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宫灯柔光浅浅,两人额头贴着额头,鼻尖触着鼻尖,虽是静默不语,可那相触的目光之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温馨暖意在缓缓流淌着。
楚洵见她呆呆望着自己,竟有些孩子气,不由又在她娇软幽香的唇上浅浅啄了一口,温柔一笑道“笙笙,亲事早已定下,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你不必愧疚,更不必害羞。坦诚相见是……”
“你不许说!”少女反应过来,忙抬起那香软纤细的手堵住他的嘴。
楚洵含笑不语,将她手捉住,放到唇边亲了一口,小姑娘还是年纪小,脸皮薄,不禁说啊……不过,其实他也没有说错的。
但见小姑娘一张脸羞得如娇花一般,粉粉嫩嫩的,楚洵也不敢再说了,只是将身子往外一翻,睡在了外面,将她纤细的腰肢揽了一揽,温热的俊脸贴着她的侧脸,轻声道“睡吧。”
这就不走了?
顾宝笙回头,疑惑的看他。
睿王那个爹爹一见到楚洵就狼崽子狗崽子兔崽子的骂,还能让楚洵留在王府吗?
楚洵看出她的疑惑,温声解释道“若我不在,你睡得不安稳,牛嬷嬷已经将此事禀报上去了。今晚,我陪你睡。”
“这……这不大好!”顾宝笙不着痕迹的往床里面缩了一缩,今日的事儿,总归她是不好意思的,她觉得,还是该让牛嬷嬷给楚洵找一间客院来。
可还未爬过去,纤细的腰肢就被抱住,“笙笙……”
楚洵声音里带了些委屈的叫她,好像她是负心汉似的。
“怎……怎么了?”
便见楚洵将头埋在她脖颈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低声说道“若是今晚你将我扫地出门,我便只有出门睡大街了。”
睿王那臭脾气,顾宝笙自然十分清楚的。
虽不是隆冬天寒地冻的时节,可秋夜寒凉仍是不容小觑。
少女皱了皱眉,犹犹片刻道“那……那你睡着吧,不过……”
“笙笙放心。”楚洵温声道“你受了伤,我知道分寸的,你快些闭上眼睛睡吧。”
少女刚要点头,就见楚洵在她眉心印上一吻,罢了,却又嫌不够,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少女一双漆黑剔透如水洗黑葡萄的猫眼儿瞪得溜圆,说好的分寸呢?
楚洵却是坐了起来,仿佛哄小孩儿睡觉一般,嘴角含笑,轻轻拍着顾宝笙侧卧的脊背,哄她入睡。
顾宝笙原本以为,这样哄小孩儿的方式对自己这个快及笄的女子是不顶用的,可不一会儿,便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闭上眼睛之前,顾宝笙迷迷糊糊的想着,楚洵……有时候竟是比安神汤还管用了。
楚洵见小妻子安稳睡下来,起身到净室中,用留有余温的水简单洗了下身子,掀开被子,熟练自觉地躺进去暖被窝了。
一道疾风过,羊角宫灯内的烛火缓缓熄灭,一丝青烟散开。
楚洵手揽着那纤细的腰肢,含笑的眼眸慢慢闭上,只是嘴角上仍带着那心满意足的笑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睿王府一片温馨宁静,但远处的宣平侯府,却是一片阴沉怒意。
宣平侯坐在上首,李氏就坐在他旁边——哭,不停的哭。
那泪水恍若盛夏酷暑的倾盆大雨一般,止不住的哗哗啦啦,泪流满面。
“老爷啊!”李氏嗓子都哭哑了,仍是泪水不止的拉着宣平侯的袖子祈求道“您这回可一定要帮皇后娘娘脱离困境啊。
娘娘素来养得金贵,若是在宫中被禁足几日,那一定会受不了,说不定,身子都要受损的,您一定要帮帮她啊。妾身求您了!”
说着,李氏便妖妖娆娆的跪下去,抱着宣平侯的腿哭。
宣平侯不由皱眉,从前只当李氏这个女人聪明机灵,怎么一遇到事儿,竟是慌乱得不成样子,连半分主母的气概都没有,还不及当初的清河郡主沉稳大气!
宣平侯自己心烦意乱,李氏哭哭啼啼更添怒气,再想到当时若不是李氏不肯低头认错,那北堂笙早跟他们回到宣平侯府了,若是动作快些,他宣平侯说不定眼下都已经称帝为王了,哪里会有眼下的难解困局?
因而,宣平侯看向李氏的目光便愈发阴狠,“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呢?你若是乖乖认错,还会有眼下的事儿吗?”
李氏惊讶含泪的看着宣平侯,她当时解释内情了,宣平侯当时不也赞同错处不在她吗?怎么现在又怪到自己头上了?
李氏眼泪一掉,嘴巴一张,刚想哭诉一番,就听宣平侯怒气沉沉道“来人,将夫人送回屋子,这几日不太平,便不要外出了。”
“老爷!老爷!您不相信妾身了吗?”
不等李氏爬过来再次抱住宣平侯的腿,底下人早将她拖了出去,只是在拖出去那一瞬间,李氏却看到一人兴冲冲的跑进来道“老爷,大公子回来了,这下,咱们可就平安顺遂了!”
“果真?”里头宣平侯语气满是惊喜,连声道“好好好,让他路上记得照料自己的身子,切莫归途劳累,累着了自个儿的身子。”
那仆从也是笑嘻嘻道“侯爷放心,大公子眼下已经在骊河一带了,不日进京。他怕您担心,亲笔写了信,只说累不着呢。”
李氏一双绣花鞋擦在地上,被人拖着远去,后面的话自是听不清了。
可是,即便听不清,那朗声大笑依旧如在耳边一般响亮。
竟是——那个病秧子要回来了!
李氏眼底升起一抹浓浓的妒忌怨恨来。
她没有儿子,自然不能给宣平侯留下孙子。
这原本,也算是因祸得福的事情,正好可以从她娘家李家过继一个孩子到宣平侯府。
这样一来,李家很快便能家财万贯,如日中天。
但偏生,清河郡主那英年早逝的儿子不知何处留情,竟留下个红颜知己和亲生儿子,待清河郡主同那长子都去世后,还一路山高路远找到西戎来认亲了!
宣平侯怕是有诈,自是不信,滴血验亲是验了又验,调查的人是派了一拨又一拨,几番查证之下,这才确定了两人的身份。
只是母亲身子羸弱,宣平侯府的好日子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留下的儿子,却是聪颖非常,得了宣平侯悉心教导。
不过,到底身子太弱,宣平侯爱孙心切,又怕仇家作乱,害死这唯一的孙儿,便让人送到万云寺调养,但那教导的事儿,却是半点没让李氏插手,直接把夏侯一族,那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的大长老送了过去做师父,手把手的教导下来。
虽是多年未见面,但书信往来,指点迷津,却是帮了宣平侯府不少忙,论起计谋心计来,那孙子恐怕比北堂离还高出一大截。
这次么,宣平侯看着嫡长孙夏侯宸寄来的书信,不由抚须哈哈大笑起来。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没想到,他宣平侯府竟如此时来运转,连黑铁骑的兵符都辗转落到了嫡长孙手中,有了这块兵符,何愁得不到这天下!
“哈哈哈哈!”空旷的屋中,宣平侯放肆的笑声久久回荡着。
九皇子府
北堂离刚刚沐浴完毕,用内力蒸干了头发。
铜镜中,美人青丝如墨,肤白如雪,明艳动人,妩媚倾城,但北堂离却是唇角一勾,将头发两下玩成一个髻,簪了一根竹节纹羊脂玉簪。
脚尖一点,身子一转,登时躺在了软绵绵,香喷喷的被窝里。
“唔!”北堂离抱着被子打了个滚儿,被子褥子真软和!舒服,被窝简直太舒服了!
忙活了一月,可真是把她给累坏了。
习惯性的,她手往枕头底下一按,待帐外升起一堵坚实的铁板,又竖起一排锋利的钉床后,北堂离这才满足的眯着眸子,哼唧了一声,缩成软软的一团,窝进了被子了。
可眸子刚一眯起,还未安睡,便听外面有人来报“殿下!殿下!八百里加急的消息啊!”
北堂离皱了皱眉,“刷”的一下,便将裹胸布裹好,穿着一身黑衣出来了。
晚上的八百里加急,不知是怎么个急法,因而,为了方便,北堂离晚上回府后出房门,一向是穿黑衣的。
“哐”,北堂离打开床尾的一个小暗格,一卷信登时呈了上来。
“黑铁骑兵符?夏侯宸?”北堂离捏紧了信纸,将纸焚在床下的一个莲花纹香炉后,便将那机关关了,出了房门。
“殿下。”数十个黑衣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台阶之下,恭候北堂离的调遣。
“消息属实?”
“回殿下的话,原是楚世子的人发现的,不过……楚世子眼下在睿王府,已经同……”
“好了好了。”北堂离忙出声制止那脑袋简单的下属说下去,她又不是不知道今晚楚洵跟着顾宝笙回王府的。
笙笙才受了伤,楚洵定然不能也不会远走。
她是笙笙的好姐妹,自然不能打扰。
北堂离望了眼青天,皎月还在薄雾中缓缓航行,看了眼那夏侯宸从万云寺启程的日子,很快,她便下了决定“去骊河,中游!”
“是!”
一行人乘着月色,拍马向西一路奔去,尘土飞扬,马蹄翻飞,不多时,北堂离便带了众人到了骊河中游处。
虽是夜深之时,这一带却并非有人静之日。
骊河四通八达,中游一带正是与其他河水交汇处,是四面八方的商客汇集之地,大批的转运货物,大笔的集市交易,都在此处进行。
即便是深更半夜,也是恍如白昼一般灯火通明。
人多势众不免惹人怀疑,因而,北堂离一行人登时便四下找到暗状,乔装打扮了一番。
这两拨,一个乔装成买主,一个乔装成卖家,这一拨乔装成卖吃的,那一拨乔装成买吃的。
虽然人多,但好在,原本是商队汇集之地,分散开后,倒也不显得突兀。
北堂离隐没在人群中,面上贴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面皮,装作个跟班模样,跟在五大三粗,仿佛土地主家傻儿子的下属后面,一面走,一面帮着“傻儿子”提吃的,提喝的,走了半条街,竟没收到夏侯宸入住任何一家客栈的消息。
北堂离的眉头不由紧紧皱了一起。
暗暗奇怪……这不对啊!楚洵的消息从来没有失误的时候,若说是中途掉换消息,那也不可能啊,她这边,义父也是传递了这消息过来的。
北堂离装作给“傻儿子”指好吃摊点的模样,四下指着,眼睛的余光不住的在瞥,脑子,心思,不停的想着,转着。
正说着,“您看那家混沌店就很不错!皮儿薄馅儿大,老板还外送一个驴肉叉烧呢!”
猛然间,便发现走向那小摊点买东西人,下盘稳,内力深,若非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这是个武功高强的练家子,走路的有些模样,都是装的。
北堂离看了眼“傻儿子”,“傻儿子”便抬起肥嘟嘟的手笑道“好啊好啊,咱们就去那家吃吧。”
“哟。”北堂离摸了下荷包,掏出来一看,又往下倒了倒,苦哈哈道“对不住啊公子,小的今儿拿的银子都用完了,还请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回客栈拿去!”
“你这臭小子!竟敢耽搁本公子吃肉的好事儿,看我不打死你!”“傻儿子”抄起脚上的黑鞋便朝北堂离打。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主子打奴才是常有的事儿,何况众人都有自己的一份儿事儿要做,自然无人来理会。
唯有暗处的一双眼睛,眼眸闪过一丝精光,“去,立马找人跟着,那身形……”
他瞧着跟北堂离却是有三分相似的。
少主子得了兵符,今日自当谨慎,别说那人有三分相似,就是有两分,有一分,都必须得看紧了,抓起来!
“阿四。”北堂离一面捂着脸装哭,一面传音入密道“后面可是被人跟上了。”
傻儿子阿四点头,也传音入密道“正是,阿六说,咱们在的客栈都来了几拨好手,莫非是楚世子那儿或是府上走漏了风声?”
“不是。”北堂离眉头一皱,不禁神色凝重起来。
她怎么忘了啊,那个夏侯宸虽是病秧子,却不是普通的病秧子。
瞧这架势,恐怕夏侯宸兵符在手是真,可想借着兵符,不惜让自己深入险境,而他夏侯宸请君入瓮,也是真。
若是今日她被抓住,夏侯宸一定会借机生事,只说她是暴民或者是贼人,便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去。
可若是更倒霉些,被夏侯宸查出她是女子的身份,那睿王府连同靖南王府恐怕也有灭门之祸。
北堂离施展轻功,带了阿四往那灯彩高悬的一处花楼走。
而花楼下,那搜查的人也一拨一拨的进来了。
“主子,不如您先走,属下断后。宣平侯府,来者不善啊!”
北堂离沉吟不语,静静看着花楼下那缓缓流动的盈盈河水。
站得高,望得远,北堂离立在楼上,朝下看去,但见满河都是灯火闪耀的画舫,其中一处,她眯眼仔细一看,船上的小桌上,正摆了一盘未动过的驴肉叉烧。
屋中,一个胡姬正欢喜的进来,一面脱衣,一面自言自语道“可真是好差事,弹琴一曲一百两。”
这北堂离红唇一勾,含笑传音入密道“不必了,你先去下面跟他们会合,本殿下随后再到。”
“殿下!”
阿四话还未说完,人就被北堂离踢了下去,转眼间,那花楼之上,便是一个明眸善睐的蒙面胡姬。
而换衣的胡姬,早已晕倒过去。
北堂离眉眼妩媚动人,五官略深邃,身姿高挑,胸前美好,这一穿,竟半点儿看不出是个中原人的样子了。
那花妈妈见人一出来,眼前一亮,忙道“快,这便弹琴去!”
北堂离含笑,缓缓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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