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柳雾月从国子监回来,又去见了时景。
“今日他们又联络我了,要我尽快找到拨浪鼓。我说毫无头绪,根本不知从何处寻找,大概被我催得烦了,与我接头之人又说了一条线索。”
他抬头望着时景:“据说,是郡主小时候的东西。”
“小时候?”
时景点了点头:“好,你先回去吧,等我找到了那什么拨浪鼓,就把东西给你,好让你可以交差。”
她顿了顿:“下回他们若再见你,你就说已有了眉目,但需要他们送一件你母亲的东西过来,好让你确认,你母亲还活着。”
“是。”
柳雾月刚要离开,忽然又被她叫住。
“对了,雾月。”
“郡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时景柔声对他说道:“你是我郡主府的人,不论你是什么身份,都有我庇护。所以,若国子监里有人要欺负你,不必忍气吞声,更不必忍让,该骂的便骂回去,该打的便打回去。”
她语气略严肃了一些:“打伤了人也没关系,我自然会替你做主。”
柳雾月一愣,半晌连忙说道:“没……国子监里没有人欺负我。”
他垂下头低声道:“苏五公子和江九公子都很照顾我,他们两个跟我做了朋友,为我出头打抱不平。现在,没有人再欺负我了。”
即便如此,能听到郡主说,她会庇护他会为他做主,他心中还是充满了感激与欢喜。
“江九公子?”
柳雾月忙道:“是威远伯江家的人,宫里丽妃娘娘的族弟,前不久刚从江南来到京都城,现在已是国子监四公子之一了。”
时景听言,不由“噗嗤”一笑:“国子监四公子?是和京都城四公子一样的评判标准吗?”
远来古代的年轻人,也很中二啊。
这什么四公子,是不是就跟F4一样?组团走出去很拉风吗?
柳雾月脸颊有些微微发红:“这……与京都城四公子自然不能相提并论,不过,也是国子监的学子们按着长相学识和受欢迎的程度排选的,唯独不看出身。”
他顿了顿:“倒……也还算公允。”
时景好奇问道:“哦?那你说来听听,国子监四公子都有谁?”
柳雾月回答:“苏五公子苏飞白,江九公子江麓,还有上次与郡主交过手的徐重光,最后一个……”
他的脸颊红透了,声音也小得可怜:“最后一个,是我……”
刚才他还在说这排序还算公允,但郡主听到里面有他,会不会觉得他是在自吹自擂了呢?
他可不想当什么国子监四公子。
原本排名出来时,他是想要拒绝的,可是苏五公子和江九公子都按住了他,不让他退出。
他们说,只有坐实了这个名声,以后才不会有人胆敢随意欺辱他。
而他有了自己的名号之后,便才可离庆阳郡主男宠的称号远一些。以后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当他强大了之后,便不再会有人蔑视他,反而要拜倒在他脚下。
柳雾月不在意是否被人看成是庆阳郡主的男宠,他倒是想,但郡主看不上他啊……
可是,他想变得强大。
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只有当他成为了强大的人,或许才有资格站在郡主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吧?
所以,他同意了。
时景很是高兴,她笑着夸赞他:“我们雾月是国子监四公子之一,真好!你才华出众,文思独特,原本就值得这些。”
她摆了摆手:“好了,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等我这边有了消息,会和你说的。你母亲的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的……”
柳雾月鼻子一酸,但他忍了下来。
“是。”
他走后,殷行从里屋出来:“是个看起来分明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但却已经饱经风霜的孩子。”
时景点了点头:“嗯。他母亲遇人不淑,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
她顿了顿:“不过,原本就不该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鸡男人,不如鸡自己,可惜这世代的女人,便是看破了这一点,也身不由己啊……”
殷行疑惑地皱了皱眉:“鸡?”
时景哈哈笑了笑:“大概就是培养的意思。”
她歪着头想了想:“我给个打个比方。比如我姑母时皇后,当年倾尽时家之力扶持当今陛下登基上位,可是她得到了什么?”
父亲死了。
兄弟死了。
家掏空了。
自己空有一个皇后之位,却不受宠爱。儿子虽然是太子之尊,但这位置岌岌可危,也不知何时就会坍塌。
她付出了一切,但除了皇后的虚名,她还有什么?
不过只是替她人做嫁衣裳罢了。
殷行苦笑着问她:“那……若是小景呢?若是你,会怎么做?”
时景徐徐走到了他面前,笑意盈盈望着他:“扶持一个男人,哪怕将他推到帝王之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不过就是封后罢了。
然后,他照样广开后宫,纳妃嫔,生一堆孩子,冷落你的肉体,折磨你的灵魂,吞噬你的爱意,在你的心上刻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像在凌迟你。
而这,已经是这个男人的仁慈了。
白缳,鸩毒,莫须有的罪名,史书上多的是用完就扔的事例,到头来,赔光了家底还要搭上性命的女人,也不胜枚举。
我才不做那样的事。”
她轻轻笑了起来:“若是我啊,我不扶持男人,我只扶持我自己。我若是足够强大,便不会让别人左右我的人生,我的命运,只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我喜欢你,当然可以为你抛头颅洒热血,为了你的理想不惜一切。
可若是你利用我,辜负我的感情,那我也可将对你所有的好意都收回来。
我可以将你送至王座,也可将你拉下来。
我可以爱你入骨,但一旦你背叛了我,我也可以将你推入无边地狱。
所以……”
殷行欺身向前,将脸贴在她耳边:“所以,什么?”
以往,他行如此亲密之举时,时景总是会退让和躲避。
但今日,她不再躲闪,而是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道:“没有人可以撩完了就跑,是你先招惹我的。殷行,以后不论你在哪里,都永远不要忘记:你是我的人,做你该做的事。”
她顿了顿:“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什么,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空阔的寝殿中,殷行冷在原地。
她身上的香味仍在鼻尖萦绕,而她温热的呼吸仿佛还在她耳边,撩动他心弦。
良久,他终于笑了起来:“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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