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女儿还是不愿转过身来,他知道就算求女婿也没用,于是赶紧朝裴义递眼神,示意他帮帮自己。
裴义也真是哭笑不得。
虽然有心帮他,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他几句,“太师,王妃人品如何,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她也是为你和古家着想,才如此恼怒,你作为父亲,在没把事情问明白之前就如此质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人再亲,岂能亲过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我只是听到如此消息难以相信罢了,并没有质疑她。”古奎忠眼中划过一丝心虚。
“好了,都坐下好好说吧。等把这里的事说清楚了,我也好去见我那个女儿。”
他充当和事佬再好不过,古依儿这才转过身,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拉着姬百洌重新坐回椅子上。
厅堂里,就他们四人,下人提前就让古依儿给赶走了,只留下老管家周吉在外面守着。
就在古依儿酝酿情绪准备把一切告诉古奎忠时,突然听见周吉在门外说话——
“二夫人,老爷正在里面和南耀侯说话,您不能进去?”
“南耀侯来了?可是为了太后的事来的?”
“老奴不便说,反正老爷说要和南耀侯好好谈话,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怎么,连我都不能进去吗?”
“这……”
听到这,厅堂里的人除了古奎忠外,古依儿和姬百洌、以及裴义都不约而同的冷了脸。
古依儿朝古奎忠看去,继续之前讥讽的笑,“这不,打探情报的人来了,看来今日我们是啥也说不清楚了。”
如此明显的暗示,古奎忠岂能听不懂,与之前相似,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太师。”裴义怕他再次激动,忍不住提醒他。
古奎忠紧攥着拳头,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朝女儿看了一眼,见女儿完全无视他、且做好准备随时要走的样子,他这才不得不调整好情绪,冲厅堂门外唤道,“周吉,让二夫人进来。”
他是不敢去相信,这个女人自己好歹也宠爱了近二十年……
可裴义都亲自向他道明了太后是假的,那他这个女人从匪贼手中搭救太后一事,就不是表面所示那么简单。
眼下女儿再指明她是来打探情报的,他就更加不能平静。
很快,苏裕梅迈着小步子进到厅堂里,见厅堂里只有他们四人,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就向座上的他们分别行礼起来。
“拜见王妃、拜见王妃、拜见侯爷。”
古依儿硬挤出一丝笑,“二夫人,侯爷今日前来,正是为了太后被救一事,特意向你道谢。我们正准备叫你过来呢,没想到你先来了。”
裴义也很配合,起身向苏裕梅拱手谢道,“太后被匪贼劫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幸好二夫人不惧恶匪将太后从匪贼手中救下,我真是感激不尽。对于二夫人的救命之人,皇上也很是感动,特派我前来向二夫人表示谢意。”
“侯爷过奖了,这不过是妾身应该做的,您与皇上如此客气,可真是折煞妾身了。”苏裕梅谦虚的回道。
“二夫人不但贤良淑德,还有如此英勇气魄,太师可真是有福气!”裴义转而朝古奎忠夸赞道。
古奎忠牵了牵嘴角,也没接他的话,只是朝苏裕梅问道,“你不是身子不适么?怎不在房里休息?”
“老爷,听说南耀侯来了,加之王爷和王妃也在府中,妾身怕你这边的人忙不过来,所以特意来问问,可要妾身帮着准备酒宴?”
“我正要吩咐周吉去做呢,既然你愿意,那就你去张罗吧。记得多备些好酒,今日我要与王爷和侯爷多饮几杯。”古奎忠也没拒绝,顺着她的话交代起来。
“是,那妾身就先下去了。”苏裕梅福身后温柔的退了出去。
她虽然走了,可厅堂里却异常的安静起来。
最终还是古依儿打破了沉静的气氛,朝裴义问道,“侯爷,你顿酒宴你敢用吗?”
裴义愣了一下,再看看古奎忠那阴沉的神色,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王妃,你就别拐着弯子气太师了,还是赶紧告诉他吧。”
古依儿这才收起玩笑的心思,一脸冷肃的看着古奎忠,“我先把今天的事解释清楚,后面的事再挨着说给你听,但我希望你别随便打岔,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要等我把话说完。侯爷已经告诉你了,这个太后是假的,换言之,是胡人首领安德鲁特意为我们准备的一个人。我们早已看穿这一切,可又不好向世人宣告,但留她在宫中又怕她对皇上不利,于是我们就想了一出绑架假太后的计划,想让她再一次‘失踪’,如此一来不但能控制她,也能把罪名嫁祸给胡人的党羽。本来事情紧张得挺顺利的,可谁知道有人混进我们的人中把到手的假太后给抢走了,还躲进了太师府。”
古奎忠听得瞠目结舌,但也记住了她的提醒,没有随便打断她。
古依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才继续道,“此人武功之高沈公子和沈太傅都可以作证,可是从二夫人的房里抓到的黑衣人,我想爹已经看到了,区区十来个家奴都能制服,你相信此人有能耐可以从沈公子和沈太傅手中抢人吗?”
“这……”古奎忠双手紧抓着扶手,激动得双唇直颤,可一发声却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二夫人为何要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骗我们?又为何要说自己解救了太后?在你看来或许有许多的理由可以解释,可我只认准一件事,那就是她要保护那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你要知道,如果她和假太后不演那出戏,我们很快就会彻底搜查太师府,到时候黑衣人绝对逃不掉。”
“可恶!这贱人竟敢如此欺骗我们!”古奎忠猛然一拍扶手,厉声骂道。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古依儿给了他一个稍安的眼神,“要说起这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就不得不提你那位看着精明能干实则阴险狡猾的岳母大人了。”
“你说贺氏?!”古奎忠瞪着她,眼中喷着火,但多多少少还有些不敢置信。
“我说爹,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太师,难不成你真当贺氏是个普通的老婆子?”古依儿嗤笑起来,不过笑得很冷就是了,“你还记得我娘在牡丹院落井的事吗?她就是想嫁祸贺氏。可没想到贺氏指出我娘会武功,你还记得当时我娘的反应吗?我娘一直怀疑当年追杀我们母女的人就在太师府,贺氏抖出我娘有武功的同时,也把她自己给暴露了。虽然我么母女还没找到证据,但已经可以肯定,当初派人追杀我们母女的人就是贺氏。而当年苏裕梅即将要成为你的妻子,贺氏要杀我们母女,也是有那个动机的。”
“这些你为何不早说!”古奎忠激动的站起身,双眼都开始喷火了。
“还要说啊?那次我娘当着贺氏质问,贺氏矢口否认,而你怎么做的,你就是把贺氏和苏月娥赶出去了而已!”他一激动,古依儿跟着拔高嗓音激动起来,“你没脸对着我大呼小叫,就凭你包庇袒护她们的行为,今天就是看着你们古家去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说过,跟这个爹说这些事,他们父女绝对能打上一场架。
瞧着父女俩就这么对横起来,裴义看得都有些心惊胆颤,赶紧给旁边的姬百洌递眼色。
然而,姬百洌悠哉的吃着茶水,完全没有要劝人的意思。
裴义也是无奈得很,低声对古奎忠道,“太师,你就少说两句吧。”接着他又看向古依儿替古奎忠问道,“王妃,贺氏还有那些罪恶?你就一次说个清楚吧。”
“侯爷,并非我支支吾吾,你也看到了,跟他这种人我能好好说话吗?我怕我把苏月娥怀野种的事说出来,他等下还会拿刀杀了我!”古依儿一脸的无辜。
然而,她这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清晰的落入古奎忠耳朵里,当即如惊雷劈在他头顶般,魁梧的身子绷得笔直僵硬,眼瞳放大得也像要从眼眶里滚落出来一样。
“什么?!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哼!”古依儿不屑的哼道,“我现在不想说了,你能拿我怎样?有脾气你拿刀砍我呀!”
她可是忍了他很久了,既然他这么不识趣,那就气死他好了!
如此一来,她和娘完全不用再顾忌什么,等他气死后立马把他家产分了,该报仇报仇,该走人走人,要气得他做鬼都吐血。
“你——”
“哎哟,我说奎忠老弟啊,你就歇歇火,等王妃把实情说完吧。”在古奎忠还想冲古依儿时发火时,裴义忍不住起身,把他按回椅子上。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日那对小夫妻把他叫来,就是专做和事佬的。
他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没见过那对父女如此吵架的,没点胆子恐怕得被他们父女俩的气焰给吓死。
古奎忠坐下以后指着女儿,难掩委屈的道,“侯爷,你看看她,有当我是她爹吗?”
“哟,我给你当女儿,还让你委屈了不成?既然这样,那你也跟杜家学学,给我立封恩断义绝的字据,我保证这辈子再不跨进古家半步,从此古家不论荣华富贵还是生死存亡,都与我没有关系!”古依儿满眼火气的瞪着他,越说越是气恨,“反正我长这么大,没吃过你古家一口米粮,更没有得到古家一点照顾,我能回古家,也就是仗着你是太师,仅此而已。如今你袒护府中的人与胡人勾结,早晚都会背上叛国的罪名,与其被你的愚蠢连累,我还不如早点摆脱你们呢!”
“王妃……”她这番恩断义绝的话把裴义都狠狠吓到了。
古奎忠更是气得浑身直抖,抓着裴义的手痛苦不已的告起状来,“侯爷,你听听她说的话,在她心中从来就没把我当爹过,你说我该如何做?”
裴义露出一丝苦笑,“太师,并非老夫不帮你说话,我们都是给人做爹的,孩子对我们有怨言,我们心里难受这是自然。可是如果是我们自己的原因造成了孩子痛苦,以至于孩子恨我们,那我们是否应该反省自身呢?”
古奎忠尽管脸色不好看,眼里的火气也未消,可却突然沉默起来。
“奎忠老弟啊,还是让王妃继续把话说完吧!本来这是你府内的事,我不应该在此旁听,可此事牵涉甚大,我只能厚着脸皮在此。我知道你很难相信王妃所说的话,可是如果此事王妃没有证据,又岂能污蔑他人清白?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儿,若你名声毁了,对她又有何好处呢?你说,我讲得可在理?”
“……嗯。”古奎忠抬眼看了看女儿。
可惜古依儿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
坐她旁边的某位女婿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还怕她吵架吵干了嘴似的,亲自给她递茶饮用。
他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仔细想想,似乎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冲动了。
动了动嘴皮,他最终还是缓了语气唤道,“依儿,刚才是爹不对,不该冲你发火。”
“唉,算了,看你一把年纪了,我也不想跟你这么子吵架。”古依儿本不想下这个台阶,可看到裴义递来的眼神,她都不好不给他面子,只能暂歇了怒火,“你生气,想发火,我也能理解,毕竟换谁来都忍受不了被人如此欺骗和愚弄。不过你下次要发火前,最好想清楚,我只是揭发某些人的恶劣行径,但绝对不会做你的发气筒。”
古奎忠紧抿着双唇,虽然没有应她的话,可直视她的目光已经没有什么火气了。
古依儿瞅了他两眼,才撇着嘴角接着道,“我之所以怀疑贺氏养杀手,除了今日外,还有一次就是在安渠县。有一黑衣人趁我不注意想用箭射我,好在当时沈太傅发现及时,我才没有受伤。而那一次我和王爷去安渠县,就是为了寻找苏月娥与人偷情并怀上野种的证据。”
听到这,古奎忠再一次激动起来。
只是这次他收敛住了暴躁的脾气,死死的抓着扶手,任由自己气得浑身直抖。
他没有再急躁,古依儿也稳住了脾气,“与苏月娥偷情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表哥赖水斌。在贺氏和苏月梅被赶出古家住进西吴巷那处院子时,我无意中看到赖水斌前去找苏月娥,大白天的他们神色心虚,举止暧昧,一看关系就不寻常。可那时你并未承认苏月梅跟你的关系,所以我也就什么都没说。直到后来,苏月梅说怀上了你的孩子,我才怀疑贺氏和苏月梅的目的。他们就是想借赖水斌的种,好生下孩子然后让她们能在古家占有一席之地。”
古奎忠因为憋着,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王妃,那赖水斌何在?他难道不清楚苏月娥怀了他的孩子?”裴义忍不住替他问道。
“侯爷这问题问得好,那赖水斌因为此事而惹来杀生之祸,在一夜之间妻儿六口都死了,而赖水斌本人还被人诬陷,说他神志失常才杀妻杀子。”古依儿说到这,冷着脸继续看着古奎忠,“也是老天帮我们,我和王爷赶去安渠县,无意中发现生命垂危的赖水斌,然后将他偷偷救走。如果爹不信,我还可以带他来见你,只是他负伤过重,无法再开口。但我想,他头脑是清醒的,指认人应该不成问题。除了赖水斌被杀人灭口外,还有替苏月娥诊脉的吴大夫当天回家后也死于家中。我想爹那天去接苏月娥的时候应该见过那位吴大夫吧?”
古奎忠一双眼睛像要睁爆似的,瞳孔里全是腥红的怒火。
“爹要是不信,可以去衙门问问,吴大夫之死衙门至今还未结案。至于他为什么而死,我想爹应该能猜到吧?苏月梅搬出去一个月与人有染怀了孩子,而她却非说孩子是你的,这月份上的出入也只有请大夫作伪证了。我说了这么多,如果爹还是要坚持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那你就自己请个大夫替苏月娥瞧瞧,我相信你请的大夫一定能告诉你真相的。”
“周吉!”古奎忠猛然朝厅堂门外怒吼起来,“把人带上,把贺氏和苏氏两姐妹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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