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燕然山铭

    
    第二章时局/p
    那是公元52年的初夏。/p
    树叶在仅仅两三天内一改那浅绿色的妖娆，变成了深绿色的沉醉。/p
    洛阳。/p
    帝国的首都。/p
    光武帝刘秀，对了，这个时候其实还不能这么称呼他，毕竟帝号是死了以后才会被人尊称的。不过，我想不出来其他的称呼，就先这么叫着吧。/p
    今天一早起来，刘秀就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他看着眼前应承他的宫人们，心里感到一阵的厌烦。那往日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也似乎失去了颜色。今天没有朝会，他就想一个人静一静。可是，对于做了皇帝的他而言，他也没什么去处，即使是出了这个宫殿，也是一片的莺莺燕燕。/p
    所以，即使厌烦，他也并没有离开这个宫殿，只不过是让一直跟随他的人都散了去，只留下他最贴身的宦官卫绾，让他守在大殿的门外。/p
    刘秀就这么坐着，坐了能有半个时辰。/p
    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他不禁想起了当年。自己还是一个毛头小子。/p
    那时的他，根本不曾想过有今日的场景，他记得，当年只是远远的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后，他曾经说了一句：“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p
    现在呢，自己是皇帝了，执金吾当然是一个笑话了，不过，阴丽华确实真真正正的成为了自己的皇后。/p
    不过，一说起皇后，他就不得不想到另一个女人。/p
    “启禀圣上！”就在此时，一直侍奉在刘秀大殿门外的常侍卫绾匆匆的推开了南宫正殿的偏门，快走几步来到刘秀的身边。/p
    “什么事？”刘秀抬起头，有些凝重的问到。/p
    “沛太后殁了！”卫绾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p
    刘秀听到这里，表情有些顿挫！/p
    沛太后—郭圣通就是刘秀现在所想的另一个女人，一个自己丈夫还活着，就已经被封为太后的女人，一个即使到了现在还依然能让刘秀感到畏惧的女人。/p
    是的，是她为刘秀带来了百万兵马，是她为他带来了锦绣江山。可以说，没有她，刘秀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可是他真的不曾爱过她，就算两人也曾花前月下，也曾卿卿我我，也曾锦幄初温，但是他真的不爱她。/p
    他爱的是江山，她给了他江山。/p
    他爱的是阴丽华，她将皇后的位置让给了阴丽华。/p
    这样一个女人，她死了！她真的死了。/p
    她的死讯一定是真的，没有人敢骗现在的刘秀，因为他已经是中兴汉室的光武大帝了。/p
    “悲伤么？”刘秀呆呆的坐着，卫绾静静的竖立在旁边：“对于一个不爱的女人，又有什么悲伤呢？”/p
    是的，他不应该悲伤，甚至他应该高兴。因为他终于熬过了她，要知道她比他整整小了10岁啊！/p
    是的，他不应该悲伤，他是应该高兴的。没有了她，那些骄兵悍将们才真正的没有了神主牌，他的意志才能完全的控制整个天下。/p
    是的，他不应该悲伤，他应该笑！没有了她，不仅他可以高枕无忧了，就连他和阴丽华生的儿子也没有了忧患，才能在他百年之后真正的坐稳皇位。/p
    但是，那毕竟是他曾经的女人，要说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那也是骗人的。况且，她比他小了整整十岁都已经故去，那么对于大她十岁的他而言，总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伤吧。/p
    刘秀呆呆的坐着。/p
    半晌。/p
    “传旨，在邙原之上，帝陵旁边建设北陵，将她厚葬了吧！”刘秀又沉思良久，轻轻的说到。/p
    到死，她也没有安葬在他的陵墓里，虽然她也曾是他的皇后。/p
    “是！”卫绾点头称是，然后，慢慢的后退几步，才一转身，迈着小碎步准备离开，刘秀的命令已经传达了，他要去办事了。/p
    “另外，你去把窦融找来。朕，要见他！”就在卫绾的脚到达宫殿的门口时，远远的，刘秀的声音又传了过来。/p
    “是的，陛下！”卫绾听到传窦融来，心里当时就明白了，那个位置上坐着的，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悲伤的男人了，英明神武的光武大帝又回来了。/p
    想到这里，卫绾转过身来，深深的一拜后，再一次转身，迈步出了大殿。/p
    半个时辰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出现在了大殿门口。/p
    “臣窦融，觐见吾皇陛下！”他大声的说着，却用手将一小块黄澄澄的金子塞进了卫绾的手里。/p
    “沛太后殁了！”卫绾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用低低的声音悄悄的说了一句。/p
    窦融身体就是一紧，不过，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还是那么静静的站着。/p
    “吱呀……”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p
    窦融看到坐在大殿正中心皇帝位置上的那个男人后，赶紧的将头低了下来，小碎步疾走，来到刘秀的面前。/p
    “坐吧！”刘秀很随意的一指自己右手边上的位置，那里也是平时上朝时窦融这个大司空惯常坐的位置。/p
    “谢陛下！”窦融也像上朝时一样走了过去，坐在了平时自己的位置后，将身子坐直，面朝着刘秀，等待着皇帝的进一步训示。/p
    “梁松密告马援谋反，爱卿怎么看？”光武帝刘秀从自己座前的一堆竹简里，拿出一个，递给了在他身边伺候的卫绾，卫绾接过竹简，小步走到了窦融身前，将竹简递给了窦融。/p
    “呃！”窦融接过竹简，慢慢的打开。之所以这么慢，倒不是因为他的年纪大了，而是窦融在利用这段时间考虑自己的立场。/p
    假装看了一下竹简上的内容，窦融缓缓的说到：“伏波将军为人狂傲，也许有这事儿吧！”/p
    刘秀听到这里，笑了。/p
    伏波将军马援为人狂傲，这是他当皇帝这么多年里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不过，窦融既然这么说，那也就是说，窦融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他倒是不好反驳了。/p
    “那爱卿的意思同朕一样？”刘秀问到。/p
    “这个……”窦融想了一下：“陛下，要知道逝者已矣，伏波将军早在梁松到达军前就已经病死军中，为了体现吾皇宽容，是不是就不要牵涉其家族之人了呢？”/p
    “嗯！爱卿说的有理，但这事儿不能不办！”刘秀嘴角依然带着笑意，语气却很坚定。/p
    “陛下说的是！”窦融心里明白，马援的家人并不是刘秀的重点。/p
    “那这事谁来办呢？”刘秀又问到。/p
    “老臣有一侄儿窦固……”窦融想了一下说到。/p
    “朕的女婿啊！”这回倒是刘秀有些不愿意了。/p
    “启禀陛下，倒不是我家窦勋干不了这事，只是，我那二儿子窦林本身跟马援家的大小姐有婚约在身，要是让窦勋来干。这事儿倒不是不可以，但是未来妯娌之间难免尴尬，再说，老臣也这一把年纪了，家里也图个清静不是。窦固这孩子，您也知道，心思缜密，做事稳妥，比窦勋可要强好多，可以说，我死之后，我们窦家那还是要看窦固这孩子的。”窦融前几句话似是求饶但是最后一句说的才是关键，那意思也很明白，窦固是你的女婿，我们窦家的未来交给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p
    “嗯，爱卿言之有理。”光武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事情似乎就这么定了下来。/p
    两人再聊了一会儿，光武皇帝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也就不再絮叨。/p
    窦融走出大殿的时候，后背已经全都湿透了。这场看似平淡的对话，实际上，窦融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否则，也许光武皇帝就不会让他走出这个大门。/p
    叹了口气，他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p
    那是一座极其奢华的府邸，相望京邑，光奴婢就有上千人之多。/p
    看着这一大家子，窦融不禁感叹，如果刚才的奏对要是让皇帝不满，这个时候，恐怕就不是这个景象了。/p
    “老爷您回来了！”府邸的总管窦余远远的看到窦融回来，赶紧跑上前去。/p
    “唉！”窦融冲着他点了点头，迈步就往里走。就见院子里，人来人往，还各个都显得十分的繁忙，并不像以前回到家里时，那种宁静的光景。/p
    “家里有什么事儿么？”窦融停下脚步，有些茫然的侧过脸问自己的总管到。/p
    “哎呀！您看我，我都忘了告诉您了。就在您刚刚走了以后啊，大少奶奶突然肚子痛，怕是要生了！”总管这才想起来，自家的老爷这趟皇宫这么一走，来回可是快两个时辰了，家里大少奶奶在他走之前还没有征兆呢，所以他并不知情。/p
    “?a阳公主？”窦融为人极为谨慎，即使是他的儿媳，他也从未称呼过对方名字，而是以公主名称相称，此时听到自己的儿媳要生了，其实，他也是高兴的，可是想了想，他不禁又淡然下来：“唉，?a阳公主虽然尊贵，可是，到底不是皇帝的亲骨肉啊！要是当初窦勋娶的是涅阳公主的话，那……”/p
    “是啊，大少奶奶。”倒是窦家的下人们在得到公主的允许后更愿意以少奶奶称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