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世界尽头

    
    训练室才刚规划出区域，施工人员还没彻底就位，213包厢就四台机器，陈果跟赵白的那两台让给了包子跟魏琛。因为训练室的事儿，陈果短期内也没有那个闲工夫上游戏。
    至于赵白，他更好打发了。买了个移动式吊椅放到包厢靠窗的地方，也就是叶修座位的右手边。再带上笔记本电脑，就可以躺在吊椅里看看视频，或者直接睡觉。
    原本魏琛跟包子还对他这没日没夜的睡感到奇怪，但两人都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只是不约而同地降低了讲话的音量。还有陈果，她到现在都认为赵白只是跟他们的作息正好相反，她不知道的是赵白二十四小时里清醒的时间很短，回去后照样接着睡。
    唐柔倒是察觉出了点什么，但她很有分寸的没提，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后来兴欣战队每来一个新人都会被前辈们教导，关于赵白的睡眠问题是不能提的禁/区，类似于世界N大未解之谜的存在，换言之就是兴欣未解之谜。
    ……
    4月4日，早上六点半。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浴室的灯被打开了，赵白猛地清醒过来。搬到上林苑后，他的习惯并没有因此改变。放在窗边的单人沙发，就是他的床。
    掀开窗帘一角，外面的天色还很暗。
    眨眼间他的手里多了一根烟，点燃后叼在嘴里。轻轻吸了一口，片刻后再将烟雾吐出。当他抽到第三根时，叶修从浴室出来了。
    “吵醒你了？”
    “睡饱了。”赵白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怎么那么早？”
    “今天是清明节。”叶修没有隐瞒的意思，一边回答一边走向衣柜，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套颜色偏暗的运动套装，平日里他穿浅色系更多。
    “清明？”将这两个字在口中辗转了好几遍，赵白才从恍惚中清醒，这个节日……“你要去扫墓？”
    “嗯，南山公墓。”
    “南山公墓？”
    “去看一位朋友。”
    “嗯，记得带……”赵白皱着眉仔细回想着什么，过了片刻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花跟酒？”
    “花的话，沐橙会准备。酒就算了，他不喝。小白，你这点常识还能忘？”
    赵白无视了叶修的问题，反问道。“沐橙？她也去？”
    “嗯，他是沐橙的哥哥。”
    “这样啊……”
    过了十分钟，穿戴整齐的叶修站在门口，准备出发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赵白。对方点了根烟，正在玩手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就因为这莫名升起的担忧，扫完墓叶修没有跟陈果一起去兴欣网吧，而是回了上林苑。
    一进门就看到赵白目光空洞地坐在沙发上，动作一如几小时前，只是毫无生气。
    “小白？”叶修不敢大声说话，唯恐将人吓到。哪怕脚底下踩的是毛毯，他仍旧刻意放轻了步伐。
    小心翼翼一点点靠近，等他离赵白不到一米远的时候，赵白的眼睛里终于有了色彩。
    “叶修？”
    “对，是我。”
    “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赵白的肤色本就偏冷，这会儿更是一点血色也无。他微微侧头，在跟叶修的视线对上后，露出了一个苍凉的笑。
    “叶修……”
    “我忘了一个人。”
    “我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赵白按了按胸口，表情茫然，就好像迷途的稚童。
    “这里好难受。”
    “我不该忘了他的。”
    “我不能忘了他。”
    说着说着，眼角有泪水滑落。赵白仿佛被惊到了一般，慌慌张张地将泪水擦去。结果根本没用，眼泪决堤止也止不住。
    于是他放弃了，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叶修，嗓音暗哑，破碎得不像话。
    “我好想他。”
    叶修只觉得心脏被人狠狠地攥紧，那种深入五脏六腑的痛让他半天都动弹不得。该做点什么？又能做点什么？他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赵白。
    几个月前，他们还不熟。赵白在电脑前看神奇宝贝看哭，叶修只是觉得很诧异。后来是大年三十，对方陷入了梦魇，无声地流泪……两次加起来都不及现在这一幕带给他的震撼。
    而且，‘他’是谁？
    叶修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戾气，还有涌上心头的酸涩，他真的好嫉妒啊……
    “没关系，小白。”叶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在赵白身前慢慢蹲下。他收敛好负面情绪，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没事，有我在。”
    “不一样。”赵白呜咽着吐出了这三个字。
    叶修表情未变，只是将赵白环入怀中。
    “我会陪着你的，不好吗？”
    赵白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敏锐，所以他没有听出叶修语气中的寒意。
    “你不是他。”
    “那他是谁。”叶修笑容更盛。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也想不起来，那他怎么出现在你的记忆里？”
    “因为你。”
    叶修愣了愣。“我？”
    “清明节……”赵白喃喃开口，之后便断断续续地将脑海里骤然浮现的片段说给叶修听。
    “有一个人，他告诉过我，清明是扫墓、祭祀的日子。”
    “当时我好像是这样回答的，‘我从不缅怀死人’。”
    “他笑了，说‘如果我死了，你一定会替我扫墓，因为对你来说我太特殊了’。”
    “后来，记忆中的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他真的不见了。”
    “我看不到画面，也想不起更多关于他的事情，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可我很清楚，在那段空白的记忆里……”
    “我陷入了绝望。”
    拼命让自己无视那即将泛滥的黑泥，叶修将赵白的头按在自己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上。
    “你之前告诉过我，不要回头看，不要停下脚步。”
    “所以……”
    或许那人真的太重要了，对于叶修的劝解，赵白的第一反应就是回绝，但他没有说出来。理智崩溃，现在总算恢复了些许，他拍了拍叶修的手臂，从对方怀中退离开。
    “嗯，我会的。”
    “那我就放心了。”叶修从衣兜里摸出了烟盒，点燃一根叼在嘴里，看上去就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他的直觉告诉他，赵白在说谎。
    “你要吗？”
    “好。”接过叶修递来的烟，赵白也随即点燃。“扫墓……顺利吗？”
    “不错，挺好的。”
    “去兴欣？”
    “你呢？”
    “我今天不去了，不用管我。”赵白指了指茶几一侧的笔记本电脑，除了在兴欣放了一台，这里也有。“我就看看视频，你去吧。”
    “好。”
    赵白的问题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与生俱来的失眠毛病他能治，但记忆缺失真的没办法。叶修扪心自问，如果他手里有一颗万能药，可以将赵白的记忆填补好，他会拿出来吗？
    他不知道，那个‘他’所带来的危机感太强了。
    叶修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上林苑，回到兴欣，他步伐加快直奔213包厢，连前台小妹李萌萌跟他打招呼都给忽略了。
    包厢内其他三人都在荣耀里奋斗，互不干扰。叶修的电脑也是开着的，他罕见地没有急着上游戏，而是选择了企鹅。登录时这短短两秒的等待让他觉得无比漫长，当熟悉的界面弹出后他发挥出职业级的手速，点开某个分组里的‘傻弟弟’。
    君莫笑：帮我调查赵白。
    君莫笑：所有的。
    几秒过后，他收到了回复。
    傻弟弟：你不是不准调查吗？
    傻弟弟：后悔了？
    傻弟弟：知道危险了？
    君莫笑：呵呵。
    君莫笑：赵白的记忆有缺失。
    君莫笑：我好像有情敌。
    傻弟弟：不知所措.jpg
    傻弟弟：我该先震惊哪一条？
    傻弟弟：还是第一条吧，第二条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傻弟弟：别的不说，就赵白的皮相多少男男女女吃这套？
    君莫笑：……
    君莫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抽烟/抽烟/抽烟
    傻弟弟：情敌都是浮云，赵白未来绝对是我嫂子！
    君莫笑：很好，现在去着手调查吧。
    傻弟弟：那你得回家。
    君莫笑：春节那会儿怎么说的你都忘了？
    傻弟弟：……行。
    傻弟弟：给我几天时间。
    君莫笑：谢了。
    傻弟弟：/惊恐/惊恐/惊恐
    傻弟弟：混账哥哥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君莫笑：快去！/微笑/微笑/微笑
    傻弟弟：害怕.jpg
    傻弟弟：知道了！
    跟叶秋联系过之后，叶修等了不到三天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虽然两人的交流是在企鹅上，但叶修能感觉出叶秋的情绪很是急迫。
    傻弟弟：哥！！！
    傻弟弟：他一点都不对！！！
    傻弟弟：太假了！！！
    君莫笑：……冷静点。
    君莫笑：都多大的人了。
    敲完这行字，叶修侧头看了一眼在旁边睡得正香的赵白，之前那脆弱的模样仿佛是他的幻觉。
    傻弟弟：哥，真不是我不够冷静，而是这人的人生太假了。
    傻弟弟：虽然从出生以来的所有资料都有迹可循，但……你觉得他像XX大学美术系的学生吗？你跟他住一块，见过他用画笔？
    君莫笑：没有。
    傻弟弟：这个就算了。
    傻弟弟：我调查出来的资料显示他就是H市本地人，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在H市念的。
    傻弟弟：然后我让H市的朋友帮忙去当年他念过书的地方走一趟，果不其然，那里有他入学的资料，却没有一个老师记得关于赵白的任何信息。
    傻弟弟：证/件都是真的，甚至瞎编出来的经历也能查到真实来源。
    傻弟弟：只可惜，这不是他的人生，而是一套非常系统且真实的假/身/份。
    君莫笑：……
    君莫笑：你的意思是调查不到他的真实来历。
    傻弟弟：能作假到这种地步，他的身后站着谁？随便想一下就知道了。
    傻弟弟：国/家/特/殊/机/构、我方培养的间谍、敌方间谍、私人武装、雇佣兵、杀手。
    傻弟弟：事实上我更倾向于后三者，我在系统内没有找到他的资料。
    傻弟弟：你觉得，他的名字是真的吗？
    君莫笑：是。
    傻弟弟：这么肯定？
    君莫笑：对。
    傻弟弟：为什么？
    君莫笑：直觉。
    傻弟弟：好吧，最后再赠送一个信息。
    傻弟弟：从他出现在兴欣网络会所后，就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而不是单纯一串瞎编的字符。
    傻弟弟：你懂我意思吧？
    傻弟弟：跟你认识应该是巧合，目前看不出他的目的，对你也没有恶意。
    傻弟弟：不过……
    傻弟弟：我好气啊！他竟然就是那个从李老手里收购了暴风雪股份的背后主使！
    傻弟弟：我还找人联系他想跟他见见面，然后被一口回拒！
    傻弟弟：就是春节前那会儿。/微笑/微笑/微笑
    傻弟弟：结果到最后还不是见到了。/微笑/微笑/微笑
    君莫笑：……
    君莫笑：我知道了。
    傻弟弟：你打算怎么办。
    君莫笑：不怎么办。
    傻弟弟：大吃一鲸.jpg
    君莫笑：我能怎么办？
    傻弟弟：吓得我连连后退.jpg
    君莫笑：……
    傻弟弟：你……
    傻弟弟：应该没事吧？
    君莫笑：我很好。
    敲完这三个字，叶修将企鹅关掉。正准备上荣耀时，余光扫到坐他对面的魏琛正一脸见鬼的模样盯着他猛瞧。
    “怎么了？”
    魏琛往椅子里缩了缩，双手抱胸。“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叶修挑了挑眉，插卡登录。“说什么蠢话呢？”
    眼看叶修不再搭理自己，魏琛若有所思地点了根烟。刚刚这人对着电脑屏幕的那个笑，他不知该怎么去形容。看上去很温柔，却把他给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有点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