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辉突然拜访让虞沧澜始料未及, 可若是早两天, 林辉背后立着个不可得罪的府尊,是个让虞沧澜不可轻易怠慢的重要角色, 但如今,他身上背着不清不楚的魔气, 站着不清不楚的立场,能少见便少见,更别说, 他压根就不想见。
虞沧澜摆摆手:“说昨夜太折腾, 我生了病, 不方便见客,让他改天再来。”顿了顿,他道,“若是为了处理后院魔气, 就带他去, 派修者暗中盯紧点。”
管家一怔,从未见过少主端这种架子,念及林辉身份与虞氏地位, 犹豫着要劝,虞沧澜猜到他心思,吩咐道:“算了, 给他几分面子, 让春桃去说。”
“哎。”春桃柔柔一应, 带着管家奔门口去了。
林辉今日来府不为公干, 脱了御魔司的制服,身着一身常服,绀碧色的长袍腰束青葱束带,腰间悬挂着一柄短剑,眉眼清润,英姿飒爽,在瑟瑟寒风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有人回应。
见到春桃的时候,他愣了一瞬,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主动上前问候:“春桃姑娘,麻烦你前来带路。”
春桃不好意思地笑道:“少主生了病,正在卧床休息,今日不便请林少司主改日再来。”
林辉犹豫道:“少主生了什么病?可是被昨日魔气冲撞?林某与魔气多有交集,可为少主一看。”
春桃瞪着一双明亮的眼,道:“张权叔叔医道极好,怕是麻烦不到林少司主。”
管家:“……”忒直接。
林辉:“…………”
管家压下笑意,打了个圆场:“少主身体无碍,只是需要休息,林少司主若是有事,我可以帮您先带句话。”
林辉只好点点头,“没什么,让少主安心养病。我这儿确实有一物需要麻烦你转交。”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递交给管家,“这个麻烦你转交赵安,再替我带一句话,若是病好就早日回来,不宜总是麻烦虞氏少主。”虞氏两字被他咬得颇为用劲。
管家接过盒子,放出真气一探,并未探知到什么就将盒子收好,应声:“我知道了。”
“多谢。”
林辉走后,春桃依然守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向外看去,管家疑惑道:“你在找什么?”
“少主今早派人去了一趟赵安家里,但人还没回来,好奇怪。”春桃算算时间都够两个来回了,“少主要派人去找。”
“我派人去。”管家正要回头吩咐,却听不远处有人叫道,“春桃姑娘——”
春桃转身一看,有人拖着脚步趔趄走来,身上遍布烧伤痕迹,她一惊,忙上前搀扶,管家随后跟上,两人扶住来人,焦急问道:“怎么回事?”
“赵家兄弟二人家里起了大火……火势很猛,波及了左右邻里,我,我没能拿回少主要寻的东西……”
虞沧澜得知这个消息时,脸上惯有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他冷冷地垂眸沉思,问道:“大火因何而起?”
“可能是孩童放鞭炮,炸了赵安家里囤积的干草引起的大火。”管家探了一些消息回来,如实吩咐。
虞沧澜冷笑:“那这几个小孩可真是赶巧,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小心烧了赵家。”
赵安在一旁沉默不语,隐约都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气息。
那牡丹……当真有什么东西?
——
妙琴看着铜镜里映出的人影,清秀妍丽,眉眼揉着一团细雨般哀愁。
她打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一个刺绣小囊,解开系带,里面是几十余片牡丹花瓣,她取了一片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再抬眼看镜面时,妙琴微微眯了眼睛,真气一作,双瞳迸射出一丝红芒,她拨下衣裳,露出肩头,右肩上刺着一朵摇曳的牡丹花苞,正半开未开,将开不开。牡丹花下连着一条细长的暗色丝线,侵透肌肤,爬过丰盈,向下延伸至心脏位置。
风声大作,呼啦一声窗户全都被吹开,冰冷的雪花被风吹了进来。
妙琴匆忙将衣服拉上,忽感喉咙剧痛,拿手一摸,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痕。
她脸色一变,翻手化出灵剑。
“妙琴,你养这些魔牡丹果然是为了服用以提升修为!”女音出现,正是那日给贵妇人捏腿的侍女的声音。
妙琴咬唇不语,狠狠瞪视空中一点残影:“你来做什么?”
湘涵冷笑:“借助魔物滋长魔气又如何,你还不是废物一个。也对,你也只能靠这些东西了。”
妙琴扬手,魔气化针,刺透眼前黑影。
湘涵:“至于这么恨我么?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她话锋一转,倏然转厉,“魔胎本该苏醒可却沉睡至今——你招惹来诸多麻烦,若是再不取回天魔琴,将你吸收入琴的魂魄及修为灌入魔胎体内,便拿你喂养魔胎。”
妙琴浑身一凛,背后冷汗涔涔。
两人沉默片刻,湘涵忽然冷哼一声:“你还同那个男人待在一起?”
妙琴不语。
湘涵傲然道:“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的草包,以你的眼光也就只能看上这种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死在那样的男人手里。”直至消失。
喉咙隐隐作痛,妙琴眼里一片深沉,她取了片牡丹花擦在伤口上,魔气浸透进去,伤口止住了血,痕迹犹在。
待确定周围没有旁人气息后,妙琴按住自己心口,感知到心口一跳,肩膀上的牡丹花便跟着摇曳一下,终于露出淡淡微笑。
跟在师父身边那么久,她怎会是坐以待毙之辈。
——
“少主,”管家从袖子里将林辉托付的东西取了出来,递给虞沧澜,“这是今早林少司主托我给赵安的。”
“是什么东西?”虞沧澜没接过,看向赵安,“能打开看看吗?”管家顺势将盒子送到赵安面前。
赵安也是狐疑,接过盒子,正要动手,却听虞沧澜道:“等等。”
虞沧澜使了个眼色给玄光阴:“老前辈先用您那穿墙凿壁的透视金豹瞳看看,里面是什么,能打开吗?”
玄光阴沉默。
赵安不由道:“少主你怕是误会了,金豹瞳只能断真气,不能隔着盒子断出里面的东西。”
玄光阴点了点头。
虞沧澜遗憾地说:“那就……”
玄光阴补了一句:“可以打开。”
赵安:“……”还真能透视啊?
得虞沧澜依靠与信赖,玄光阴似乎心情不错,很给面子地解释:“可以观盒子周身真气,无虞。”
赵安将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表情倏然一变。
虞沧澜靠过去一看,怔了片刻,脸色不善:“他这是什么意思?”
盒子里躺着一枚徽章,正是御魔司的专属徽章。
那是枚纯银的徽章,造型似一把铡刀,虞沧澜在书本上看到过,当年魔道老祖天陨之后,魔道众军四分五裂,强弩之末仍是在四下搜寻魔尊之子的下落,意图借其声势重振旗鼓,再与正道抗衡。
后来,魔尊之子率先被正道寻到,曝尸斩首,头颅在四州州府城墙上各挂了一年以绝魔军念想。
斩断魔尊之子头颅的正是这把铡刀,亦是御魔司“除魔勿尽”的象征。
光是看着,虞沧澜就觉着脖子发凉。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叠的书信。
赵安展开信,上头只写了一行字“勿忘本心”。
虞沧澜:“……”
这几个字看着像是劝告赵安不要贪恋虞氏权势便宜,早日回去御魔司,但究竟是什么意思还有待深究。
至少在此刻,赵安看到书信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他体内染了魔气的胞弟。
他不由想到,若是赵铮真的魔气难消,甚至由此入了魔道,他该如何?
赵安将信团成一团,握在掌心,虞沧澜看他万般纠结的样子,大概能猜出来信上的内容。
他拍了拍赵安的肩膀,道:“人生总有无数个过不去的坎,就像是霸刀的风墙,你在这头,奶妈在那头,不看风墙多高,就看你过风墙的姿势。”
赵安:“……”
玄光阴:“?”
赵安苦笑道:“少主这是在安慰我?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虞沧澜将手收回,拢在袖子里,笑意盈盈地看他:“你听得懂才奇怪了,去看看你弟弟吧,他现在肯定有许多话都想同你说。”
他答应赵铮替他保密,没有对赵安说出药方,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赵氏兄弟是一双明理懂事的兄弟,他相信他们应当知道该如何处理。
送走赵铮之后,虞沧澜看向玄光阴:“牡丹花毁了,我所依赖的唯一线索便断了,你有何打算?”
玄光阴看他,见虞沧澜气定神闲,浑不似没有办法的样子,亮着的眼睛里精明得很,那小模样分明是来套自己的话。
可他却移不开眼,抬手摸了摸虞沧澜的头:“我没有打算。”
虞沧澜:“……”
压根没想到冰块似的老家伙居然会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虞沧澜受惊似的拍掉玄光阴的爪子。
“太放肆了你。”虞沧澜瞪他一眼。
玄光阴收回手,沉默不语。
虞沧澜:“我不信你没有打算。”
玄光阴:“你的打算就是我的打算。”
虞沧澜:“……”这也太会打太极了,四两拨千斤,会说这种话这老前辈也不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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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光阴颔首,道:“两者情况还有不同。那日那小子断了经脉,赵铮却要将动摇生命根本。”
“这也是我头疼之处。”虞沧澜咬牙,暗骂到,“真是混账,居然直接烧了赵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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