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来自无限

    
    “你玩得很开心哦。”回家的路上，艾佳感叹。
    “的确挺开心。”孔琰坦然承认，“一周多没活动筋骨，总觉得不太爽。但单纯地找个无人地地方施施法放放炮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与人斗最有趣了。”
    “……”艾佳沉默了一会，“与平均数据相比较，你的心理状态不太正常。”
    “我知道。”孔琰说着，路过一家便利店，便溜溜达达进去买了条最近爱吃的糖，出来后又继续说，“从主神空间那种地方出来，我的心理状态不可能还如普通人一般。不说别的，我对血腥暴力的景象接受度就会异常的高，而且也会有一定的暴力倾向，对于社会会较常人更冷漠，缺乏同理心，可以说，是一个潜在的犯罪预备役。”
    “没想过矫正一下？”
    孔琰笑了，“怎么矫正？谁来？你来吗？别逗了，你产生智能到如今最多也不过一年多，你对人性对感情的了解还不如我。心理医生？你觉得主神空间的事，我能跟谁说？”
    艾佳沉默了。她自然知道孔琰经历的事情根本无法为外人道。但是就这样放任吗？
    昨天晚上在满地图PK的时候，艾佳就觉得有些慌。孔琰是真的对没有缘由地去屠杀玩家有很大的兴趣，她是真的能从杀掉来围攻的敌人这件事里产生发自内心的愉悦。
    这危险吗？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不危险。这是正常的，网游就是会带来这样的刺激感，这样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正是造就一大批PK狂魔的诱因。
    但是对于孔琰这样的存在而言，太危险了。
    ——因为她不仅在网游里可以兴风作浪无恶不作，她现实中，也完全可以做到一样，甚至更加可怕的事情。
    艾佳其实没有那么高的道德观，她是一个由孔琰着手，骆佳佳帮忙，楚轩提供一定帮助而诞生的人工智能，最初的目的就是不择一切手段帮助团队度过恐怖片，执行她系统里认定的拥有管理员权限的人的命令。
    随孔琰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其实对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多余的感情，是的，她在学习好奇，在学习喜爱，在学习各种各样的感情，孔琰也对此乐见其成还多有宠溺，但到目前为止，她的进度还只停留在学习这一步。
    她目前能够真切地感受到的情感只针对她的几个创造者，或许也可以包括过去中洲队的部分队员，其他人对她而言与路边的花草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拥有孩子般的残忍和天真——她会觉得参与剧情很有趣，会觉得剧情人物的人设很帅，但是如果孔琰突然杀掉对方，她也只会感叹，哇，死得好美哦。
    她不在乎孔琰会不会突然发狂杀了全世界的人，在一个骆佳佳早已死去、楚轩又不在此间的世界里，她在意的只有孔琰。她只担心，孔琰会不会疯狂。
    人的兴奋感是有阈值的，长时间的刺激会导致阈值上升。孔琰的阈值很高，这就意味着普通世界中的东西，基本上都无法让她产生兴奋感。而长久无法产生刺激，就会让她无聊。无聊到一定程度，她就会想要找什么事情来满足自己想要的兴奋感。
    ——听着熟不熟悉？
    多少连环杀人犯都是这样的。
    更可怕的是，没有连环杀人犯的专业手法比孔琰更高了。
    艾佳没有道德感，没有正义观，但是她不希望看到孔琰成为那样的疯子。
    “……我希望你能控制一下自己。”艾佳的情绪低落下来，有些闷闷地说。
    说实话，孔琰有点被她暖到。“……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真的假的。”艾佳表示不信。
    孔琰拿了一颗刚才买的糖塞嘴里嚼啊嚼，嘎吱嘎吱的。
    “楚轩都说过，作为一个普通人，我的自我调节能力是最值得称道的一个优点了。”
    艾佳怀疑，“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没印象？”
    “早着呢，离你出生可远着呢。”孔琰回想着，觉得时间过得可真快。
    那时候他们其实在聊谁最不像是会来主神空间的人，楚轩一点犹豫都没有地指向了她。理由是，适应性极强，自我调节能力极强，明明是穿越过最多恐怖片的‘老前辈’，但心理状态在众人中却是最稳定、最偏向普通人的。这样强大的心理调节能力，他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来到主神空间。
    因为按照主神空间的筛选标准，她就不该属于那种对生活没有希望觉得未来浑浑噩噩没有动力的类型。
    ——她就应该是那种不管发生什么都能自己傻乐的存在好吗？
    “那是为啥？”艾佳问。
    “唉，人嘛，总有一时钻牛角尖的时候啊。”孔琰打了个哈哈，沉默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因为那天我爸妈被一个入室的歹徒捅死了，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父母于此人有恩，而这人正是因为那次帮助才知道我家家境不错，起了歹意的。”
    “……农夫与蛇。”
    “对。”再说起这件事，孔琰发现自己竟然早已不再难以接受，她对那个歹徒依然仇恨，还很遗憾没能亲自杀了仇人，但绝望却依然淡去。主神空间待久了，人性之恶也见得多了，也便见怪不怪了。恨还是恨，但那时的那种对整个世界的怀疑已经没了。世界上从不缺乏恶人，但也不缺善人。
    “……遇到那样的事，事到如今再想起来，也只能说一句，只是我们不太走运，碰上了这样的人。我爸妈没有做错，我一直认知的善恶是非也没错，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运气不好吗……”艾佳似懂非懂，只觉得还是有些意难平。“……不过，别的不说，我只觉得你的道德观比轮回小队的其他人都要强呢。”
    小说中正常的套路不应该是，父母的善意却遭来恶报，因怀疑人生而进入轮回空间，认识到人性本恶，然后彻底打碎文明世界所教导的道德观，成为一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利己主义者吗？
    这人怎么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见识到了人性本恶，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是非观念？
    艾佳简直有点佩服了。
    孔琰有些怅然，“……这一点其实也要归功于佳佳和楚轩呢。”
    “咦？”艾佳疑惑，“佳佳也就罢了，她的确是个忧郁的傻白甜，但大校自己的情感都一头乱麻呢，他怎么帮你了？”
    孔琰回想着，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其实……楚轩虽然自己的作风总是充满了浓郁的利益最大化的冷酷风格，但是在他开启基因锁，感情逐渐恢复的时候，他的喜好就已经表现出来了。而且还深受他自己的童年经历所影响。”
    虽然自楚轩来到主神空间的时间只占孔琰在其中度过时间的一半，但这个人硬是以自己独特的风格和非人的智力成为了她的经历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得不说，有的人天生就不会是凡人。
    “他其实很偏爱性格比较‘正’的人，因为他在军队中成长，而对他的童年产生最深刻影响的人又是一个作风极正的老人。他虽然由于感情尽失，在决策的时候可以做出最理性的判断，但是他对那些会受正义感、是非观、道德观影响的人产生好感。这点在他后来感情恢复时很明显。”
    如果艾佳有实体，现在一定会成为豆豆眼。
    “啥？‘明显’？”艾佳立刻调出自己的系统日志去回顾楚轩的表现，怎么也看不出‘明显’出来。
    孔琰笑了，“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基因锁未打开时的情况。”
    那时孔琰是轮回小队中资历最老，实力最强的人。之前也有说，孔琰的性格自我调节能力很强，很能随遇而安，但从另一方面来讲，她是最不容易被逼到绝境从而爆发的人。这也就是说，她其实并不是最适合在主神空间成长的人。
    楚轩看出了这一点，骆佳佳因为对他有蜜汁崇拜，很早就打消了他想自杀的念头，还让他对找回感情产生了执念，为了开启基因锁找回感情，楚轩非常积极地想要把小队建立起来，但是他又对全队最强的孔琰并不满意，所以最初，他是想自己培养一个最强者推上队长的位置的——他也的确培养了，但是郑吒这个人，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同样明显，也同样不是一个完美的队长人选。到后来发现，还不如孔琰。
    ——至少孔琰会认真听他的话，就算感情上不认同但在危急情况下也会放下成见去配合他，还会帮忙安抚队员情绪。而且她实力更强大，还要比郑吒稳重，可以与不同性格的队员们都能很好交流，沟通效率很高。同时她和骆佳佳感情非常好，又对张杰有救命之恩，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为了让郑吒上位而搞掉孔琰，实在有点得不偿失。
    所以楚轩放弃了这个计划。
    ——然后后来在孔琰的目瞪口呆中跟她坦白。
    所以说，在楚轩完全没有找回感情的时候，他别说好感，甚至还想要干掉孔琰。
    但是基因锁一开，他的感情渐渐有恢复迹象后，他对孔琰的态度就好像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不再带着微妙嫌弃地看着她，反而开始积极地配合她。在有替代方案的情况下，孔琰在进行决策的时候往往偏爱不那么道德水平跟高的计划。但是这样的方案因为有了限制，所以一般都不是效率最高的那种。
    以前楚轩与孔琰最大的矛盾就是源于此。
    但是在楚轩开始恢复感情后，他不仅不会因此与孔琰产生矛盾，甚至还会配合甚至无声地推波助澜——孔琰甚至觉得对方的态度简直堪称“娇惯”。对方似乎对引导她往正义感道德观更加坚定更加伟光正的方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对于这点，孔琰感觉还是蛮微妙的。
    “所以……”孔琰把话题拉回来，“你不必担心我变成一个嗜杀的疯子。嗜杀，是因为能从杀戮中获得快感，但我被楚轩放纵出来的已经成型的道德观会阻碍我从杀戮中获得快感，所以我不会迷上嗜杀。在恐怖片那样道德丧失秩序混乱的世界中，我都有余力来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道德观，来到一个和平的世界，我没道理还要突然变成杀人狂。”
    艾佳琢磨了一会，突然道，“所以其实你也挺喜欢楚轩的。”
    孔琰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息。
    “我是感激。”
    “是佳佳和他，让我在轮回中过了这么久，还能维持这样的模样。让我还能坦然地说，我还是我。”
    【因为放在文前会显得太长，所以特意放到后面来的碎碎念：】
    其实我犹豫了很久，但还是决定把这个单独写一章。因为我本人是个设定爱好者，有的时候设定比写文还让我感兴趣，而且我还是个处女座，人物设定如果我想到了还写不了就会很难受。所以为了人物形象的完整度，我还是把这章内容单独分了出来。
    主要是我认为，一个从无限恐怖出来的人，要是真的什么都不说直接打游戏去了，我总觉得有些微妙——军队出来的人都有很大可能得PTSD，一个从无限恐怖那种变态世界过了那么久的人，你居然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能继续打游戏？还能从打游戏中获得快感？
    要知道，为什么会有连环杀人犯，就是因为杀人这个行为能够给他们带来愉悦感，肾上腺素激增的感觉让他们沉迷，他们的兴奋点很高的，普通人打游戏觉得很爽很刺激，但他们却很难。因为一旦接触过更高等级的快/感，那么稍次一些的对他们而言就食之无味了。
    所以我想要完善一下这个逻辑：
    因为孔琰这个人，除了肾上腺素激增的快/感让她较之普通人而言可能更加有暴力倾向，但她被刻意培养出来了一种对于轮回小队成员来说极高的、甚至有些不正常的道德感，而且后者甚至对她来说更重要。
    因为她进入无限恐怖的原因是：父母被恩将仇报，所以对自己坚持的是非观产生了怀疑。
    ——是的，不是父母被杀的仇恨和痛苦，而是对自己世界观崩塌的痛苦。
    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非常注重精神满足的人。
    她需要一个坚定的三观让她沿着道路走下去。
    一开始没有楚轩的时候，是骆佳佳这个人物有意去迁就她的这个道德观。
    后来骆佳佳受够主神空间离去了，楚轩又逐渐恢复了感情开始刻意引导她往这个方向发展。
    所以这样下来，她其实很幸运地保持了自己最开始的模样。
    ——所以对她而言，骆佳佳和楚轩才这么重要。
    所以，她才能回到普通世界还能生活，还能玩游戏，还能正常地与人相交。
    我之前说她是冷静的变态，冷静，说得就是她的这个道德观；而变态，意思就是，因为道德观，她承受了比其他小队成员更大的压力，所以她反而更需要去从暴力中得到愉悦，但是有道德瑕疵的暴力又会让她食不下咽，所以她一旦有合理的理由去实施暴力——甭管现实还是虚拟，她都会从这个暴力中汲取更大的愉悦感来弥补自己的压力。这样就会显得很变态。
    不知道大家可不可以理解这个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