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晟朝的皇宫豪华极了, 翡翠色的琉璃瓦搭在朱红色的宫墙之上。甬道长长反复曲折, 在温柔的日光的照拂下, 一眼望不见尽头。皇帝的龙撵驶过,四处的宫人纷纷静穆行礼, 只留下马蹄空荡余缓的响声。
面对这全然陌生的环境,灵桉十分害怕,也不再做无所谓的挣扎,安安静静的抱着膝盖, 蜷缩在一处。她的双眼早已哭的红肿, 面对她那副可怜的抽泣样子, 皇帝也有些许的心疼。
可是他转念一想,心疼什么?有什么好心疼的?自古至今, 将女儿送入皇宫位于皇帝身旁,是多么至高无上的荣誉!三生三世都求不来的无上荣华,这个女人居然在哭。
想着,皇帝有些气急, 捏住她尖俏的下巴,强迫她睁开眼睛接受这一切:“你瞧,看见了吗?这里比你家好了不知多少倍,你父亲同意你出嫁, 是叫你来享福的。”
萧灵桉不说话,瞪大了朦胧的泪眼盯着他。
皇帝忽然觉得自己气急败坏的这副样子十分没有气度, 就收了手, 指尖在她哭的花了的脸上?粤讼? 低声道:“别哭了。”
满皇都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皇帝从遥远的大漠收来了个妃子,还是亲自同座接回来的。这下子,宫里呆着的女人按捺不住了,怎么还从外族收了个妃子呢?
当她们瞧见灵桉的第一眼,便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自古红颜多祸水,这话可是真真儿的,对极了。
灵桉不像是汉族女子那样柔弱,刮一阵风就被吹跑了,那双黑亮的眼睛,反而像是蒲柳,虽然柔软,但是却韧性十足,不禁使人联想到,什么人才会让这样的女子臣服?
显然,皇帝是极其宠爱她的。给了她最好的宫殿,赏了她尊贵的封号,将手中新上贡过来的珍宝都送给她,每个日夜都在她的寝宫之中流连,企图得到美人一笑,但是皇帝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如此执拗。
连皇帝都说不清楚,当日给了灵桉十足十的宠爱,究竟是为了得到她的爱慕,还是为了使灵桉臣服?
每一次都是无声的沉默,抗拒,拉力战。
谁都不会轻易示弱,仿佛棋局一开始,谁先示弱,谁便是输家。皇帝每每去灵桉殿里,不是冷眼相向,便是恶语相迎。他倒是也不恼,把灵桉僵直单薄的身子圈进怀里,亲吻她额前的一抹朱砂痣,心里偷偷的盘算思摩着,什么时候才能踩断她这根恼人的傲骨,什么时候才能叫她主动的示弱承欢。
往往这亲昵的时候,灵桉便会厌恶的皱起眉头,推开他,眼底带了些愤恨不满,她不习惯穿这里繁缛的衣物,皇帝便允准她穿些自己喜欢的异族衣袍。
就连她推开他的时候,也带了一阵轻盈的软香气息,就像香软纱袍,轻轻一撕,就可以看见那截珍珠般的肩膀。珠圆玉润,惹人爱怜。
就连那事,皇帝也喜欢她,喜欢极了,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她越是躲,越是藏,越是叫喊抗拒,皇帝便会越兴奋。或许那是人身上自古以来带着的略根性,就是将反抗转化为逼迫接受,别的女子总是像个木头似的僵死在他下边,大气不敢出。可是灵桉便不一样了。她的身子水做的一样,她也会骂他,没词了就用她的家乡话来骂。直到自己嗓子沙哑,再也说不出话来,呜咽着哭泣着,泪珠子直掉,像只走到末路穷途的小动物,还有那细白娇嫩的身子,一折就断。让人怜惜,也想要摧毁。
殿前的小轩窗前徐徐绽放着几朵夜来香。香气风软四溢,入梦时盛满了蜜似的甜美。窗外悄默声儿涌进来几丝凉风,吹的八宝紫檀翘边灯笼里面的灯芯晃晃悠悠,隐没在了晚风里。
在灵桉的反抗与撕咬下,皇帝可是爽了,连带着身下那小人都带了几丝哭腔。每每这时,皇帝便会伸出长手长脚,把她圈进怀里,轻轻吻一吻她散乱的发丝,柔声哄到:“睡吧。”
萧灵桉挣扎不开,瞪了他几眼,心里恶毒的诅咒着,怎么不发大水淹死他!
看见她那充满恨意的眼神,皇帝脸上就勾起抹笑容。怎么就这么有意思呢?朕这样宠你疼你,你怎么还瞪朕呢?
也不是没有安逸的时候。
灵桉闲来无事,坐在桌子前看书籍上的繁缛文字。汉人的文字可真是多,多的要命,也复杂极了,看的人头晕脑胀的。这时皇帝走进来,瞧见她在读书,便笑道:“桉儿在读书?怎么?会吗?”
灵桉没有抬头,脸上冷冰冰。他总是这样阴阳怪气,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还有那个称谓,每一次他含情脉脉的缓声唤她“桉儿”时,灵桉便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皇帝仿佛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冷漠的对待。也不恼,徐徐踱步绕到她的身后,环抱住她。先是满足的叹几口气,再拿起她手中的书本,一字顿一字的开口:“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
须臾,又立即把手里的诗文扔在了桌上,碎碎念叨着:“怎么读这种诗?十年生死两茫茫,太悲拗了,你怎么读的懂?”
谁都没有意识到的是,皇帝已经开始害怕。害怕这种悲伤的诗文会一语成谶,害怕她会离他而去。
或者是两个人一起并肩而坐,看着头顶上四四方方的一弯苍穹。那日的夜晚出奇的寂静,一旁的蓊蓊郁郁的竹林里风声飒沓,天上悬着的星子也亮,温柔的眨着眼,俯视着地上的一切生灵。
皇帝心里那隐藏的,柔软的一小角被触动,轻轻的凑过去,环抱住她,用只能两个人英听见的声音呢喃:“桉儿可否还记得,那日朕与你一同看星。”
萧灵桉没有回应。她仰着头发愣,早就沉浸在了满天的,浩瀚的星光里了。只有看着墨色苍穹下的银粒子,她才会知晓,自己还活着,自己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在同一片星空之下,在西南角的那一头,她的家乡在那里。那里有成群的牛马与羔羊,四下旷远,草原里吹来的风,还有年轻男子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的样子。
皇帝有些急了,得不到她的回应,心里慌乱的很。他卑微至极的扳过灵桉的肩膀,渴望听见她说的话,哪怕是骂他一句也好。
可是灵桉依旧沉默着。
皇帝惊觉,她早就流了满脸的泪。
那泪水蜿蜒着,滴落到皇帝的手背上。啪嗒一声,开出来了一朵小小的,透明着的花朵。萧灵桉抬眸,沉默的,复杂的,乞求的看着他,明明没有说话,皇帝却好像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了,她在说,放我走吧。
不,怎么能放你走呢?灵桉,朕那样喜欢你。自见你的第一眼便认定了,你又为何想要离开?是朕对你不好?
皇帝簇起眉头,犹豫了片刻,用金丝帕子擦了她的泪水,低声哄到:“怎么哭了?”
萧灵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她那是亮晶晶的眼眸不复往日,反而空荡荡的,呆滞的静了一会儿,沉默着躲开他的抚摸,继续将视线投在苍穹之上。
皇帝莫名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说出那句话。否则,他会受不了的。可是他亦没有想到,变故也极快的到临。
那日佳节晚宴,萧灵桉喝了酒。她不容易醉,却一杯一杯的灌自己,灌进肚里,直到脑中浑噩,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瞧不见,脸颊上也带着红,恍然惊觉身后有人环住自己,她眨了眨眼,并没有回过头,慢慢的唤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波尔济……”
他们两个在高高的铜台上交颈相拥,她把纤细的脖颈稍稍弯曲,继续小声的,极低的说了句:“波尔济,你来了……”
皇帝先是愣住,在把她掰过来。灵桉依旧喃喃自语,伸出手,指尖慢慢的划过皇帝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忽的反应过来,摇了摇头:“你不是他……你这个强盗!”
灵桉用力,企图把他推开。
皇帝不虞,她在他身下承欢许久,可从来没有这样充满柔情的唤过他的名字。皇帝发了狠,一把甩开她的指尖,怒道:“是谁波尔济?”
灵桉早就不知东南西北了,冷笑了声,声音尖的结冰:“波尔济是我的情郎……我们说好了要一生一世,结为夫妻,可是你!要不是你这个强盗……”
皇帝瞳孔微缩,他被这句话激怒了。他这样卑微的讨好,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族的男子?他是大晟王朝的皇帝,九五至尊,所有人都必须得臣服在他脚下,为什么偏偏她这样不识趣?
皇帝将灵桉横抱,不顾她的愤怒谩骂与挣扎,把她扔在榻子上,撕开她的衣服,失去了理智一样。两个人根本不是入寝,而是打架。他低头咬在她颈子下边,她一声娇吟,也不服软,指甲深深地掐在他后背的肉里。每一次亲吻都仿佛要将对方拆之入腹,带着血丝的腥味儿,她也发了狠,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摸索着,随便抓了个东西,砸在他头上。
一声巨响,那瓷瓶碎了,头上流了一点血。
宫人们听见声音纷纷涌进来,皇帝先是把愤怒的灵桉裹好,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无力,似乎是有什么徐徐燃烧着的火焰逐渐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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