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从站了片刻,倏地他倏然拍了下额头,“哎呀,爷今日不是要去左相府独孤家同那容姿小姐退亲的么?怎的探了遍庐陵王府就走了……这亲事,到底是还退不退?”
……
从庐陵王府内安然无事的出来后,揆姑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独孤容姿上了车驾。
揆姑姑坐稳后便双掌合十祷告了一番。
幸得夫人在天之灵护佑!
倘若真被定陶公主搜出了个那般的男人,只怕是容姿小姐再坠一回湖也洗不清这不要脸的罪名了!
独孤容姿彼时已然换了身着一身淡紫色蜀绣月华锦衫,上边绣有小朵的淡粉色芍药花。
由于头发仍湿着,便挽了个简单的髻。
斜插一只镶玉石翠玺坠珠金钗,显得有几分的恣意却不曾失了典雅。
由于坠水而素颜朝天的面上,少了往常的姣丽娇媚。
那双明眸里透着淡然与微凉,压下了几分那如海棠般华艳的容貌。
她彼时已是从重生的乍喜乍悲中走出,还有很多事等着自己动手,容不得自己再孤影自怜颓唐不振了!
随即独孤世琴也被扶上了车驾,她坐定在独孤容姿的边上后便开始了哽噎之状。
“幸得姿姐姐今日无事,我母亲向来是痛姿姐姐的,倘若姿姐姐今日莫名被冤枉,世琴又怎么有脸面回去见父亲和母亲呢。”
她面上的痛惜之意和那潸然泪下的羸弱样子着实是情真意切的很……
母亲?
独孤容姿的明眸里霎时一冷。
自个的母亲、独孤家的正室夫人已然去世了多年了……
她口中这个所谓的母亲,仅是个姬妾而已!
独孤容姿侧过身子,用尽了力气扬手朝那独孤世琴的面上挥去。
清晰的耳光声霎时响彻在车厢之内。
“你……你打我?”
独孤世琴连哽噎也顿住了,不敢相信地盯着周身冒着冰寒气势的独孤容姿。
这独孤容姿是掉进湖中后癫狂了不成?
独孤容姿忍住了掌心火烫烫的疼意,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方才那下是教训你蔑视主母,这下是教训你不服训教。”
她垂着眼帘揉了揉掌心,沉音道:“你口中的母亲……可是府里的姬妾洛氏?”
独孤世琴左右脸颊上皆是火烫烫的感觉,马上便在那莹白的面容上浮起了指印。
她被独孤容姿的话羞得脸色更为一片晕红,显得愈加的不堪。
她双掌死死攥着衣衫压迫着心中如排山倒海一样的愤怒。
这个独孤容姿真是魔愣了不成?
往常她脾性骄纵,可是却极易诳骗,对自个分明是言听事行的!
眼下怎的如同脑子里进了水……
可她毕竟是嫡女!
自己得忍……
“姿姐姐,你咋了?你不是跟世琴说过……我母亲对你好,你亦喜欢我母亲的,我母亲日后扶了正,会待你更好的……”
独孤世琴一双明眸里蓄满了泪水,垂垂欲落却又在原处打着转,显得更为楚楚可怜。
独孤容姿的唇边旋即浮上了一缕讽笑。
独孤世琴,这套用来对付男人的花招,你还想着继续诳骗于我?
“琴妹妹,你逾矩了。”
独孤容姿弃之如蔽履一样地把独孤世琴置于自己手背上的手拂去了。
随即她不携一丝温度地轻轻道:“倘若琴妹妹没有学好规矩,我倒不介意教教琴妹妹。”
独孤世琴攥紧了双掌,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世琴知错了。”
她抵着头,额上的散发掩去了明眸里的阴鸷之色。
车驾进了左相府,停在二重照壁前。
独孤容姿刚下了车驾便见到独孤容烟已是立在几步开外的一株芭蕉树旁了。
独孤容烟今日着了一身春芽色的翠烟衫,系着压枝纹桃花山海裙,青丝盘做飞仙髻,斜插一枚银翼海棠镂花宝钗。
由于下月便要嫁入长沙王府为嫡妃,那本就隽秀的面容彼时更为端庄贵气、雍容雅致。
仅是面上的阴沉跟一身的姣丽水火不容……
她见到独孤容姿后便凉凉程度向前来,径直地甩了独孤容姿一个耳光。
“我已听闻了今日发生的事,你真是太过荒诞!你对得住咱们去世的母亲么?”
揆姑姑忙护住了独孤容姿,促声道:“嫡小姐,事情不是……”
独孤世琴扬了扬唇边,也顾不得自己面上的指印难看之极,便向前去挡住了独孤容烟。
“嫡姐……您岂能打姿姐姐!”
独孤容烟一把推开独孤世琴,盯着立在自己脸前纹丝不动的独孤容姿。
她皱起了眉心。
还以为这个脾性骄纵的独孤容姿会冲上来跟自己动手……
今日这是咋了?
独孤世琴被推的一个趔趄后更为恼火。
今日怎哪里都不对劲! 独孤容姿她铁定是脑子进水了!
往常不要说是独孤容烟扇耳光她了,即是出言呵斥也会冲撞回去的!
今日她竟然就风轻云淡地立在那儿!
独孤容姿垂眸,“嫡姐教诲的是。”
面上的悲恸不可以抵得向前一生死前千分之一的疼!
是自己荒诞!
可笑……
独孤容烟凉凉扫了眼独孤世琴面上的指痕,心中更为不解。
那回府报信的老妈子不是说独孤容姿在庐陵王府幽会外男还坠了湖,彼时连定陶公主都惊动了么?
怎的独孤容姿回府后就成了如此样子?
据她的脾性……早便该闹僵起来了。
“跟我来。”
独孤容烟的心中浮起了母亲死前的嘱咐,无奈地叹口气后便扭身往长春馆而去了。
揆姑姑拉了一把独孤容姿,低吟道:“容姿小姐,您千万不要同大小姐生气啊!大小姐……大小姐不管怎样亦是您的胞姐啊,她又怎会害您呢。”
独孤容姿点了点头,沉沉地叹了一声气,随即便跟上。
自己同嫡姐的这几年的恩怨愈加沉积了,要跟解又岂是一朝一幕的事?
只希望嫡姐这一世可以安好一世,不要蹈其覆辙……
彼时被晾在边上的独孤世琴遮住仍是隐隐作疼的脸生着闷气。
她对那远去的一行人狠狠地跺了跺脚,便往洛氏的接秀书院而去了。
今日这事要早告知母亲,早做安排才好!
长春馆坐落在后宅的东南向,拐过一处婆罗湾上的飞云桥便到了。
屏退下人后,独孤容烟凌厉地盯着独孤容姿道:“你还有何话要讲?”
独孤容姿彼时的脸颊上已然微微肿起,五道指印在惨白的面容上愈加清晰。
“嫡姐又是如何得知今日之事?”
独孤容烟见她如同又要撇清关系,面上的怒气也增了几分。
“独孤容姿!你刚回长安还不足一月便要闹得满长安尽知你的不……不要脸?”
独孤容姿神情不变,仅是直视着独孤容烟。
“是了,嫡姐定是听了回府报信的老妈子所言,那老妈子怎的说?我幽会外男乃至坠了湖?不顾清誉不要脸?”
她这个嫡姐脾性太过秉直,虽说行事果决,可却少了丝沉定。
前一生被洛氏设计,以留下一半陪嫁给她为由头,居然是令她连陪嫁都少了一半儿。
而洛氏却是伶牙俐齿地把这事进一步离间了她和嫡姐的关系!
从此,嫡姐对她这个损了清誉的亲妹也未再留一分手足情面。
独孤容烟被她此话中的沉定淡然震慑了一瞬。
随即她冷冷一哼,“如若不然,又该是如何?”
独孤容姿逼迫着自己站稳在她的脸前,掐着掌心抵御着一阵阵头晕目眩。
彼时不可以晕厥过去!
“此事定陶公主没有找到丝毫的证据,说瞧见的姑姑已然被杖打了,我边上的雪雁,我自有决断……绝不会用此事拖累了嫡姐的清誉。”
前一生也恰是此事,以至于嫡姐恨不得没有自己如此个没有脸面的妹妹!
独孤容姿滞了滞后接着说:“嫡姐,你向来明白洛氏的心思,下月即是你的婚期,你出阁后,倘若我这个嫡次女还好生地存在于左相府,她必然心有后怕。”
独孤容烟不敢相信地盯着彼时脸色惨白、眸中却一片刚毅的独孤容姿。
“你不是说过,我不及她们对你的百分之一,彼时又怎如此说?”
独孤容姿知道这心结难纾,低低叹口气道:“洛氏可曾说过,要嫡姐留下一半的陪嫁?
独孤容烟的轮廓本是偏于明晰的,每每沾了怒气即是愈加显得薄凉。
她这个嫡姐是有谋略有能力的,只是在这左相府中便斗不过洛氏,嫁到了长沙王府自然亦是无法施展手脚的。
她听了独孤容姿此话后便禁不住狭起了明眸。
“我只以为你是看清了洛氏……没料到你还要来当她洛氏的说客?一半的陪嫁而已,倘若可以跟你这样丢脸的胞妹脱开干系,我愿主动让出!”
这独孤容姿从小便跟自己不对付,哪家的嫡长女会有一个宁可立在姨娘庶妹边上碾压自己嫡亲的胞妹!
更不要说这独孤容姿还曾经大闹过自个的既笄礼!
自个的既笄礼亦是自个的定婚礼……这关系着自己日后嫁入皇廷的脸面!
她独孤容姿即是骄纵至此,也不该触碰自个的底线!
独孤容姿见到她面上的神情,眉心微皱。
“嫡姐,我清晰你彼时难以信我,不如就以此事为证,你是否敢跟我赌一回?”
独孤容烟别过了头,不屑地一哼,“我为何要跟你赌?纡尊降贵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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