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却见窗户上倒映出了一个花白的虚影,一个脑袋从窗户外飘了出来,下半个身子直接从下方的墙壁里钻了出来,大晚上的,猛一看起来,格外的有感觉。
“丫头,好久没见,有没有想老头儿?”熟悉的声音从钻出的虚影口中传出,不是消失了近一个月的穆老是谁?!
苏九玉眨巴了一下眼,喃喃道“穆老?”
穆老摸着胡子,笑意十足,“怎么样,惊不惊喜,老头儿知道你明天高考,今天可是特意赶到的,就为了趁这气氛,给你这丫头打气。”
“不过,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好老头儿在养魂石上留了点气息,不然得跑去苏家了。”穆老自言自语。
苏九玉干笑了一下,没说话,眼角余光却悄咪咪地瞥了一眼房门的位置,说起来,上回在翡翠公盘,穆老出来的时候,隔很远那块怀表都有反应,现在,应该更不会差了吧?
她微微一笑,含颚,“是挺惊喜的,正巧,我也有个惊喜要送给穆老。”
穆老眼睛一亮,第一反应就是类似于养魂石之类的对魂体有益处的东西,“什么惊喜?”
话刚一落下,砰地一声,房间门猛地被打开了。
穆老下意识地转头,突地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司侑辰,一双老眼直接瞪成了铜铃般大小,彻底僵在了原地。
司侑辰紧紧地盯着半空中白色的魂体,除了虚实以外,和自家师傅一模一样,冰冷的气息在周身飘荡,脸色黑的可怕,明明没有说一句话,却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上了一层厚厚地冰霜。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反应过来了什么,穆老压根来不及多想,条件反射地就想往养魂石里钻,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名为‘看不见我’我的信号。
哪知,刚一动作,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师傅,你还打算去哪?”
漂浮的影子猛地一颤,穆老一点一点的转过身来,老脸上笑的格外僵硬,“啊?哈,原来是小辰啊,哈哈哈,好巧,好巧啊,乖徒儿啊,你怎么在这儿呀?”
司侑辰大步走了进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冰川上,带着瑟瑟的寒风,“等你。”
凤眸紧紧地注视着穆老。
穆老哦哦哦了两声,“等我啊,等我好,等我好啊……”眼睛直往苏九玉那儿瞟,满脑门的怎么回事?我徒儿怎么在这?说好的保密呢?你这丫头不厚道!
苏九玉眼观鼻、鼻观心,接收到穆老的视线,她默默地将书本举了起来,不偏不倚地挡住了穆老哀怨的眼神,眼角余光却在注意着司侑辰那边。
“谁干的?”
明明只有三个字,却让穆老险些绷不住了,他眼神飘忽,就轻避重的瞎扯道“你这臭小子老问这事儿干嘛,不就是师傅和人切磋输了嘛,就当是灵魂离体出来玩几天,到时间了不就回去了嘛!”
这话一出,司侑辰身上的气息,不仅没好,反倒是更加的阴郁了。
苏九玉轻咳了一声,本着曾经的革命情谊,很好心的给穆老提醒了一声,“那什么穆老,你分离出来的命魂现在在我的养魂石里,嗯,是司少追回来的。”
穆老唰地转过了身,一脸的惊愕,再一看自家徒儿,乖乖,这危险冰凉的气息和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想到了什么,穆老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好在从自己出事的时候,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要被这小子发现,罢了罢了,反正也瞒了这么久了。
而且,以现在这情况看,这丫头也算是给他这徒儿打了个预防针了。
真要算起来,这已经比自己预料的毫无准备的时候,要好多了。
穆老直接用自己虚浮的魂体飘了过来,摆了摆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师傅我也是一不小心被人给阴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乖徒儿啊,你瞧,我这不好好好的么?顶多就是少了个实体而已。”
司侑辰没说话,仔细看却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就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
穆老心下有些不忍,面上却笑了笑,神神秘秘,“哎,别提,这没了实体,有时候办事儿还挺方便的,想去哪就去哪,连半点儿元气都不需要用。”
“对了对了,翡翠公盘你知道吧,丫——呀,我上回跟小九儿一起去的时候,你猜怎么着,啧啧啧,就老头儿这魂体状态,竟然能直接看见里面的翡翠。”
“活了大半辈子,老头儿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么好玩的事,可没少被我和小九儿捞便宜,你说是吧,小九儿?”穆老转头,对着苏九玉挤眉弄眼。
丫头啊,我这徒儿可是你弄来的,坑了老头一把就算了,现在还不赶紧先想想办法!
苏九玉哪里不明白穆老的意思,她跳下床来,走过去直接拉起了司侑辰的手。
穆老一愣,瞪直了眼。
苏九玉却将一块养魂石放在了上面,笑容浅浅,“哥,现在命魂已经被你拿回来了,穆老也没出什么大事,一个实体而已,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该少的一个都少不了。”
高大的身子猛地一颤,司侑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养魂石,攥紧,对上少年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缓缓地点头,“嗯。”
司侑辰转头,将目光对上了穆老,“师傅,你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
穆老傻眼了,就、就这么完了?
他家徒弟不生气了?他家徒弟不暴走了?不打算继续质问了?他担忧了几个月的事,就这么化解了?还有,这声哥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失宠了呢?
“师傅?”
直到从养魂石上溢出了一缕轻薄的命魂气息,穆老才猛地回过神来,顾不上其他,他赶紧抓住了被自己分离出去的命魂,集中精力的融合了起来。
一分钟、两分钟……
司侑辰、苏九玉两人一动不动地守着。
“成了!”惊喜的声音从穆老口中而出,与此同时,肉眼可见的半空中漂浮的虚影仿佛比之前更结实了一些,总算不是那么稀薄了。
苏九玉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手上反握的力道却感觉紧了一分,她一愣,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却见司侑辰紧抿着唇,目光深深,过了好半天才放松了手中的力道。
完全是无意识地行为。
桃花眼微垂,到底是自己的师傅,应虽应,虽然极力克制,却岂会真的不紧张,只不过是不想让担心罢了。
“不过,好像还差点。”穆老声音里带出了一丝疑惑。
司侑辰大步上前,“差什么?”
苏九玉也是疑惑,“难道命魂不对?”
穆老沉默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不是不对,应该老头儿当初分离出去的命魂,被他们又留了几缕气息。”
司侑辰、苏九玉两人一惊,纷纷对视了一眼。
魂魄可以分离,三魂七魄,一般情况下确实是这样,但若是这些落到了三玄门的人手里,以他们门内的手段,想办法将命魂剥离出一两缕气息,分给门内的人,以方便扩大寻找,也不是不无可能!
就像被他们发现的那人一样!
毕竟,穆老是被人使了阴招,特意针对,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却也不会傻到放虎归山,即便只剩了魂体。
“难怪我们拿回命魂的时候,没费上多大劲,我说能把穆老你阴了的人,怎么看也不会就这点修为境界。”苏九玉说着,很是自觉地把正面对招,自己不如那人的事给摘了个一干二净。
“这么看来不止在一人手中。”
“三、玄、门!”刺骨的声音,司侑辰一字一顿的道。
穆老悄悄地避开了自家徒弟,转而对着苏九玉吹胡子瞪眼,“不就是不小心被阴了么,丫——小九儿,这事儿咱说好了不许提,老头儿不要面子的啊!”
得,自己这算是被当做转移注意力的炮灰了么?
苏九玉嘴角微抽了一下,“行行行,不提,不过命魂只一魂,本就单薄,即便三玄门再有办法,也不可能抽离过多的气息出去,这种违背常理的事,顶多不过三。”
三,一个很微妙的数字,所谓事不过三,不单单只是一句随口的话而已。
“反正,只要有一人能发现,一旦通知了三玄门的其他人,效果也都一样。”
“小九儿放心,你也算是帮老头儿避了天谴,老头儿不会连累你的”穆老默认了,所以他才特意离开了一段时间,转而却又对着司侑辰假唬道,“乖徒儿啊,现在该是你尽孝道的时候了,这回师傅可全靠你保护了啊!”
苏九玉一愣,反应过来了什么,无奈一笑,“穆老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那人即将宁愿做到这一步,也要抓到穆老的魂体,那么,有一个地方必然不会错过。”
“什么地方?”穆老下意识地问道。
“身体,或者说是穆老的身体,嗯,还是尸体?”苏九玉在考虑着说词。
一句话,却让司侑辰骤然看了过来,“你是说,师傅的身体还保留着?”
穆老同样精神一震。
苏九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只要背后的人够聪明,就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诱饵,毕竟,只要穆老的魂体没消失,早晚有一天会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与其全部派人出去找,倒不如直接守株待兔。”
感觉到身上投射的两道目光,她抬头,挑唇,“当然,也要看穆老你够不够分量了。”
穆老眼中那叫一个复杂,惊和喜半掺,还带了不少愁,他当然听懂这丫头是什么意思了。
要是够分量,他的身体还在,自己还有再回去的希望,不过,那身体里肯定会被人留有一缕气息,专门等他来,麻烦怕是少不了,甚至,平时的麻烦都不会少。
不够分量,身体不被特意保存,但这日子倒是没威胁了。
穆老气的直跳脚,“卑鄙!无耻!这还给老头设了圈套!”
“好。”司侑辰倒是只说了一个字,目光冷冽。
“好什么好,这是圈套,不许钻!”穆老生怕自己这徒弟一个冲动,就跳进人家设计的圈套里去了,这不就是典型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
“我我我、我告诉啊,你要是敢去,老头儿现在就去魂飞魄散去!”穆老连威胁都拿出来了。
司侑辰抿着唇,倒是苏九玉幽幽地插了一句,“就算是想跳,那也得能找到再说。”
“呃……”穆老傻了。
苏九玉毫不客气的继续打击,“难道,穆老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在哪?”
穆老脸上绷不住了,“咳!”
显然不知道。
司侑辰却转头,说着,“穆家那边暂时还没消息,师傅,你以前和三玄门有过节?”直指源头。
有,那就直接找上三玄门,目标明确,没有,那就要两说了。
穆老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干脆道“哎,这事怎么说呢,三玄门的手段是为咱们隐门所不齿的,一般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看见了互相生厌,但真要说什么明确的过节,那倒也是没有。”
“老头儿也就想不通了,这三玄门突然这么兴师动众的,好好的对付老头干嘛……”穆老一个劲儿的嘀咕着,左思右想。
苏九玉眼神微闪,穆老在想这个的原因,她倒是也懂,毕竟穆家是风水大家之一,而穆老自己更是隐门中玄学修为的翘楚,三玄门没道理无缘无故的给自己找上这么个麻烦。
惹上穆家,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甚至,一不小心就会动了众怒,毕竟,就算几大风水大家在内里明争暗斗,在外,对待三玄门的问题上,确实一致对外的。
除非——
“说起来,老头儿平时的行踪也不固定,上次离开的时候,也没告诉别人,三玄门没道理会正好在那儿埋伏我来着。”穆老脸上有一丝古怪。
“穆家呢?”司侑辰沉声逼问,直接挑出苏九玉所想之一。
他到底是自小跟着师傅,有些事有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不论是哪里,小的小斗,大的大斗,就算是穆家,对穆家之主的位置一样有人窥觊,师傅一出事,受益人里必然也有穆家里的人。
苏九玉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
穆老脸色不大好看,显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上次,他回了一趟家之后,便想去缅区那边看看,结果,刚动身没多久就遭了埋伏,饶是他也不得不多想。
否则,怎么会在成了魂体状态后,既没有找徒儿,也没有回穆家,前者是不想让人担心,后者,却是防备,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穆老二确实知道我打算去缅区那边逛逛,但穆家的事,家主的位置虽然是我坐着的,可徒儿啊,你也知道,师傅我向来不大管事,大多数事都是穆老二那边管着。”
“好吧,虽然每年的大事是由师傅经手,好吧,虽然,穆老二处理的事,也会跟师傅我汇报一声,但,用不着下这么狠的手吧?”
穆老还是不愿意相信,脸色难堪,“就因为老头占了家主的位置,所以,穆老二那边宁愿和三玄门的人联手,也要做到这地步?”
隐门的人和三玄门联手,还是很有可能出自他们穆家,这叫穆老怎么能不气!
“糊涂!简直糊涂!穆老二的修为才还虚上品的境界,比起其他家主的合道境界整整少了一个大境界,我这一出事,他就算是坐上了家主的位置,穆家以后在隐门的影响也得降低不少!”
标准的明升暗降!
苏九玉对这些事自然也是了解的,当初,自己父亲就因为在玄学上极有天赋,才让久家隐隐有了再迈入风水大家的希望,而之后,继父亲遭遇意外,自己经脉禁断之后,久家更是在大家中沉默了下去。
“若是,有了突破的迹象呢?”她出声道。
穆老一愣,喃喃道“入境、化境、还虚、合道、返真……要是还虚上品巅峰有了突破的话,穆老二就算是迈进了合道境界,虽然还是最低的下品阶段,但也算是有了说话的分量了。”
返真境界就不用说了,风水大家的几位家主也都是只有合道的境界,下品不能突破的比比皆是,中品已是百里挑一,上品。
饶是穆老,这时候也没了高兴的念头,要知道,这么一推算下去,合理的话,那就是他们穆家和三玄门联手啊!
耻辱!绝对的耻辱!
司侑辰眯了眯眼,“我回港地一趟。”
港地是哪?
那可是穆家所在的地方。
穆老猛地抬头,也顾不上多想了,“不行不行!不是的话,你回了也没用,是的话,回了就是自投罗网,师傅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冲动。”
司侑辰道“我不会乱来。”
“那也不行,你要是敢回,老头儿现在就去魂飞魄散去!”穆老死活不让。
司侑辰抿唇又不说话了,只眸子看着穆老,无声反驳,身上的冷气都在溢出。
苏九玉头疼了,她是来看人吵架的吧?这才多久,穆老都吧魂飞魄散当口头禅了!
想着刚到手没多久的旅游区利益,苏九玉很是自然的站在了司侑辰这边,摸了摸鼻子,邪邪一笑,“咳!穆老,你这命貌似是我家兔子换来的,就算要魂飞魄散也得经过我同意吧?”
“啊?”穆老呆了一下,顿时想到了那只连渣都不剩的黑兔子。
司侑辰虽然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但也很快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苏九。
苏九玉干脆当起了和事老,“穆家自然要想办法去查一番,但不能明着来,反正只要穆老你不出现,他们即便是在暗也没办法,和我们同样只能猜测,不能肯定,况且,就算穆家当真和三玄门联手了,那也不敢放在台面上。”
司侑辰点头的倒是快,“嗯,所以我一个人去。”
苏九玉这回没反驳,“就当是和平时一样,回去看看,先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再说。”
“嗯,我能直接问师傅有没有回来。”司侑辰又是点头,完全不管自己师傅了。
苏九玉笑了笑,“没错,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让背后的人去猜,反正养魂石放在我这,哥也只是没见到自己师傅,寻常问一句罢了。”
“嗯。”司侑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脸色总不算那么紧绷了。
穆老那叫一个干着急,看着那两人在那边一唱一和,却压根儿没有一点办法,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存在,“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苏九玉眨巴了一下眼,直接道“黑兔子。”
穆老一噎,明明是魂体的白色状态,却硬是有一种涨红了脸的感觉。
想到了什么,他哼哼了两声,突然看向了自家徒弟,老眼慢慢悠悠的又瞥向苏九玉,笑了那么一下。
苏九玉心下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刚这么一想,就听见穆老以一种很熟悉的口吻开口了,“我说丫——”
“哥!要不你先出去一下,我再劝劝穆老?”浅笑的嗓音极快的从苏九玉口中说出,直接覆盖上了穆老即将出口的话。
司侑辰压根没多想,注意力全在了那声哥上面,再看看穆老,他点头,“好。”
看着当真就这么出去的徒儿,穆老彻底愣住了,还未反应过来,一道意味不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穆老,您老刚刚想说什么呢?”
穆老唰地转过身来,对上的是苏九玉笑意盈盈的面容,右脸上的银色面具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什么。
输人不输阵。
穆老板着脸,一副教育的样子,“我说丫头啊,说好的我的事,你不告诉我徒儿,你的事,老头儿也帮着瞒着,哼哼哼,你这是想要赖账呀?”
苏九玉嘴角狠狠一抽,“我可没说,这事儿真要说起来,还是穆老您的错。”
“我的错?”穆老不信。
苏九玉点头,“当初在缅区碰见的那人,后来直接追到川市了,穆老上次应该是感受到了那人手中有命魂的事吧,怕连累我,所以才离开了一段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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