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暖念到这里的时候, 骆雪正在折腾那副字画, 这是那编修大人连带着邸报一起送来的, 看落款是前朝大儒的作品,骆雪没有甚子兴趣,听了这话, 把字画往王二怀里一塞,忍不住勾起嘴角揶揄道,
“同时天涯坠崖人,那七皇子倒是倒霉得与你有得一拼。”
王二知道她在笑他和小花私奔之事,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 “王二如何能够和七皇子相比?”
骆雪揪了揪狗子的毛,“派人下山去好地守着,要是看见行踪狼狈之人, 便和我说一声, 带上来好生养着。”
杏暖应了一声,吩咐了下去,虽然这要求忒地奇怪了点, 但是大家最近都被那“翰林大学士”的名头给唬住了, 只觉得自家郡主厉害得紧,信服不已, 即便这命令奇怪, 也只当做是郡主另有深意了。
只是嘀咕了一句, 这主子爱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的毛病越发严重了, 说着便看了看那狗子和狗子旁边的王二, 努努嘴,走了。
王二听到了这话,也看到了杏暖那一眼,微微垂眸,敛住了眼中的情绪。
不过王二最近是越发忙了起来——
大小姐让他领着训练那些侍卫,王越本来是想要推辞的,毕竟他瞧着自己除了一身的蛮力,也不会什么招数,而大小姐手下的侍卫各个武艺高强……
大小姐笑笑不说话,只带他去了院子里头,将那些个侍卫叫来一字排开,然后淡淡地抛下一句,“一起打。”
侍卫摸不着头脑,以为是王二惹郡主生气了,虽然觉得不好,但是郡主之命不敢违抗,还是上了。他们本来想要放水的,谁承想,那王二竟然将这些人一个个全部撂倒了。
王二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哑然——他原来这么厉害的么?
回头去看那抱着白色小狗,眯着眼睛晒着太阳悠闲得像只猫儿似的大小姐,正想要说些什么,谁承想走进一看,竟然已经睡着了。
自家大小姐,有时候只能够用一个词语来形容——懒。
吃吃喝喝睡睡,能不动手绝对不动手,不爱动,怕不是没有腿疾,也是乐意别人推着走的,偏就长了一副仙风道骨的皮囊,皮子下头,就和那大肥猫似的。
就这么训了几日的侍卫,本以为他会有些应付不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脑子里面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那些东西,已经足够将这些侍卫训成精锐之师了。
这下山巡人,自然是他安排的了。
第一日带人下去,除了听见几句那若敏居士的闲话,一无所获,倒是惹得一身的汗,他知道大小姐不喜欢汗味,先去了自己的屋里沐浴了。
肌理分明的身体上,赫然是种种可怕的伤口,他淡定地擦过,似乎是没有想过那些狰狞的伤口如何在一个家丁身上出现。
然而或许是这温度太过于熏人,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醒过来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黑了。
他起身,随便披了一件衣衫去更衣,然而一动,脸上便有些喇喇的感觉,他一摸,没有摸出些什么感觉来,在铜镜面前端详片刻,才在那脖子与面部的衔接处找到了一条缝隙。
他没有去揭开这缝隙,只是端详了铜镜中的男人一会儿,便垂下了眸子,无甚子波动地收拾好前去大小姐的院子了——大小姐怕是这个时候要写东西了。
他没有去探究那面皮背后的长相,也没有探究自己身上的疤痕。
就像是他知道,一介普通的小姐不可能有这经世之才;大小姐化名“明晦居士”,所图并不简单;庄子上下秩序俨然,全体忠心耿耿,气度非凡也不是寻常世家能够培养出来的……
在他想起一切之前,他不过是这青绒居,一个普普通通的总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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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向来是洛阳城里面大家避之不及的人物。
七皇子现在不过十一岁,但是却是个经历坎坷的。
他四岁便丧了母,便到了那静妃那儿养着,只可惜,静妃不久便失宠了,失宠久了,便千方百计利用七皇子去挽回皇帝,连带着皇帝连七皇子都厌弃了。
静妃看这七皇子也叫不回皇上的心,便对七皇子不上心了,让他自生自灭去了。
后来他有些圣宠的姐姐也不幸染病去世了,日子便更加不好过起来。
小小一个人儿,身边除了母妃留的那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和一奶娘,竟然也没有什么人伺候了。
更何况亲近谁,谁便霉运缠身,命不久矣,据说洛阳有善卜者,得出了命格坎坷、天煞孤星的结论,传到了朝堂之上,便是皇上都对这个孩子避之不及。
生活艰辛,自然不必说。
便是这水患也有人要怪在这孩子的头上,要不是皇上有些父子之情,若是听信了这话,这孩子恐怕更加难过了。
谁承想,这一干皇子前去狩猎,十多人都安然回宫共,落后一步的七皇子便遇上了歹人,听说是滚下了山崖,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可见,这七皇子是真的煞星了。
大家素闻这七皇子的倒霉事件,实在不明白为何郡主突然间对着七皇子有了兴趣,王二也被当成了苦力,从一堆堆送上来的邸报、书册当中找到这七皇子寥寥无几的记录。
这些书都是骆雪和那邸报的编修大人做的交换——她继续用“明晦居士”的名字,以后要是有文章都立马送去邸报,算是独家合作,而那编修大人则送来历年的邸报和十几年来记录时事的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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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治水十三论》之后,骆雪便修生养息,没有在用那“明晦居士”的名头去写些什么文章了。
倒是隔了月余之后,淮南快马给皇上送去了消息,便是说那钦差带着《治水十三论》,按照上面的法子治水,现在水患已经大解,虽依旧阴雨连绵,但那河水竟然慢慢消退了!
这消息传去了洛阳,自然是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朝臣都知道这治水是长久之计,没有个三年五年见不得什么成效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仅仅是一月的功夫,竟然那水患已经解决了大半!
虽然他们都看过了那《治水十三论》,对那明晦居士都赞不绝口,但是能有如此奇效,也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闻讯之后,都是一个个地赞叹不已,只觉得这明晦,着实是奇人。
皇帝高兴不已,他也不曾想到会有如此好的效果。
之前他想着那法子实行下去,大抵几年便可以见成效,但是那这两年怕是要遇上□□了,便是又是一桩头疼事,然而这也是必然的,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谁承想这明晦的法子下去,那河水已经退了大半,压在皇帝心头上的事情一下子就被解决了,皇帝能不高兴么?
这一次,龙颜大悦之后,又拟了一道圣旨,再去请那明晦先生。不过这一次,那官位又升了升,据说直接授了正三品的太子詹士。
那可是正三品的大官啊,多少人在五品止步不前,便如那若敏居士,而他甫一做官便有这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正三品的官位,能不让人羡慕麽?
洛阳里头都在议论这位神乎其神,一上来被授了三品官的明晦居士。
谁承想,这回,这明晦居士又给拒绝了。
皇帝为了避免他拒绝,说了许多的好话,许下了三品的官位,并不介怀这明晦居士的腿疾,这太子詹士也是清闲的官位,身体不佳也可以胜任,这般为人考虑,可是历来都没有的事情,为他开了先例,可以说是求贤的态度非常好了。
按理说这明晦居士再要拒绝,便是实在是太不知道好歹了,怕是皇帝再好的脾气都要生气了。
但是这明晦居士十分聪明,只让那太监带些话去——
他师承舜山长净居士,是隐世不出的一脉,师祖便是那大名鼎鼎的鬼谷,师父临终有训,逢乱而出,而如今的盛世太平,国力昌盛,无需他出山。
明晦明晦,自是有晦才明,盛世昭昭,何须明晦?
这长净居士也不是无名之辈,只在开国太宗征战之时,挽救了一次的巨大的危机,让□□转危为安,然后便飘然离去,再也有踪影,太宗心存感激,想要报恩都找不人,便是后来的两位皇帝如何找都没有找到,没成想去了舜山,还收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徒弟。
皇帝一听那“盛世昭昭,何须明晦?”的说法,自然是龙心大悦,连着几日的脸色都非常不错。
余的人只是心下庆幸不已,这明晦居士竟是个玲珑心肝,若是真来了这朝堂之上,怕是还有其他人什么事?这揣摩圣心的本领,竟比他们这些官场老油条还要厉害。
皇帝念着这明晦又是那长净的弟子,心中又多了些尊重,不再强求这高人,只是那流水般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去,叫人叹息不已。
这明晦的高风亮节着实让人敬佩,此番之下,名声更加响亮了。
“盛世昭昭,何须明晦?”的对话,也在士人中传开了。
这个名声也很快地就传到了那流落在一个小村子里面修养的七皇子的耳朵里面。
实在是这事迹过于与众不同,就是这么一个小村子里面的秀才嘴里都能听到明晦的名字。
七皇子那次中箭滚下山崖之后,大难不死,被自己的贴身太监所救,连夜带着七皇子出了洛阳,在这离洛阳两天脚程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中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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