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说自己菜, 和别人觉得你菜那是两码事,起码在并不懂其中门路的小唯和小易看来, 现下的局势只剩下了他们两只妖该如何逃跑,而不是能吃几颗心了。
纪歌不紧不慢地铺开了气场,仅是站立,身体周身便是蓝光滔天。
“小唯你走,我来挡住他们一二!”到了这个关头,蜥蜴妖要是想跑绝对是比小唯要跑的快的,何况他还要断尾求生的保命技能,即使是纪歌要抓他也要费些时间。
然他的性子究竟是怎样的恶已经无所谓了,他对小唯的喜爱当真是真性情,饶是小唯也不禁有些动容,脚底一顿,登时跑得更快了些。
小易:“......”
这大抵就是叫做十动然拒吧。
纪歌叹了一声,只得先与小易缠斗了起来。放在平日若是小易要和他斗,即使是来十个他也斗不过纪歌,可是现下他显然已经将死生置之度外,硬拼着吃了纪歌一剑的伤害也要冲上来给他一招,可谓是自损一千, 只愿伤其一二百。
切了气纯的纪歌武器装备自然是一件不差,但面对小易如此拼命的贴脸打法。他不得不稍稍费了些心思, 拉开了与小易之间的距离才显得保险一些。
狐妖墨阳这时抽了抽身体, 醒了, 毛茸茸的狐狸脸抬了起来, 瞧着院内战斗中的纪歌茫然极了。
他的目光四处一扫,发现了不妥的地方:“咦?那小子哪里去了?这妖怪不是把他抓来想要威胁你么?”
纪歌一愣,蜥蜴精小易也是一愣,两人的顿时偏头往先前长琴所在的位置望了过去,只见那边空无一人,哪里还有长琴。
还未等他眉头一皱要去翻动小地图上属于长琴的那个蓝点的位置,小易抽了抽鼻子似是闻了闻周遭空气中的味道,顿时整只妖都不好了。
就见小唯逃跑的方向,一只眼熟黑色的,镶着八卦图纹的小靴子从转角处出现后,踏进了院落来,长琴正一边走,一边垂眸卷着手中的一张“画卷”,那“画卷”边缘有些不自然的发黄褶皱。
长琴见纪歌的目光慢慢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下稍稍一紧,但面上如常,微笑道:“莫非师父对徒儿真就没有自信了,认为徒儿真的会被这只蜥蜴精俘虏?”
“......”纪歌叹气,见他向自己走来,接过了长琴递过来的那张“画卷”,“往后不可如此令师父操心。”
他教出来的徒弟他自然明白了,何况就算不明白,只是现场看长琴的状态,他也能够分辨的清他的徒弟到底有没有出事。
但是像这样狼来了的故事来一遍就够操心的了,若是还要有以后——就连他这么好的脾气也是要生气的呀。
拿到手上的画卷一展开,抽气声便四处而起。
长琴废了老半天劲儿卷起来的画卷一下子又给纪歌抖开了,只见这哪里是什么画卷......栩栩如生的人物五官翩然其上,都不需仔细看,都能看出来这就是小唯方才出现的模样。
若不是蜥蜴妖小易被纪歌眼疾手快一个七星拱瑞定在了原地,看他那眼红到快要滴血,想要上来抢夺那张人皮的样子,怕是还能惹出不少事端。
纪歌皱着眉问:“画皮鬼呢?”
“?”长琴笑了笑,仿佛这个问题纪歌是明知故问一般,顶着小易想要吃人的眼神,低声道:“当然是,已经魂·飞·魄·散了。”
鬼怪类的妖魔由怨气欲望而生,不是说他们没有轮回,而是他们往往等不到能够进入轮回的那一刻。
长琴的作为其实也没错,任凭这些害人的妖怪遇上哪个道士和尚,都只有这样的下场。
“......”
虽然觉得自己平时教导长琴的就是不要对作恶之人心慈手软,可是长琴的确听了,也这样做了,倒是让纪歌不免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长琴一个少年,下手未免也太爽快了些吧?
长琴抬眼看了看纪歌,莫名的,眼中带上了些笑意:“师父莫不是在想,徒儿下手太过爽快了?”
纪歌悬在半空收拾画皮的手霍地停住了:“......”
呃,他的乖徒弟怎么已经进化到他在想什么都能知晓的地步了?
“可是徒儿若是下手慢了一步让画皮鬼逃了,师父这不就得说徒儿心慈手软了吗?”
“左一个下手爽快,右一个心慈手软,那徒儿倒不如就先杀了那画皮鬼,还为民除害了。”
纪歌:“......”
行吧,没毛病。
长琴眯起眼睛笑,同时在心里道,道长想要说什么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即使说不明为什么道长的气势有些许的不一样的变了,但是道长宛如处子般干净通透容易猜测的心思,想要猜出在想些什么,旁人或许做不到,可对他来说那还真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瞧着还在七星拱瑞的技能作用下动弹不得的小易,还试探着问:“这只妖怪......需要徒儿为师父代劳吗?”
“......现在师父就在这里,你且歇着吧,乖徒弟。”
纪歌收起了那张画皮,手中赤霄红莲轻轻一送,瞧着至死也不愿阖眼的小易,终究还是没有在他飘荡而出的魂体上再补上一剑。
全场最惨的蜥蜴精小易,还是让他去地府再结算他犯过的罪恶吧。
虽然是正午后的阳光,但今日有少许云朵遮蔽,因此显得并不炽烈。
有小唯一张人皮在,她来到太原城内作恶几乎只用了这一张皮囊,几个被害人家中或多或少都对这副皮囊有些印象。
再加上王生一家出面作证,这几桩悬案很快就在几天内被定了下来,随着两个妖怪的死去便算是了结了。
客栈内,还是那个小二在殷勤地招待着两人,“二位道长这便打算走了?不如再住上一个月,您付的银两咱们那个吝啬鬼投胎的掌柜可不会退,这不就亏大了么!”
纪歌终于有了说这句话的机会:“施主看在下是缺钱的样子吗?”
小二:“......”
“况且不知施主是否还记得那条腰带?”
小二回过神来,咂咂嘴,道:“当然记得了,就是那妖怪遗落在咱们上房里的腰带?所以道长您是打算?”
“是,”纪歌颔首,“画皮鬼的皮不是那么容易画成的,她来太原城作下的第一个案子用的便是这张皮囊,因此不才相信,她或许在京城也犯下过类似案件,这张皮囊或许还是某个被她残害了的无辜少女。”
“若是能将这皮子带回去,好好安葬了,起码能够安慰她九泉下的魂灵,让她可以安歇了吧。”
小二连连道:“道长大善!”
长琴在他们两人聊这些时并没插嘴,出了淄川县后,纪歌要带他去哪里,他都是没有异议的,无论是汴京也好,太原也罢,对于他来说都一样。
只是他一看窗外,目光越过了正在窗台上打盹的狐妖墨阳,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忽然就对纪歌道:“师父,徒儿突然想起来,徒儿还有东西没有买。”
纪歌随口一问:“恩?要买什么?”
“不碍事,不过是护理琴弦所需的香脂,还有熏香要买,长琴自己去便可。”
“也行......喏,多带些银两在身上,别顾及什么价位,就挑最好的买。”
“......那可真是多谢师父了。”
*
“既然是敢光明正大窥视良久,那狐仙为何不敢出面一叙?”
虽说青天白日之下敢出来的妖怪鬼魅真的不多,但狐仙算是个例外。长琴尚在客栈内时的那一眼就叫狐仙有些惊疑,现在他寻了借口一个人走了出来,无论怎么拐都跟在自己的后面,要是狐仙再想不通他就是来针对自己的那就真的太傻了。
偏僻之处,狐仙只得面带无奈之色款款走了出来,只有长琴一人,她却显得更加谨慎了:“敢问......长琴小道长,妾身是有哪里得罪小道长的地方吗?”
在长琴面前她那一套飘然若仙的气质根本拿不出手来,在长琴巍然不动的目光之下,狐仙甚至连笑容都要支撑不下去了。
那目光可真是渗人,仿佛洞察了她的所有心思,教她真是有些难受。
的确......在画皮鬼一案上她并没有选择帮助道长,而是帮了那画皮鬼小唯。
有关道长捉了狐妖墨阳的消息也是她放出去想要迷惑普通百姓,从而给小唯快些解决了这太原城里的一切而制造的机会。
你要问她原因?或许她只是被小唯的情谊打动了吧?
长琴忽然偏头,抬手捉住了从树叶缝隙中漏下来的一缕阳光,开口便好似说出了笃定的事实:“小唯同我说了,你不过是还想借他的手,铲除那只狐妖。”
“哦?小道长在说什么?妾身可不知。”狐仙眼中波光流转,“况且小道长怎么又提起了那只画皮鬼?”
“......”
狐仙稍稍睁大了眼睛:“还是说那画皮鬼没有死?”
“在下说了,画皮鬼已然魂飞魄散,余下之辈,是小唯。”
使用他的灵力配合上他偷偷炼制的丹药,不过几个月后小唯就能够脱离鬼身,以一副不用再害怕人间阳气的身躯过完这一辈子。
他与小唯的交易不过是一时兴起,丹药也不可能如此神通广大到让一只鬼变成人。
其实他也没有说错,过完这一世之后,小唯便会真正魂飞魄散。
但是小唯拿过他手中丹药时的神情......还是让长琴回味了好一段时间的。
求仁得仁,复无怨怼。
希望她在最后面临真正的死亡那一刻,还会如此想吧。
狐仙听完他的话,半晌,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再发抖。
她陡然觉得,先前对这对师徒做下的判断的自己真是大错特错,蠢得无可救药。
师父古怪尚且有原则,还善良的紧,但是这个徒弟......
“在下来找你,倒不是为了这事。”长琴忽然话锋一转,一改先前的含蓄温柔,“在下不过是要和你说一声,以后再也别来见他了。”
“哦?可是这又凭什么呢?”
这话骤然让狐仙听见了,她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不可能的。
她还有许多事需要让道长来帮她达成......首当其冲的,便是将那只狐妖安排地彻彻底底,绝无翻身的可能。
最好就是让那只狐妖死在外面,还不会牵扯上站在她身后的青丘狐族分支。
“在下只是告知你一声,没有和你商量的意思。”长琴悠闲说道,“你可以试一试,若是不介意拿你整个青丘狐族作为赌注的话。”
“......你是谁?”
狐仙看着长琴认真的样子,他的睫毛很长,片片扇动如鸦羽,其下的眼眸也很黑,在她看来仿佛透不出光。
她勉强自己想把他的这句话当做是少年意气狂妄的话,但是很可惜,她做不到。
其实从长琴说出他如何同小唯达成交易之后,她就该想到的。
“你莫非是夺舍了这个少年人的身体?”
“夺舍?你说夺舍,那便是夺舍吧。”
“道长......可知晓这件事?!”狐仙的神色终于变成了惊骇,她不确定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长琴定定地看着她,“在下说了,你若是想赌上整个青丘狐族,在下自可以与你奉陪到底。”
“你!”要是刚才狐仙还能说是疑神疑鬼,可长琴强调了两遍,那就不太一样了。
他似是好心提醒着:“在下多的是寿元陪你耗,一代不行,那便两代,青丘狐族虽也有大能,但不过几只小狐狸,在下多的是法子对付。”
狐仙眼睛闭上了:“你好狠毒!”
长琴一听她如此说,不禁笑出了声:“在下不是说了么,只要你答应永世不来纠缠道长,在下便不会做出如此行径,毕竟想来道长也不喜。”
“况且,你,又在装什么善人?”
他无意去管什么青丘狐族中的权利斗争,可若在这件事上狐仙想要牵扯上纪歌......那不如让青丘狐族就此分崩离析算了。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善人。
“长琴?你是在和谁......咦?狐仙?”
听见这个声音,状似全黑了的长琴与差不多快要崩溃的狐仙同时一怔,长琴抬眼看了看狐仙,扭头时便重新恢复到了在纪歌面前的状态,扬起了一个轻松的笑容来:“师父,这不是刚好遇见了狐仙,徒儿就和她多聊了几句。”
纪歌牵过他的手,和狐仙点点头:“叨扰了。”
“道长......”狐仙欲言又止,最终在长琴无形的视线压迫下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道长今天真是丰神俊朗,朗月飞星,星光熠熠,熠、熠......”
纪歌:“???”
他犹疑地看了看状似脑子今天坏掉了的狐仙,又看了看小徒弟:“你的东西买好了?”
“嗯,都在这儿,还剩了不少零钱找......”长琴温吞说着,不再看向狐仙,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你自己留着买些零嘴吃吧......别和师父说拒绝!不然别人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都。”
“......好,可是师父,徒儿再重申一次,徒儿不喜欢吃糖——阿胎哥哥最好了,谢谢阿胎哥哥。”
“乖徒弟,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非常诚实的嘛?”
“......”
“好了为师不作弄你了,来给为师看看,刚才还没发现你的衣领怎么被扯破了?”
“哦?可能是几日前那只蜥蜴精做的?话说回来师父您才发现呐?”
“没事儿,师父晚上亲手给你补补。”
“......还是算了吧,这套衣袍徒儿还挺喜欢的来着。”
瞧着师徒两人围着一只赤狐围脖越走越远,狐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屏息闭气,这一回神,就让她虚脱了下来,忍不住腿脚一软。
算了,她不想管这事儿了,道长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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