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日,星期六,晴天。
时隔将近两个月,夕纪重新踏上了并盛的土地。她婉拒了所有的保镖,让这些假日也不得休息的黑制服先生们乖乖待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回了旧地。
她今天可是要参与一场黑手党之间的战争,要是不小心把那些无辜人士卷进去就不好了。
为了泽田……不行,想到泽田的脸夕纪又产生了抗拒心理。
总之先去找找熟人吧,也不知道现在?M现在近况如何。
夕纪幻想过被云雀收养的女孩会长成什么模样,她祈祷过很多次希望不会长歪成一个新的飞机头风纪委员,不指望有多贤良淑德,只要不被强大的云雀基因受影响成为一个暴力萝莉就行。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
看着眼前手持两根浮萍拐,肩头飘扬着加了强力胶固定的外衣,白衬衣加黑长裤,甚至为了方便活动还减掉了长发的女孩,夕纪心中的罪恶感忽然爆表。
如果她那个时候有钱的话,就不至于把那么单纯无辜的小姑娘给托付给云雀了……
“怎么了吗,夕纪姐姐?”
“没什么,只是在对天忏悔而已。”
事已至此又不能后悔,除了给这傻女孩多一点补偿外,夕纪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云雀那小子对你还好吧?”看面色?M过的似乎还挺不错,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
?M面色红润,兴奋地点点头说:“嗯嗯,哥哥他对我很好哦!现在每天我都能吃得到饭,学校的大家也对我很好,镇上的人也都很亲切。感觉成为哥哥的妹妹后,我对并盛这个地方的观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想起?M貌似是隔壁镇上的人,夕纪担忧地问:“每天都吃……每餐都有吃对吧?你身体不好记得多吃点。”
“我知道的,现在哥哥不做饭,家里都是我每天做味增汤的。只要吃的多才能长得高,变得更强,就能离哥哥更近一步了呢!虽然我也有经常拜托哥哥带我见识各种场面,锻炼我的胆量,就算我胆小,总有一天我会帮上哥哥的!”
夕纪:“……”胃疼。
万万没想到,云雀没有养出个暴力仔的打算,可三观塑造期的?M却崇拜强者,自己先凑上去了。
看着每句话都不离开云雀,表现得像是个追星小迷妹一样的?M,夕纪只能祝福这傻姑娘不要在路上越走越歪了。当初说好的事情结束后就带她走,给她找个更正常的归宿,现在看来她应该更喜欢待在并盛,走上和小家碧玉截然相反的强者之路了。
行吧,至少现在的?M提到云雀时,眼睛里是憧憬。
夕纪有想过自己当初那么做会不会无意间给要和并盛结婚的云雀,找了一个童养媳。现在看来好像并不用担心,云雀可能把?M当小动物养,?M只把云雀当强大的哥哥看,单看?M来说,不存在任何不利于青少年成长的因素。
毕竟憧憬是距离恋爱最遥远的感情。可能?M以后到了十五六会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也不是现在的夕纪能担心的了。
除了现在?M的造型几乎完美照搬云雀,连头发长度都差不多这一点,让夕纪深深的感觉到了胃疼。
她是不是,给并盛带来了第二个云雀啊……
“然后,你在医院干什么?”夕纪抛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问起了刚才开始就在意的问题。
她们站在医院门口聊了半天,许多夕纪这个并盛住几年都不认识的老年人纷纷路过给?M打招呼,看来?M说的和云雀一起逛并盛时真事儿了。
?M连忙解释说:“我只是送了几个朋友动手动脚的高年级生进医院而已,不是我个人受伤啦。”
夕纪:……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两个月不见的?M果不其然已经离初见的柔弱少女,越来越远了。
正想针对这点说点什么的夕纪忽然一愣,一位中年女性正要进医院,见到?M给她打了一个招呼。
?M也鞠躬笑笑打了招呼:“下午好啊,藤沼夫人。”
“请问!”夕纪忽然大声喊道。
藤沼夫人疑惑地回头看向了夕纪,眼里满是陌生。
被这份陌生一惊,想起来她已不记得自己,夕纪慌张地解释说:“不、那个……请问您是为什么要去医院呢?”
“是为了藤沼夫人的儿子吧,十五年前因为事故就一直沉睡着,上个月才刚刚醒过来。”?M在一边解释着。
“哦是么……”是太过兴奋了吧,夕纪觉得手心全都是汗,声音微微颤抖地继续提问道:“我能请问一下,您的儿子名字是?”
藤沼夫人一脸疑惑:“犬子名叫藤沼悟,请问怎么了吗?”
是藤沼先生的名字。
晕眩,还有呼吸过重。
一瞬间的信息量快速冲击着夕纪的大脑,好像有一道闪电猛地击中了她,让她措手不及。她能感觉到双手在颤抖,喉头有股恶心感,眼前的事物瞬间变得模糊,又转瞬清晰。
“呼……那个,请问我能去看看他吗?”
藤沼夫人看着夕纪的反应,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思考了几秒后,点点头。
*
本来夕纪以为,身为那次世界线变更的主角,藤沼先生肯定是记得前后的记忆的。
就算没有了记忆,也肯定会残留着一些东西,绝对不可能就这样简单的忘记。只要夕纪说一些关键点,就肯定能想起来,解开两个月前让夕纪躺了大半个月的谜题。
可是他忘了。
面对就像真的小学生一样的神情的藤沼悟,夕纪感觉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只能简单地说几句话,连下床都做不到。长达十五年的植物人生活,他目前还只经历了一个月的复健,消瘦得只见个人形,与夕纪印象里的那个身体健壮的藤沼先生完全不一样。
甚至仔细算算时间,这个男人遭遇事故陷入沉睡时,夕纪本人都还没有出生呢。
当事人自己都忘记了,夕纪还能怎么办?
说她还记得那个黑衣男人的脸?上次制服先生们都没能侧写出画像,时间过了那么久,她还能说出那个人的模样吗?
在谢别了藤沼夫人之后,夕纪一个人坐在了医院中庭的长椅开始思考。
她无从得知藤沼先生身上是因何而变动了世界线,但那个黑衣男人刺了夕纪一刀,她还是很清楚。那个晚上的藤沼先生那么激动,就说明他知道黑衣男人杀了藤沼夫人,而且十五年前……是不是说明,在十五年前于藤沼先生身上出现了某种特殊的变化,导致世界线从十五年前彻底变动了呢?
之前夕纪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没有遇到藤沼夫人也是因为,在藤沼先生醒来之前,她都是在自己的家里照顾着成为植物人的藤沼先生。上个世界线的藤沼夫人会被盯上,那这个世界线的藤沼夫人是不是也会被杀?
给?M发了信息,拜托她多关照一下藤沼夫人,夕纪长叹一口气。
还以为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后就会解脱,现实却总是来些突如其来的变动打乱她的心思,年纪轻轻就一直叹气可不是个好习惯。
坐在长椅上,夕纪抬头看着树叶间隙中隐约的湛蓝天空,一瞬间总觉得这种感觉很怀念。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坐在某张长椅上,这样抬头看着天空。
然后……旁边有名金色头发的女性……她问夕纪,在医院无不无聊之类的没营养的话题……好像是个外国人……
夕纪甩甩脑袋,仍旧是想不起来后续发生了什么。
她可以肯定那是出车祸那天白天发生的事情,而且有可能乱步说的大愿望就和这个有关,可不管怎么样就是想不起来,也想不通和人聊天会实现愿望。那个人是魔法师吗还是神明大人啊?还是说她拥有什么能实现愿望的东西吗?
明明想了那么久,可将近十年的时间,她终究还是记不清楚。
算了,不急于一时吧。
*
今天的泽田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按照里包恩和爸爸说的,他的预感应该叫做彭格列超直感。可他觉得如果小森同学知道了的话,肯定会笑那个是女人的第六感。
国二的第一学期刚刚开学,继山本的棒球比赛大获全胜后,泽田迎来了新的班级和新的同学。并盛这种小地方也就那么些人,再度分班以后,他仍旧和京子、山本、狱寺这些熟悉的老朋友们在同一个班级里。
只是少了小森同学。
在好不容易学期期末即将放假时,她遭遇了过路魔,被一刀子送进了医院,完美错过了期末考试。并且在病养好之后,没有与同学们做任何道别,就这样匆匆离开了并盛,转学到了别的地方。
学习生活里少了那个嘴巴毒的女孩,让泽田稍微有了那么些不适应,又很快将这件事忘却。年轻人最不缺的就是适应性,人生起起落落实数正常。
对于现在的泽田来说最大的问题就是彭格列指环争夺战。
一直以来当做看不见和想要逃避的责任,在父亲突然回家和暗杀部队登场后,泽田总算是领悟了里包恩所说的果然不是虚假的,他身上真的流着一个大家族的繁衍之血,为了家族的盛兴,必须要赌上性命和敌人对决。
今天是第六场比赛,雾守战。
前面五场比赛有输有赢,泽田还为了保护蓝波把自己的指环也输了过去,这第六场如果不赢的话,那他们这边就输了。泽田不止一次询问里包恩雾守是谁,至少给他心里有个底数。可里包恩总是睁着那双无辜的豆豆眼看着他,让他一句话都问不出来。
嗯,心好累。
深夜,到了雾守战的时间,地点定在体育馆内。
灯火通明的体育馆里,对面暗杀部队的人早就等在那里。他们出战的是一名叫玛蒙的婴儿,和里包恩还有可乐尼洛同样是彩虹之子,是黑手党中最具代表性的七名最强者之一。
也就是说,想要战胜玛蒙就要找个里包恩同等级的大佬才行。
泽田看着对面飘在空中的婴儿面如死灰。所以为什么里包恩直到现在都没有告诉他雾守到底是谁啊!
“十代目,关于雾守的人选您还是不清楚吗?”再厚的十代目滤镜,在人选未知的情况下,狱寺确实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安,悄悄地问了一声。
“抱歉……”泽田扶额道:“这时候除了相信里包恩不会坑我以外,也没办法了。”
“哈哈哈,放心啦,里包恩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只有天然的山本仍旧十分乐观。
就是因为是里包恩才不放心啊!
伴随着时间将近,裁判的切尔贝罗也开始催促起了泽田,是时候准备开始了。对面的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对手们,也非常大声地抱怨起了泽田还没上位就摆架子。
泽田:……催他干啥,催里包恩啊!
一直站在泽田肩膀上的里包恩此时也低头看了眼表,这个行为让泽田感觉有些头皮发麻,该不会这是一位里包恩都预料不到的选手吧?
“非常抱歉——!我没迟到吧!!!”
伴随着女孩子元气的一声大喊,泽田方的体育馆大门被人猛地撞开,凉风灌进。
看着闯进来的踩着平底鞋,完全不像是去战斗,不如说准备去郊游的OL一样的女孩,泽田的面部表情瞬间扭曲了。
泽田的猜测非常正确。因为就算是里包恩也没有料到骸会接受条件后,转手就把这事儿完全推给了夕纪,骸本人在幕后当起了甩手掌柜,把夕纪直接送到了场上。
差点迟到的夕纪见所有人都懵逼的看着她,就知道时间肯定还没有开始,连忙调整呼吸做好准备。
和?M送别后她就一个人到处乱逛,直到两分钟前在一家关东煮小摊前才忽然想起来她今天是来干什么,吓得赶紧付钱,拔腿就跑,还好赶上了。
夕纪仔细一看,第一眼就见着了头上顶满了问号的泽田。他的表情相当有趣,排斥的同时又不敢置信,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哪个幻术师来故意骗他的。
不过她没有管泽田的反应,先走到了狱寺面前,送给了他一小罐薄荷糖。“吃甜的有助于大脑活跃,薄荷能带来清亮刺激感,我觉得你应该会有需要的。”
狱寺眨眨眼睛,虽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感动地接下了同盟队友的礼物,并小声地说了一句:“放心吧,我姐姐今天在照看那个小屁孩,不会过来观战。”
见狱寺如此上道,夕纪满意地点点头。她要的就是这个情报,碧洋琪出现她根本就不用比,直接认输得了。
随后她一转身,对上了山本的眼神。他先是惊讶于夕纪的登场,见她望过来,又露出了熟悉的迷之微笑,点了点头。
完全搞不清楚这个动作意义的夕纪,也露出了相同莫名其妙的迷之微笑,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至于他们之间奇怪的点头行动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意思……夕纪也不知道。
目睹一切的泽田:“……”
打完了好朋友的招呼,顶着里包恩好奇的眼神,夕纪踏出了观战区,走到了赛场上。
确认两边的选手都准备好,切尔贝罗举起了小旗子,准备宣布比赛开始。
“啊等下,”夕纪猛地举手问:“请问比赛允许嗑药吗?”
“……”这种问题非要放在台面上问吗?切尔贝罗无奈道:“不行。”
果然如此吗……夕纪忧伤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试管,转身递给了泽田肩膀上的里包恩,拜托他帮她保管一下‘违禁药品’。
摇晃了下试管,看着里面流淌的红色液体,里包恩轻笑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等待着什么的泽田:“……”
——“雾守战,开始!!”
伴随着一声哨响,场面上的气氛明显凝重了起来。来自敌方的丝丝杀意沿着地板,渗透进了每个人的骨子里,令人胆寒。
站在场上的夕纪并没有立即出手,她的对手也似乎仍旧在观望中。在黑手党家族争夺首领继承权,如此严肃的战斗,居然变成了一名年轻女性(删掉)少女与一名婴儿的对决。
感觉好像没什么戏了的泽田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那么点不是滋味。明明他是和狱寺同一时期和小森同学熟悉上的,可小森同学这次登场把她认识的人全部都打了招呼说了话,唯独就把他跳过了,还是刺伤了他幼小的少男心。
“啊对了,泽田!”
泽田有些恍惚地抬起了头,印象里那个个子高的毒舌女孩,站在不远前,头也不回的喊着他的名字。没有用敬语,就像是普通的平辈朋友一样,又好似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关系。
女孩一甩美丽的淡黄色短发,回头以一如既往阳光的笑容问他:“这个时候是不是就应该说些中二的台词啊?”
稍微有些跟不上的泽田:“诶?啊,你的战斗你做主。”
看样子也不准备采纳他的意见,就是随便一问。不过让一直觉得被忽视的泽田感觉好多了,至少小森同学还记得有他在就好。
“说的也是,我的战斗那我说些台词也很正常。”夕纪插着腰思索了起来。
她看着对面的玛蒙,好似想到了什么,笑着说:“我们身上都有蛇,好巧啊。那么,就说这句好了……”
——“欢迎来到,吾之胎内!”
瞬间,黑色的巨蛇,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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