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泰听言,眉头扭得紧紧的,看看张西安又走进家门的季君月,张了张嘴,开口的阻止和劝说最终变成了妥协。
“我跟你一起去吧。”
季君月听着身后张西泰的话语,眼底划过一丝掂量,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少年从初见开始就是一副文秀温和的模样,犹如一杯暖手的温水,看似好脾气温吞秀气,实则犹如那青竹风吹不到昂然毅力,哪怕此时这颗青竹还很矮小,却在尽自己的能力给这个家一分安定。
他看似有着文人的古板和故步自封,实则却心思豁达懂得以己度人,没有丝毫的文人傲气和优柔寡断,该有决策时哪怕再不舍和担忧,都能果断的下了定论。
想到明早松枝城就放榜了,季君月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张西安听了自家哥哥的话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不行,哥哥你一个文弱书生去山里凑什么热闹,还是在家里陪着季大哥吧,弟弟我肯定能够凯旋而归的。”
说到这里张西安看了旁边的梁钰一眼,笑嘻嘻的道:“况且有梁哥哥这样的高手在,怎么也不会让那些野兽要了我的命的。”
张西泰闻言,看向了梁钰,梁钰见此,点了点,好歹他们三人也是在张家借宿,他自然不可能任由张西安被野兽吃了。
而且季将军的话是让这小子自己打一头食肉的野兽,他只用在旁边看着不让这小子有生命危险就好,至于能不能成,就看这小子的本事了。
张西泰见此哪怕还是不放心也并没有再多说,刚才梁一出手制服那精驴的时候他是看到的,虽说那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却也能感觉到这人的身手应该很好,对付个野兽肯定没问题,既然人家已经保证了,他也不好再坚持。
“好吧,那你们自己小心一些,现在是夜晚,山里的野兽就更多了,若是遇到兽群就赶紧离开。”
张西泰不放心的交待着,直到张西安听话的连连点头应下,跟着梁钰离开消失在了黑夜,他这才满含担忧的抬步走进了家门。
正巧张文也从村长家回来了,父子两就一同回了吃饭的屋子中。
直到进了屋子,看到季君月、凤夜和自家媳妇,张文才微微一愣,疑惑道:“安儿那小子又跑哪去了?”
许于莹闻言也一愣:“安儿没跟你们一起?”
她还以为安儿跟着自家夫君一道了。
张西泰也没详说,只是隐下心中的忧思,不动声色的道了一句:“他跟梁大哥去给黑白弄吃的了。”
许于莹和张文听到黑白这两个字均是一愣后,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那精驴的名字,想到它那一身黑白配的皮毛,张文顿时就乐呵呵的笑了。
看向季君月道:“季小公子还真会取名字,这名字跟那精驴简直是绝配。”
随后又看向了自家儿子:“安儿和梁小兄弟应该是去夜猎了吧,早知道我就回来快点,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凑个热闹,打两只兔子回来给你们烤了当夜宵。”
张文如此反应让季君月和凤夜对这家人的印象更加好了,一般正常情况下得知自家的孩子大晚上的去山上打猎,第一反应定然是担心和焦急,而张文却是一副此等危险之事很正常的模样。
季君月轻笑一声:“张大叔就不担心?”
张文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虽说我家那娃还未成年,却也是个男儿,岂能因为危险就畏首畏尾犹如养在深闺的女子那般娇气,而且你们别看安儿那小子小,不仅猴精,四肢也灵活,就算真遇到了摆不平的野兽,那也能在野兽咬到他之前跑到树上去等着我们救援。”
许于莹在旁边含笑的听着,虽说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孩子的,不过正如张文所说,男孩子嘛,就不该拘着,若是养成个女儿那像什么样子。
季君月扫了许于莹一眼,便看出了许于莹也是赞同张文的说法的,也难怪两人能够走到一起,而且这么多年都一副新婚夫妻般恩爱的模样。
有这样的父母,张西安就算贼精了些,却也不会长歪了,而且就凭那股子聪明劲儿,好好调教调教,今后必定能派上用场。
因为要等张西安,所以虽然天色已晚,众人也都没有去休息,而是聚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季君月甚至问了张西泰一些问题。
“听小安说你肯定能中举人,若是过了,可就能上京参加春闱,想必最近关于皇上和皇后的传言你也听说了吧,你怎么想的?”
张西泰没想到季君月会突然问起自己如此敏感的话题,要知道妄议皇上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张西泰微微凝眉细细的打量了对面的少年一瞬,发现他正含笑的看着自己,那泰然若素的笑容看起来就好似不过谈论吃饭那般简单,没有丝毫该有的小心谨慎。
若说别人他或许会认为对方是胆大妄为,不知深浅,可眼前这个小公子,不知为何,总给他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了下来,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默,张文和许于莹虽然是村里人,却也知道不能随意议论皇家事,尤其是当今皇上,因此面色有些尴尬。
好在这份静默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张西泰沉思了一瞬还是开口回答了季君月的问题。
“皇后娘娘不仅是一国之母,更是西北的统帅,她的才能我虽然没亲眼目睹,却也知道外界传言所言非虚,既然皇后娘娘能在三个月内将那二十万西北新军训练成一支精锐,那么她的才能就不是一般男儿能够比拟的。”
“虽说是女子,却惊才绝艳,陛下能够如此惜才,敢于天下先的做出此等让皇后娘娘参与朝政的决定,就足以说明皇上是一个睿智的帝王。”
“秦国三党执政多年,皇上能够在这样的局势下一直忍而不发,韬光养晦,最后一击必中的成功亲政,已然说明陛下运筹帷幄果决杀伐,在这九国并立的乱世,能有这样一个果决睿智的帝王是秦国的福气。”
张西泰不急不缓的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这些话并非是担心隔墙有耳惹祸上身而故意说得,反而全都是他的心里话,都是他跟随所听所闻推测出来的。
自从皇上亲政后,杀了不少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虽然他多说能够猜到这些人被杀全都是因为他们投效的是三党,皇上这是要清理政权,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秦国确实因为皇上的一番血洗少了很多蛀虫,也替很多被欺压的百姓讨回了公道。
若是秦国能够恢复帝王政权,这将是秦国的新生,至少若是再遇到当年吉州季府被胡人血洗的时候,不用再因为考虑自身的利益而让胡人逍遥法外。
凤夜没想到这个看似斯文文秀的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要知道张西泰给人的感觉虽然温和,却像所有文人一样迂腐,却没想他的内里居然如此超前明朗。
季君月在刚才踏入张家听到他和张西安的对话时,就对他有了一定的猜测和了解,如今听了这样的回答,反而让季君月更加确信了。
虽然朝堂需要新鲜的血液,可是若仅仅只会死读书,为人迂腐不懂变通,那么这样的人有与无都没有区别,如今看来,她今日的借宿当真收获不小。
就在季君月和张西泰几人闲聊间,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一个时辰,等张西安和梁钰回来的时候,梁钰一身干净清爽,反倒是张西安,满身血污,可那双本就唐亮的眼睛更加熠熠生辉,亮的出奇。
只见他将怀里抱着的野狼往地上一扔,就乐呵呵的跑进了屋来到了季君月跟前,一副凯旋而归的模样,激动的笑道。
“季大哥,安儿不负所望。”
季君月看了一眼被丢在屋外的野狼,那野狼身上不止一个伤口,有箭伤,有刀伤,最为致命的那胸口那一刀。
看那伤口的角度,应该是张西安被野狼扑倒的时候,自野狼身下刺进去的,足以想象当时的危险。
梁钰走了进来,对着季君月道:“那头野狼确实是他一个人猎杀的,这小子也够倔,差点就被狼吃了也没出声让我帮忙,最后硬是将那头野狼给杀了。”
季君月闻言,这才转眸看向张西安,扫了他身上一眼,那满身的血污有野狼的,也有自己的,不过虽然手臂上和肩膀上都是抓伤,却不致命,而且看上面被包扎的情况,应该是梁钰给的伤药。
“收拾好东西,明天我们与你哥哥一道去松枝城,随后上京,若是你哥哥顺利的话,待明年春天你们就能在京城相聚了。”
得了季君月的准信,张西安彻底放松了下来,他终于是做到了,只是……
张西安看向一脸疑惑的父母,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不过下一刻便被笑意所取代,出声道。
“父亲,娘亲,儿子要跟着季大哥出去闯荡,不久的将来,定然能够实现所有的理想抱负,让父亲和娘亲过上好日子。”
“你……你说什么?你要跟着季小公子离开?”张文满目惊诧的看着自家的小儿子,不明白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让他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许于莹也一惊:“安儿,你莫不是跟娘开玩笑?你这么小,什么都不会,怎么能给季小公子添乱……”
张西泰坐在一旁没说话,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张西安,他做到了,按照之前的约定,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再劝阻。
而且通过刚才与季小公子的交谈,他越发确定这小公子身份不简单,弟弟能够跟在他身边,也不失是一个机会……
张西安眉眼间腾起了一抹歉疚和不舍,不过还是极为认真的说道。
“父亲,娘亲,你知道的,儿子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大将军,所以儿子想跟梁哥哥和李哥哥学功夫,哥哥肯定能够高中,到时候你们就能随着哥哥去京城赶考,用不了几个月我们一家人又能团聚了”
张文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打了这样的主意,他看了一眼季君月三人,这小公子他完全可以看出来,定然非富即贵,而他身边那两个下属,就凭周身隐而不发的气势,就知道定然是个厉害的。
虽说舍不得孩子小小年纪就离家,可是如今有贵人相助,如此难得的机会,他也不想成为儿子的阻力……
想到这里,张文也没有第一时间表示,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媳妇,若是媳妇不愿意,他也不能让媳妇伤心。
许于莹见自家的孩子和相公都看向了自己,就知道这是将决定就交给自己了,而且看相公的神情,夫妻多年,她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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