答案。”
玄光阴接过玉佩,抚摸那块上好的白玉的指尖竟是显得比玉还要剔透。
***
外头又想起更夫的梆子声,这夜已经过了大半。
更深夜寒。
虞沧澜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虞沧澜坐在镜子前,明镜里映着一张五官精致的脸。
虞沧澜长得很漂亮,皮肤净白,眉眼好看,小时候就常常被当做女孩子,长大后,男儿特征凸显出来,仍是常喜欢穿明媚色彩的衣服,束着纤腰,给人一种细细春雨,又如风穿牡丹的俊秀温雅。
怡夫人将虞沧澜束发的翡翠冠摘了,让他满头青丝垂落下来,镜子里那张俏脸更是显得只有巴掌大小。她拿起梳子,轻轻给虞沧澜梳顺长发。
刚才更衣洗漱也是怡夫人亲自照顾他,特意屏退了所有侍从,虞沧澜知道,娘亲有话对他说。
想了想,虞沧澜率先开口道:“娘亲会不会怪罪孩儿在玄光阴一事上越俎代庖,没经过你的允许就做下了那样的决定?”
“怎么会?”虞沧澜的头发很顺,怡夫人没怎么费功夫就梳理得整整齐齐,她扶住虞沧澜的双肩,看向镜子里的二人,柔声道,“娘亲做了那么多,就是希望你迟早有一日能继承虞府。娘亲守了这些年的活寡,被人在背后戳了那么多次脊梁骨,也沾了一些不该沾的血,做过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可娘亲从未后悔,也从不担心因此遭到报应,娘只担心,虞氏会在我的手上没落,只担心……”似是下了狠心,怡夫人叹息道,“担心你是个空架子。先前娘亲一直觉着,你经脉受限,当找个能帮助你撑起家业的人入赘,今日看来,澜儿一直有打算。娘不问你别的,你就告诉娘亲,你心里真实的想法。”
虞沧澜想回头去看他娘亲,但被怡夫人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只能从镜子里看到怡夫人的样子,她瞳孔中惯有的神采像是被什么遮挡了,一片黯淡。
虞沧澜便迎视着镜子里直直望着他的眸子:“娘亲找人入赘,不过是将我从娘亲的手里交到另一人手中,他是人是鬼都还说不清楚。即便娘亲再如何检验,也难保他日后会生出叛变的心思。阮清渠便是很好的例子。娘有多看重他,他如今的行为就让娘有多失望。”
怡夫人静静地听虞沧澜讲话。
虞沧澜:“今日,我在堂上看到玄光阴,以他之能为,即便明着说是他杀了爹,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那时候我便明白,如果,我想要昂首挺胸地活下去,就要做到像玄光阴一样,拥有至高境界的修为,凡等人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更不敢轻举妄动。”
“可你又为何要拜他为师?”怡夫人满心担忧,“他那样冷冰冰性格,让人看不出半分喜怒,若是你不小心惹恼了他,他会杀了你!隐哥的仇我能姑且放下,可你……娘亲怎能让你置身险境?更何况,这些年来,从未听过玄光阴收徒的事情,打着他徒弟名号行骗的倒是不少,他怎么会轻易收你为徒?”
“孩儿也没办法,剑走偏锋。连白鹭书院都无法解决我经脉狭曲的问题,便只有走常人不敢走的路。玄光阴这个人……看着冰冷孤戾,却不是弑杀逞凶之人,孩儿想试试。”
虞沧澜忽然笑了,明镜之中,俊秀少年笑容清丽温柔,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坚毅。
“娘亲,”虞沧澜沉声道,“孩儿想试试,孩儿不想把命运交到他人手中,孩儿想以虞沧澜之名,挺立在修真大陆上,让众人都仰视我沧州虞府。阮清渠也好,玄光阴也罢,都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怡夫人闻言,眸中重新聚起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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