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看完书信,对众人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我有话跟夫人说。”
众姬妾儿女出去之后,袁术问张夫人道:“夫人,阿耀怎么回事?”
张夫人料想袁耀已在信中先发制人告自己一状,突然掩面抽泣,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将军要是听信那竖子之言,便休了妾身罢了。”
袁术年轻时就是个风流多情的公子,如今位高权重,比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次离府半年多,在颍川又纳了两名美女,须臾不离左右。
一见张夫人委屈落泪,楚楚可怜,急忙上去挽她臂膀柔声安慰道:“夫人何故委屈,我只是问问阿耀如何得罪了夫人。”
张夫人顺势靠进袁术怀中,把脸贴在他胸口,泪眼汪汪地诉说:“那天来到寿春,奴婢们没有看护好大公子,致大公子落水昏迷半日。次日我杖罚奴婢,不想大公子性情大变,拿刀来逼我放人。祖德、象山越劝,他越是发狂,威胁说我若不放人,他就对我动刀。我见他如此大逆不道,本想严厉惩罚他,但一转念,我既非他生母,罚重了别人说我故意虐待,罚轻了又不足以惩戒,只得忍辱作罢……”
“啪!”
袁术听了张夫人控诉,一掌拍在木几上,震得几上杯盘狼藉,袁耀拿起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骂道:“竖子!安敢对父母动刀,我不杀汝,我袁氏颜面何在!”
张夫人见袁术震怒,假装劝道:“将军息怒,免得气坏了身子。妾见将军征伐劳累,本来不想告诉将军,奈何将军问起,妾不得不说。妾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将军身体要紧。”
袁术气呼呼道:“夫人不用说了,此事若不严惩,世人如何看我袁氏!”
张夫人顺水推舟道:“将军说的也是,大公子近来越发顽劣,若不严加惩戒,身戴不孝之罪,将来如何继承将军大业。”
袁术听了大声叫道:“来人,传纪灵!”
很快,武卫司马纪灵率百余精骑出城追赶袁耀。
派出纪灵后,袁术又先后召见袁胤、黄猗了解这段时间府中的情况。自从他去年到颍川筹划攻打兖州时,离府已经半年多了。
问到袁耀和张夫人的冲突时,二人知道张夫人一定告过一状,袁术已有先入为主的成见,怕帮袁耀说话有挑拨夫妻关系的嫌疑,都异口同声责备袁耀。
到了晚上,袁莹不见弟弟回府,非常担心,急急去找父亲询问袁耀情况。
“阿耀畏罪潜逃?”得到袁术的回答,袁莹急了,斥问父亲道,“为什么他要畏罪潜逃,他犯什么杀头之罪?”
“他对夫人拔剑相逼,难道还不够罪大恶极?”
“父亲,你只肯相信一面之词吗?”袁莹着急哭道,“自从阿母死后,阿耀遭受多少委屈,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
袁术道:“我自然知道夫人平日对他严格管教,那也是对他好,这算什么委屈,我不也这么管教他吗。可他对夫人动刀动枪,我袁氏教出这等畜生,你让世人如何看我。”
“你是他亲生父亲,你对他严厉自然是没有私心,可是你怎么知道别人对他严厉,没有故意欺负的成分?”
“放肆!”袁术见袁莹暗示张夫人故意虐待袁耀,指着她怒斥道,“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若没有真凭实据,人前你敢胡说,我连你也要严惩。”
袁莹怕自己退缩,弟弟会遭更大得罪,反问道:“你要什么真凭实据?夫人要杀掉苏管家和婢肥婢柳,把阿耀所有奴婢全部撤换,难道这还不算证据?”
袁术眉头一皱,问道:“此事当真?”
袁术明白,袁耀院中八名奴婢,全是他生母杨夫人给他留下,八年来对他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婢肥婢柳从十岁开始服侍袁耀,尽管有主仆之分,但对于幼年丧母的袁耀,实如姐弟一般。
如果张夫人真的这么做,说明她对袁耀有野心,袁耀一时心性失常,倒也算是事出有因。
袁莹道:“随便找个人询问就会明白的事,我难道还会骗你。”
袁术沉吟半晌,他相信袁莹这话肯定不敢乱编,叹道:“但不管怎样,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几个奴婢,对夫人拔刀相逼。”
纪灵率兵一路打探一名公子与七名卫士的去向,得知袁耀已经渡淮水北上,便一路追踪。可是过了淮水不远,就失去了八人的行踪。
因为袁耀已经换掉公子服装,又把队伍分成三队,分开行动渡过淮水返回淮南地区,向南行走。而纪灵只顾一路向北追踪,追踪的方向和打听的人数都不对,所以再也寻访不到袁耀的踪迹,数日之后只好回报袁术。
此时袁术心中怒气已消解大半。表面上看好像袁术理解了袁耀救人心切,而实际上袁术对几个奴婢的性命并不在意,真正让袁术消气的,却是袁耀突然爆发的反抗勇气。
袁术历来对他最失望的就是他胆小懦弱的性格,认为他将来难成气候。
这次他不但敢顶撞张夫人,而且还敢拔刀相向,最后还敢畏罪潜逃,这反而让袁术对他刮目相看,很想知道自己不在府中,这半年多来他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
如今袁耀失去行踪,袁术只好作罢,觉得让他在外面历练历练也好,反正有袁雄保护。况且颍川和汝南也还掌握在自己手中,分别由族兄袁嗣、部属孙香(孙坚族子)担任太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袁术少时,不也有过一段任侠时光,当过不良少年吗。
袁耀一路南下,来到庐江郡舒县龙舒水(今杭埠河)附近,向人打听周邑所在。
这一日,周邑的一所大宅院内,一位纶巾儒服,高大英俊的青年书生正坐在一床古琴前抚琴自娱,突然门仆进来报告:“公子,外面有位少年公子求见,自称是公子的故人。”
“故人?”那青年书生接过锦袋,是一封密函,剪断绳子,取出名刺一看,“汝阳袁耀再拜问起居。”
“汝阳袁耀?”那青年一怔,心想,“我认识袁氏子弟不少,与袁绍之子袁谭、袁熙也相熟,但与年少几岁的袁耀并不相识,他为什么自称是我的故人?左将军刚刚占据淮南,他儿子来找我干什么?”
那门仆见少主人怔了半天,问道:“公子,见还是不见?”
“见,”那青年说道,“请他……不不,我亲自出去迎客。”
那青年整好衣服纶巾,大步流星走向大门。
这名青年就是年仅十八岁的周瑜,他的故里周邑位于今天舒城县干汊河镇西南周瑜城一带。
“袁公子,贵客贵客!”周瑜见到眼前一名长得比女孩子还要俊美的少年公子,尽管并非自己故人,也只能先招呼招呼再说。
袁耀见周瑜亲自出来迎接,赶忙上去见礼道:“公瑾,打扰了,打扰了。”
袁耀一路打听过来,知道周瑜父母双亡,他早已行冠礼取表字,亲自操持家务,所以直接用表字称呼他。
虽然不是故人,而且周瑜历来对袁氏子弟没什么好感,但如今左将军袁术占领淮南,他的大公子亲自来访,周瑜岂敢怠慢,所以亲热异常,吩咐奴婢们安置袁耀随从,与袁耀携手一同走进院内。
来到客厅坐定,周瑜命奴婢上茶,问道:“袁公子,你我素未相识,为何自称瑜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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