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藏精

    
    傅黎眉头轻蹙，显然对这种情况不太满意。
    乔俊微微睁大双眼，稍稍有些紧张——如同傅黎不愿意跟他住一间房，他今晚是不是要出去睡大街了？
    傅黎垂眸考虑一会儿，侧眸看了一眼乔俊，开口对前台的服务员说道，“我们就住那间标间吧。”
    傅黎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前台，然后朝乔俊伸手，“身份证。”
    “哦哦！”乔俊从自己包里摸出身份证放在傅黎手中，看着他把自己的身份证递给前台做登记，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跟你睡一个房间吗？”
    “不然你想睡哪儿？”
    “你不是不喜欢跟人睡一个房间的吗？”
    “嗯。”傅黎付了钱，收回身份证，把属于乔俊那张还给他，“但是没得选。”
    傅黎是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所以当年庄胜蓝提出跟他合租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过奇怪的是，对于乔俊侵占他的私人空间，他似乎并不怎么排斥，当初把乔俊带回家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太多，之后对家里多出一个人，也接受得十分顺利。现在跟乔俊睡一个房间，虽然情绪上没有多乐意，但勉强能够接受。至于究竟是为什么，傅黎自己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最终草草地归结为可能是气场上比较合拍。
    傅黎拿了房卡往楼上走，乔俊背着双肩包快步跟上去。
    他们住的标间在二楼的尽头，房间很小，放了两张床之后，基本没剩多少活动空间了。
    外面天色已经漆黑一片，傅黎和乔俊把行李放在房间后，便一起出去吃了晚饭，随后打车去了一趟之前委派组的人遭遇袭击的地方。
    那是一条老街，没有摄像头周遭正在拆迁整顿，晚上极少会有人往这边走的。傅黎和乔俊在周边转了一圈，毫无意外的一无所获。
    快十点的时候，两人回了宾馆，轮流洗了个澡，便躺下睡了。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傅黎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乔俊，悄然离开房间。
    凌晨一点多的马路上十分冷清，除了偶尔来往的车辆，基本看不到人影。深秋的冷风卷起带着露水的枯叶，在路边翻滚了两圈，卡在排水道的下水口，不住颤抖。傅黎单手兜在上衣口袋里，指尖摩挲过放在里面的法器，正准备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他身后。
    “傅黎，你去哪里？”
    傅黎转过身，看到乔俊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他似乎匆忙间跑出来的，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头发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跑得急，或者两者都有，一头微卷的头发翘得东一茬西一茬的。
    “我有事出去一下，你回去睡觉。”傅黎微微蹙眉，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的语气对乔俊说道。
    乔俊一点也不在乎傅黎的口吻，他都习惯了，这人说话从来就没有温柔的时刻。
    “调查任务吗？我跟你一起去啊！”乔俊自顾自地追问道。
    “不是调查任务，是私事。”傅黎道。
    “什么私事？”乔俊问完，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呃，私事我是不是不能问啊？”
    话是那么说，但乔俊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好奇心。眼中眸光闪动，一看就不像是在想好主意。傅黎觉得，自己现在打发了他，他多半也会悄悄跟上来。
    “去见一个妖怪。”傅黎望着乔俊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缓缓说道，“那是一只上古妖怪，可能会有危险，你别跟着我。”
    “不行！”乔俊上前一步抓住傅黎的衣袖，“有危险那我就必须跟着你了！我保护你！”
    “乔俊！”
    “说好是朋友的呢？你有危险我肯定要保护你！不然就是塑料友情了！”
    傅黎：“……”
    “别担心，我可是很厉害的，你可以保护你。”乔俊一脸自信，“就算打不过那上古大妖，我还能带你逃跑——我跑得很快的。”
    “我不是去找那只妖怪打架……”傅黎叹了口气，“算了，一起过去吧。”
    乔俊松开傅黎的袖子，跟着他的脚步，“你找那上古大妖做什么？”
    “有点事想问他。”傅黎微微一顿，侧头看着走在身旁的乔俊，想起对方刚才宣扬要保护他的神情，觉得自己那点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失忆了。”
    “啊？”乔俊有点反应不过来。
    “两年前，我在一片山林中醒来，除了傅黎这个名字，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傅黎说道，“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山林里，我对自己的往事一无所知。庄胜蓝的师父钱大师发现了我，把我带了回去。他得知我失忆后，送我去了医院，但经过医院检查，我的大脑并没有损伤，被催眠，或者受刺激的可能性也极低。辗转了好几家医院，都找不到我失忆的原因。钱大师猜测，我的失忆可能并非人为导致的，很可能是出自妖怪的手笔。”
    “妖怪的手段那就只能由妖怪来破解。也就是说——要么找到消去我记忆的那只妖怪，让他恢复我的记忆；要么从妖怪的世界找出治疗失忆的方法。这也是我进天工局工作的原因。”傅黎微微一顿，随后继续道，“天工局的工作能够接触到很多妖怪，但基本都是一些小妖怪，对能消去人记忆的妖怪和治疗失忆的方式都不甚清楚，所以我试着去找那些上古妖怪打听。之前抓到的那只?窳倒算是上古妖怪，只可惜……”
    “可惜他是个傻子，脑子不清楚。”乔俊接话道。
    “嗯。”
    要找上古妖怪并不是简单的事。那些上古大妖要不就是隐而不出，要不就是在你眼前晃你都认不出他是妖。傅黎调查了一段时间，偶然间从天工局的内部情报中得知，有那么一批上古大妖，是拿着身份证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然而，这批有身份证的上古大妖的名单，是作为一级机密由中央封存的，即便是天工局这种跟妖怪打交道的特殊部门，也没有权限查看。
    傅黎能查到东海市这只上古大妖，是查阅了信息库里的妖怪相关资料，根据几十年前的一起案件推断出来。然后，借助天工局的系统，查到这只上古大妖的住址。
    这只居住在这东海市，混迹于人类社会，手上持有合法身份证的上古大妖叫朱厌。山海经中记载，朱厌长得像猿猴，脑袋是白色的，脚是红色的，会带来战争，后被人类归于凶兽。根据这记载，这朱厌必当不是好惹的，不过朱厌既然能拿着身份证在人类社会生活，只要不惹恼他，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傅黎和乔俊走了一段路，好运地打到了一辆出租车，一路打车到了三环外的一处小区门口。
    乔俊跟着傅黎，进了一幢小区楼，并肩站在二楼的208室门前。
    乔俊手快，没等傅黎开口，就抢先动手摁了门铃。
    摁了好一会儿门铃，才听到里面传来走动的声音，随后门被打开。隔着防盗门，傅黎和乔俊看到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壮汉，他穿着睡衣，年龄摸约四十来岁，板寸头，那根根竖起的发茬雪白银亮，有一种非主流猛男的画风。
    “哪个神经病？大半夜的……”朱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防盗门，当他目光落在门口的傅黎脸上时，仿佛突然被人掐了脖子一般，骂声戛然而止，手猛地一缩，把半开的防盗门带回来，撞在自己的脑门上，发出一声痛呼。
    乔俊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傅黎身前，警戒地盯着朱厌，低声问道，“你就是上古大妖朱厌？”
    “我是朱厌没错。”朱厌推开防盗门，揉着被撞疼的额角，侧身瞥了一眼乔俊身后的傅黎，小声嘟哝道，“大妖不敢当……”
    傅黎有些意外对方承认得那么爽快，但也没有浪费时间，他推开身前的乔俊，表明身份，“我叫傅黎，我是天工局特派组的。”
    “你是……天、天工局的？”朱厌一脸懵逼地看着傅黎。
    “我是天工局的，有什么问题？”傅黎奇怪地看着他。
    “没有任何问题！”朱厌飞快回道。
    “我不是为公事来的，只是私人原因有些事想向你请教一下。”
    “那你……里面请？”朱厌侧开身子，让站在门外的傅黎和乔俊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